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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浩然口述自传-第20部分

小说: 浩然口述自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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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就立即进京找药配药,配完药,就赶回家中。
  记得前几年的一个冬天,她犯了心脏病,好多地方邀请我去“参观”、“访问”,我一一谢绝,日夜不停地在医院里陪着她,伴着她,喂汤、喂饭、喂药。出院之后,她脾气在变,易躁、易烦,动不动就叫着我的名字,吩咐这、支派那,稍不如意,还脱下她的鞋子朝我狠狠地甩过来。有一天深夜,我正在书房里写作,忽然“咚”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她圆睁双眼,横眉怒目,朝我吼道,这稿子,是你娘,还是你爹!我叫了好几声,你怎么听不着!你是聋子,还是哑了?此情此景,真叫我火冒三丈,难以忍受!然而,一想到她那劳累的过去,病恹恹的今天,我咽了一口唾沫,笑着说,我只顾写稿子,确实没有听见你的呼唤。你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好吗?深更半夜的,多不好呀!她瞪了瞪眼,撅了撅嘴,“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扭头回到了她休息的房间。我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她——我的老伴儿,因为我们是“一根麻绳上拴着的两个蚂蚱”呀!
  关于我们,还有件趣事。我爱人有病时,我创作的任务依然很繁重,作协的一位同志跟我开玩笑说,给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给你找个女秘书,连给你抄稿件带料理你的生活。谁想这话后来让老伴儿知道了,她对这件事总是耿耿于怀,好几天都不理我,出来进去总是磨叨这一句话:还想找个女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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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生涯:信念在瞬间扎根(1)
1
  回想我住在赵各庄矿区时,看不到八路军,却很怕八路军。记不清什么人,用什么样的语言给我灌输了这样一个观念:凡是当了共产党八路军的,都是穷急了没办法活下去的人,都没出息,都又臭又硬,而且无情无义,到处惹是非,闹得人们不能过安定日子。父亲死后,母亲把我和姐姐带到乡下的老舅家,才看到了真正的共产党八路军。那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遇到的。有时候在街上玩,看到一两个匆匆走过的人,伙伴儿就偷偷告诉我,他们是八路军。有时候到村长家串门儿,一撩门帘,瞧见炕上坐着一两个生面孔,背地里一打听,人家又告诉我,是八路军。我不敢接近他们,不敢跟他们说话,又好奇地不肯躲避开,就站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观察他们,揣摸他们。他们都是庄稼人的打扮,说庄稼人的话,吃庄稼人的饭,睡在庄稼人的土炕上,根本不像穷急了没办法活下去的那种人。
  后来,代表解放区政府的黎明同志帮我们从老舅那里要回了房子和土地,使我开始对共产党产生了信任。
  然而那时,到唐山进陶瓷厂未成,我不再有庄稼人所不应该有的幻想,也不再有庄稼人所不应该有的向往与追求。这是由于实实在在的生活教训了我,我被教训得疼痛了之后,服服帖帖地接受了这教训所给予我的一切。用简单的比方,我好比一只麻雀,看到过天地之大,受到过天高地阔的诱惑,无忧无虑地想随心所欲地往高处阔处飞翔遨游。忽然一只无形但却无比有力的生活的大手,把我给抓住,塞进一个我所不习惯的小笼子里,让我在这个小小的笼子里吃、喝、跳、叫。起初我不愿认可,不愿屈从,我使足浑身的劲头要振翅飞逃,结果折断了翅膀。我用尽平生之力要冲出去,结果撞破脑袋。我气愤,我恼怒,我反抗,我抵制。喂食我不吃,喂水我不喝,只是生闷气和沉默。这时,我从笼子缝朝笼子外边看一眼,外边是万丈深渊,深渊连接着无边无际的苦难之海。我又从笼子的缝隙朝左右看看,左右是一个个又破又小的笼子,那里边也有大大小小的麻雀,挤在一块儿,在没有食料的食罐里一边寻找一边吃着。吃了一点点,肯定没有装饱肚子,就撒欢地跳,就高兴地唱,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这时候,我饿了,我渴了,朝那装着食和水的小罐子看一眼,小罐子不仅不再那么讨厌,反倒变得具有强烈的吸引力了。我下意识地吃一口食,嘿,香极了,我不由得一口一口地吃起来。肚子吃饱了,又去喝另一个罐子里的水,也觉甘甜无比。吃饱喝足之后,我也和周围的同类一样,又跳又唱。跳饿了,唱渴了,就又盼望生活这个主宰者再来加添一点食料,可别让我饿死渴死……
  这个比方,当然不是当年十四岁的我从头脑里边生发出来的,而是进了老头子的行列,回忆起遥远的那时候的情景提炼、概括,而后加以典型化出来的。而且比方总难一铆一楔一榫都能够准确合适,那是天才和大手笔才能做到的事,我这么一个编故事的故事匠,绝对难以胜任。
  总之,当时我对我那个庄稼院的小日子已经心满意足,什么读书做官,什么学手艺当画匠,全然不再想它们。我命中注定要当个庄稼人,我已然听天由命地当了庄稼人。庄稼人就得耕、种、薅、耪,花心血侍候好土地里的庄稼。庄稼长好了,收成了,我就能不挨饿,不受穷,土地就丢不了,房子也能仍然姓梁。这一切就是庄稼人的本分,我就得靠这个本分在王吉素站住脚,不让外人说我没出息,更不让老舅遂心称意地看笑话。
  这时候,我塌下心来学过日子、学干庄稼活。以前吃水,都是用一只桶,桶梁上穿上一条扁担,我和姐姐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井台往家里抬。此时我练着自己往家挑,一个人挑两只桶。个子矮扁担钩子长,水桶拖在地上,我就把扁担钩往扁担头上缠一遭;满桶水挑不动,就挑半桶,再一趟一趟地把数量增加。以前耪地使小锄,后来换了大锄板,耪起来把锄伸出远远的,切进地里深深的,用力气沙沙沙地往怀里拽锄杠,使土垄翻开花,使小草随声倒,使垄沟在我身后变得潮湿,黄土变成深褐色。我和姐姐还学会了各种各样勤俭节省过日子的办法与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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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生涯:信念在瞬间扎根(2)
为了省灯油,我们每天趁着天色不完全黑的时候就把被窝铺上,临睡的时候,不点灯,摸着黑就能躺下。为了让汤里菜里有点荤味儿,我们先把两三粒蓖麻子剥开,放在热锅里爆焦了再放入水里煮着熬着吃。为了不费鞋,稍平光一点的路段就脱下来,放胳肢窝下夹着走路,遇上石头多硌脚的路段再穿上。为了不花钱买肥皂,我们把马灶膛里的柴草灰掏出来装满筐子,再把筐子用木棍架起来,往上边浇水,在下边用盆子接淋出来的灰水,拿灰水洗脏了的衣裳。为了省水,尤其为了不磨损衣裳,耪地的时候,只穿裤子,光着脊梁,裤脚也要卷起来。要是我独自去耪,或是宋德顺帮着我去耪,我就学他的样子,身上脱得一丝不挂。等要收工了,坐在地边上落落汗、歇口气,再把衣裳穿起来。
  我在庄稼人的严格训练之下,学着做个庄稼人。渐渐地,我懂得了很多庄稼院的事儿,学会了很多庄稼地的活计,习惯了很多做庄稼人必须习惯精通的作派和思维模式。我敢说,倘若不是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突然闯进我的生活,我会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王吉素式的庄稼人。一天晚上,黎明忽然敲开我家的大门。他听说我念过三年教科书、半年私塾,说,念书不算少,可以称为秀才了,他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喜悦的神色。他接着说,咱们解放区如今太缺少有文化的人,像你们王吉素这样的村子最缺。他还夸赞:我还没瞧出来,原来你是个藏着的龙卧着的虎,这回可得好好发挥发挥作用啦。之后,他借我一些报纸让我看。
  吃罢晌午饭,我没有帮着姐姐收拾桌子,就钻进屋里,把那一沓子报纸拿过来,摊在炕上翻看。几张用糊窗户纸印的八开的《冀东日报》,对我来说,如同一座封闭的房屋忽然打开四面的窗口,被长期禁锢的我,猛地睁开眼睛朝外面看一看、闻一闻。凡是看到的、闻到的东西,全都是奇妙的、新鲜的。这些报纸上的文章,有说第三次世界大战能不能打起来的,有说什么省的解放区减租减息搞得好的,有说国民党进攻解放区、解放区军民自卫的。尽管都是让我似懂非懂的文字,仍能够吸引我一篇一篇地看下去。
  后来黎明主动到地头找我,希望我成为一个“搞革命的庄稼人”。我想起《水浒全传》里那伙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我认识到,共产党、解放区政府的人,都跟梁山泊的英雄好汉一样,跟他们“入伙搭帮”,不仅没有错,还是顶光彩的事儿。
  2
  黎明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召集王吉素的孩子们开会。
  我们这里的孩子从学会走步就干活,还穿着开裆裤就上山爬岭地打山柴、割荆条、刨草根子,没有一个受到过正式的文化教育。今儿个破天荒地搞一次儿童###,他们都感觉挺新鲜,诱发起很强烈的好奇心。当我挨门通知完,站在街上一吹哨子叫集合,他们就欢天喜地的从每一个大小门口跑了出来,而后包围了我。我看到他们兴奋的样子,自己也兴奋起来。然而,怎么让他们排成一队呢?
  我不知道该咋办,脑袋里好似一碗糨糊,平时的聪明和机灵,以及比山村孩子多的见识,好像全都就着早上的三碗棒子粥喝到肚子里,又随着两大泡尿给尿没了一样。
  黎明没有怪我,笑着告诉我,让他们按大小个儿站好。接着是报数儿。报数时闹出好多笑话,有人一开口就把数报错,明明应该喊声三,他偏偏喊个四;明明他是六,听到挨着他的人喊声五,他也鹦鹉学舌似的喊个五;明明该他报数,他却愣鸟儿似的左顾右盼,大家伙越看他,他越张不开嘴巴。结果,一支不到四十人的队伍,反复报了四五遍,才算勉勉强强地报清了数目。黎明告诉大家,村里要成立儿童团,让我们选个团长。他的提议是我。
  在一片很使劲儿、但极不整齐的拍打巴掌的声音中,我当上了王吉素的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儿童团的团长。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靠近政治,是我加入共产党夺政权、打江山队伍的第一步,是决定我一生当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的第一步。当时虽然没有意识到,但那时刻应当是我人生最庄严的时刻,最可宝贵、永生都须特别珍惜的时刻!
  

革命生涯:信念在瞬间扎根(3)
掌声使我陶醉在幸福之中。这幸福里边,除了神圣、雄壮、博大之心的成分之外,在当时,在我那幼嫩的不成熟的思想意识里,还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优越感和出了风头的虚荣心。以后我被时代的大潮卷进献身血与火的革命斗争行列,再以后我倾心于文学创作,那种早就扎了根的优越感和满足感一直或多或少、或明或暗、或自觉地或下意识地起着一定的作用。随着我的年龄增长、知识增长、经验增长,以及真正的革命目标和唯物史观的确立,我曾经努力地用最伟大最无私的观念管束和规范自己的思想与行为,强制自己沿着最美好、最干净的轨道塑造自己的灵魂、移动人生的脚步,然而那种优越感、满足感依旧顽固地、阴魂不散地、时隐时现地伴随着我,干扰着我,折磨着我了,十有###将要跟我同生共死。为此苦恼与怨恨也无济于事。
  在王吉素能理解我这“政治第一步”的人太少了,就连好友宋德顺也对我“从政”不满。当我向他解释我对共产党、对黎明的认识时,他打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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