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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浩然口述自传-第8部分

小说: 浩然口述自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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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用力抱住我的头,我扎在姐姐怀里,姐弟俩放声地哭成一团。我们忍不住终于和闻讯赶来的老舅争吵起来。
  我大声说,这儿就是我的家,有我妈给我置买的房子置买的土地……
  哈哈哈……老舅用他那人的惨笑打断了我的话,又拿腔拿调地说,好大的口气呀,怪不得这么仗义、这么厉害,敢情在王吉素躺着房子卧着地呀!我问问你,你的房子、地块在哪儿写着呢?你有文书吗?拿来让我开开眼!我这儿倒是有一张。说罢,老舅取来一卷纸。
  借着老妗子手里举着的昏暗的灯光,我赶忙朝那张黄纸上看一眼。只见上边用墨笔写着:宋福之有宅院一座,瓦房三间,西邻宋许之,北邻宋辉之,南至街心,经由宋辉之为中人,作价七石玉米,卖与苏全祥名下永久为业。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这是一纸宣判书,判定我梁金广已是一个房无一间的人了!
  人世间的事情实在太复杂。幼小的我,不该知道的人情世态知道得太多了。我和姐姐只有相互依偎,相互安慰,不知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未来。
    6
  突然有一天,宋德顺叫我们到西院去参加个群众会。然后又音调喜庆地补充一句:嘿,上边下来人了,审理你们那案子,让你们分家。
  这消息不光使我的头脑完全摆脱了迷糊状态,同时还生发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牙齿打着颤,手指发着抖,好不容易穿上棉袄蹬上棉裤,系了腰带,光着脚跳下地打开屋门,冲了出去。来到会场,只见有个干部模样的人,看看围在身边的人,又看看摊在面前饭桌子上的小本子,类似宣读课文那样说道: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还有知情人提供的事实,证明苏家现有的全部土地、房屋财产,都是由梁家出资、苏家代为购置的。本来应该物归原主,但是考虑到苏家属于劳动群众,在财产的管理经营方面,操过心,出过力,而且苏、梁两家系甥舅关系。因此,本着出钱出力都受尊重与团结和睦搞好生产、巩固发展解放区政治经济形势的精神,经全村群众大会决定,把写在苏全祥名下的土地、房屋及劳动工具等,划分为相等的两半,一半归苏全祥所有,一半归梁金广所有,以后互不相干,互不相扰,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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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生活:从孤儿到户主(6)
我听到这里,真是喜出望外,喜不胜喜,简直给喜呆了。我看了姐姐一眼,姐姐也喜得流泪。我心头一热,真想朝着解放区民主政府被称作黎明的同志振臂高呼,你们是真正救苦救难的神仙,主持公道的清官!我没有这样喊,我喊不出,像有一股热血涌上了喉咙,堵住了嘴,我似乎被热泪的潮水所淹没,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小心仔细地把一张刚刚写上墨笔字、按着红手指印的分家单,还有几张旧文书清点核对一遍,叠起来,揣进怀里。这时从古典小说里边学到的一个词儿“绝路逢生”,突然从心坎里蹦到嗓子眼儿。一双没有锥扎立身之地,即将沦为穷光蛋、叫花子,随时都有可能因饥饿寒冷而倒毙街头野外的孤儿,转眼之间竟变成了有房屋、有土地、不愁吃穿的庄户主人,这不是真真确确的“绝路逢生”吗?头几年我就会背诵这句成语,但只有此时此刻才懂得了它的确实含义,同时铭刻在心中,永世都不能忘记。而这样天翻地覆般的变化,没有到官府去过堂,没有托人情行贿,没有打板子动刑,只是靠区上的几个工作人员,代表解放区政府访问调查,找证据,召集群众评议出主意,和和平平地就把是非弄清楚,就把被颠倒了的事又颠倒了过来。案子断了,冤屈伸了,公正昭示了,受难的人搭救出来了!怪不得从来害怕官派、不沾官派的王吉素人也都说解放区政府的好话,都愿意向解放区政府靠近,都对解放区政府的工作人员信任和亲热。他们就是明镜高悬的“开封府”呀!他们就是铁面无私的“包文正”呀!
  我流着止不住的泪水对黎明说,你是我们的救星!你是我们的恩人!黎明连连摆手说,小兄弟,可别这么说。我们中国劳苦大众的救星是毛主席,恩人是共产党。你应该感谢毛主席,感谢共产党。
  这样的话,我过去仿佛听别人说过,唯有今天才知道了它的分量,看到了它的光芒。
  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头年的两只小燕子不知到什么地方旅行了一个冬天,又回到我家的当屋筑窝了。选择的地盘,恰好在堂屋属于我的那一边房顶上。你来我去地往屋下衔泥叼草,忙碌个不停。我下地回来看一眼,那窝就长了个儿,变了样儿,最后成了一只扣在那儿的“大海碗”。
  两只小燕子可以在它们的窝里安全地过日子,不必担心被赶走。我也有了个安全可靠、能保证不挨饿不受冻不被谁赶出去当叫花子的家。十四岁,我当了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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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少年时代的“蠢事”(1)
人的一生,不论平凡还是伟大,谁都会做过几件值得炫耀的聪明事,谁也会做过几件不愿意声张的愚蠢事。这大概是个规律,也许算一条真理吧?
  回忆我的童年,确实像菖芦草蒿一样普通,能够记住的行为,即便多数不列入“愚蠢”,也得划归为“幼稚可笑”。可是,因为“书”这类东西,曾经带给我的那种坏名声,等到成年之后,旁的人和我自身,都自然而然地进行了重新评价,改变了原来的认识。如今叨念起来,倒也觉得有点趣味!
    1
  那年,我和姐姐顶门立户地过起贫困的日子。我们得经营那几亩土地,学着耕种锄耪,得抬水、拾柴、割草、喂养牲口,每天做三顿饭吃。我年纪虽小,因为是男的,就必须依照按户头摊派的“官差”,去给日本侵略军挖壕沟、修炮楼。我终日忙累得厉害,但精力充沛,喜好幻想,贪恋热闹。
  非常可惜,那会儿的农村,像碾盘上的碾砣子,终日在那狭窄的空间里无休止地滚动着,特别枯燥无味。一年里边,只有赶庙会到镇上瞧两次地方戏,秋后到外村看几夜驴皮影,除此而外,就是偶尔在门口停一下的摇手鼓的货郎挑子和被狗围着狂叫的要饭花子,以及难得经过一回的求雨的队伍,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热闹。有趣的民间故事,能够使我得到一定的满足,只是聪明的妈妈已经离开人世间,再也不能够摸着黑、守着火盆给我们讲述了。村子里凡是肚子装着点故事的人,早让小孩儿们给掏个一干二净。单调的日月,使我常常感到空虚和烦闷,如同干旱的小苗,渴望着精神上的雨露滋润。
  夏日里的傍晌午,我又渴又饿地从地里回来,到一个庄亲表嫂家找姐姐回家做饭。姐姐跟表嫂学绣花,她俩正在津津有味地捧着一个红兜肚,商量配什么颜色的线才鲜亮。
  我不好把她们的事儿打断,就坐在旁边一个小凳子上等候,顺手抄起一本放在锅台上的样册子,无聊地摆弄着。这“样册子”,就是女人们夹存刺绣的花样、丝线,扎着各种针的旧书。当时的农村,不论姑娘媳妇,每人都有一本,男子汉谁都不摸不看,也不去留神它。我随便打开一页,先看着用极薄的白纸雕刻的蝴蝶采花蕊啦、蝈蝈蹬白菜啦、五福捧寿啦等等花样,又看看红的绿的各色线团团。随后,我把目光集中在书页的字句上,按字看下去,竟然顺理成章,宛如有一个人细声悄语地给我讲起话来,一句一句地在我心头鸣响有声。越往下看,明白点意思,越觉着有趣味。原来是说人叙事的,仿佛是把嘴上讲的故事,变成了书上的字句。
  这当儿,姐姐收拾起线和布,站起身来招呼我走。
  我舍不得放下这吸引人的书,就说,你先去和面,我马上回家帮你烧火。
  姐姐离开好长时候,不仅和好面,还把饼子贴熟了,菜也熬好了。她隔着秫秸寨子叫我几趟,见我不肯动,生了气,大声地喊叫起来。
  我只好站起身,对表嫂说,你把这书借给我看看行不行?
  表嫂朝我把脸一绷:胡扯,你个大老爷们儿,借老娘儿们家册子干什么?
  我哀求她说,光看上边的字,不动你的东西还不行吗?面子事儿,求求你啦!
  表嫂被我纠缠不过,嘴里嘟嘟囔囔地掀着书本,把里边夹着的她认为重要的东西拿出去,随后把书使劲儿往我手里一摔。
  我知道她是假装生气,就是真的,我也不在意,因为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这是用粗白线把几小本合订在一块儿的石印的书册,没头没尾,看完一小本,才在下本的第一页上发现书名,叫《十粒金丹》。
  那顿饭我没吃好,午觉也没睡,一直捧着书不放。姐姐催我下地,我就扛着锄头、夹着书离开家。路上走的时候,我还想,等耪一遭地,打歇的时候再接着看两页书。可是到了地头上,又改变主意,觉着不如趁这会儿天热,先看两页,以后就一气不歇地干到傍晚收工。
  

看书:少年时代的“蠢事”(2)
地头没有树荫,只有个小坎儿,头顶着草帽,侧卧在坡坎上,也不怎么热。我就这样看起书来,被书上讲的故事情节牵扯着整个的心思和神经,贪婪地看了一页又一页,一直看到最后一页,因为想知道个结果,却没有能够得到结果,心里十分的怅惘,深深地叹口气,合上书,一抬头,哎呀,太阳已经落了山!
  邻地干活的人正冲着我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朝我喊,你呀,在地头上这样独自坐了半天,哪有在家里的炕上躺着舒服?
  我把这一册残缺的说唱故事《十粒金丹》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在姐姐的督促下还给了那位表嫂。接着,我就另找别的表嫂、表姐和妗子们,翻她们的样册子看。她们通过各种门道从亲戚朋友家里弄到手的样册子,有意思的和我能够看懂的极少。我只找到一本不全的《济公传》,一本《封神榜》,还有几册合订的戏曲唱本。有些不短页的文言书,我看不懂;纸张特好的外国洋字码的书,我不认识。当我把这样一种书拿在手上翻一翻,立即还给一位胖表嫂的时候,情绪十分沮丧。
  她逗我说,这小伙儿,唉声叹气的,想媳妇了?
  我说,媳妇有啥用?我想看有趣的书!
  她笑了,你呀,跟我娘家兄弟一样货,书迷!
  我听后一喜,忙问,你兄弟有书吗?
  她撇撇嘴唇说,有多少也不够他看,到处借呗!
  这句话提醒了我,当天傍晚就赶到邻村刘吉素,找到那位胖表嫂的娘家兄弟。
  他跟我同岁,比我生日小。他的大姐夫是大道南一个大财主的少东家,在北京上学,他从他姐夫那儿借来几本书,经常在柜子里锁着,不肯转借。
  我跟他说了许多好话,向他保证不把书往外传,不给丢失。我见他仍不松口,就起誓发愿,还说,要是给你破了一个角儿,要多少钱,我赔你多少钱,行不?
  他终于被缠得心眼活动了,说,那你就先拿一本去,不能超过三天就得还给我。
  我连声答应,行,行!一定,一定!
  他的书不仅锁在柜子里,而且纸包纸裹的,特别珍惜。
  我把书借到手,也加倍地珍惜。我不能不珍惜,也不敢不珍惜。一则,怕真弄坏了,包赔不起;二则,尤其怕从此人家不再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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