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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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杜三衡的?”一双漂亮的剑眉拱起。“你再形容一次他的长相?”
“他瞧起来三十多岁高高瘦瘦的、相貌斯文普通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他说要找一名姓杜的画师老奴原本怕他是来抢画师的推拒说这里没有杜画师后来他又说他与杜画师相识老奴这才让他进来。”
话方落就听见凤春在外头轻喊:
“樊爷请。”
来人的脚步声踏实跟杜三衡极为相像只是此人的步伐较为坚定听得出是男人的脚步。那人离他只有数步远便停下温声道:
“阮爷在下樊则令听说小女杜三衡来阮府作画……”
“小女?你是她爹?”他讶异。
“好年轻哪爷儿……”陈恩在他身边低语:“一点也不像是父女啊。”不是保养有术就是天生的妖怪。
她的爹不是自尽了吗?年龄也不对此人到底是谁?
正要开口旁敲侧击忽然听见再熟悉也不过的轻浮笑声。“阮爷我听下头的人说你在厅内……”随即惊喜的笑声传来显得格外刺耳——“爹!”
自她来阮府作画后从未听过她如此快乐地大叫阮卧秋皱起眉头低声问:
“杜画师现在在做什么?”
“嗯……爷儿她现在正抱住那个据说是她爹的男人。”陈恩很老实地答。
为了半个月之后的验明正身阮卧秋辟出一间客房当作画室尤其她爹突然来了自然不能让两人共处一间睡房。
这两人待在这间画室一下午凤春说他俩也没出来用饭……她爹不是自尽了吗?两人年岁相差不论如何推算都不可能会是父女啊!
夜里秋风吹过树叶出诡异的沙沙声。他闭目不想让无谓的疑虑扰乱他的情绪。
等到约快三更的时候画室的门开了她带笑的声音响起:
“爹你今晚真要睡画室?”
“嗯我很久没动画了不多画几笔怕生疏了。三衡你先回房吧。”那斯文淡然的声音实在不像是有了二十岁女儿的父亲。
“晚安了爹。”
那踏实的脚步走了几步她爹平实无波的声音响起:
“三衡我记得你最怕鬼了。这么晚回去自己千万要小心。”
阮卧秋闻言白布下的眼睛遽眯。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她带笑依旧:“我明白爹。”
门关了起来脚步声慢吞吞地走出院子站在树旁等候的阮卧秋轻唤:
“杜三衡?”
刹那间他听见她倒抽口气声音忽然消失像是双手紧紧捂住嘴。他心知她受到惊吓连忙伸手拉她入怀怀里的身躯不住轻颤他立刻用力抱住她的身子。
“杜三衡是我!”他在她耳边低语。
过了会儿轻颤渐止她的笑声有点迟疑也有点结巴:
“阮、阮爷你吓著我了。”
“这世上没有鬼的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是啊……见了你才相信是没有鬼的。阮爷你抱我抱得好紧啊。”真是让她心跳如鼓呢。
听她语气带笑似是无事。他心里微恼放开她压低声音道:
“你这女人!”五指滑到她的手臂反抓住她的手指。若不是她手心又在汗真又要被她这若无其事的笑声给骗去了!
“你明知我双眼失明只能凭著声音来揣测你老是不肯透露你的情绪要我如何长久跟你相处?”
她怔住脱口:“长久相处?”这句话真是意味深远让她不由得抬头注视。
夜太沉看不见他微红的耳根。
“阮爷你这句话是会让我胡思乱想的呢。”
他哼了声扣住的动作不放道:“你带我回秋楼。”
“是是是。”她也不问陈恩那孩子去哪了回头看了眼画室画室内仍有烛影她不再留恋牵著他往秋楼的方向走去。
夜里的阮府四处可见东方非的随身武士在守夜她随意看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当个官也真辛苦还得防刺客。”
阮卧秋闻言并不多作评论反而问她:
“陈恩说你跟令尊没出来用晚饭。”
“是啊我爹在教我如何作画……”她偷觎他随时都有挨骂的准备。“阮爷你虽眼盲可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出我并不如众人所说的那般有天份你别气我啊杜三衡之名会在画界传出名号实在非我跟我爹预料之内。不论是田老爷的仕女屏风或者流传市面的画作全是我爹跟我一块合画的。”
“两人合画?”
“说合画是抬举了我。”她笑叹:“一张油画里只有三成是我画的若画不好修补的功夫还仗我爹呢。他曾是宫廷画师姓名在宫中有记载他不想姓名在坊间曝光于是就用我的名了。不过阮爷画肖像的技巧我是有的只要你别太计较功力如何。”
他停下脚步连带著让她跟著停下。
“你曾说你爹自尽了。”
款款这么久的事还记得。她扮了个鬼脸笑道:“我爹是曾要自尽可惜失败了。”顿了下唇掀了掀终究隐忍下来。
他仿佛察觉了她的异样皱了眉然后说道:
“我看不见你的神情自然不能得知你的心事如同我看不见你的长相自然无从想像在你脸上表露出的喜怒哀乐。”他平静地说:“也许终其一生我只能凭借想像幻想你的长相、你喜怒哀乐时的神情而无法让你的真貌烙进我的眼内这样也可以吗?”
杜三衡闻言先是愣了愣后而想透这平静陈述下的真正涵意顿时一阵错愕!
他他他……他这是在许下诺言吗?
“杜三衡?”收紧指间力道将她握得紧紧的。
“阮、阮爷你你你……”真是没有用摸上热到自己不用看也知晕红的颊面暗恼他的情意来得这么突然连点心里准备也没有。情意啊……她咳了咳唇抹笑道:“阮爷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实在太好奇了!
“哼!”
唉就知道他这个样儿。她摸摸鼻子认了命嘴角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翘起。
“阮爷你看不见我那真是可惜得紧。不过也无所谓我看得见你那是最重要的了。大不了以后我天天告诉你我的相貌与穿著久而久之即使是幻想也有八成像我。”
视线慢慢移到交握的十指。这么纯情啊连点逾矩的行为都没有……这大概是他的极限了。喜欢上一个太过正直、不解风情的男人不知是好是坏啊……但肯定她会憋得很难受。
她垂下眸再抬起时又是满面笑容轻声道:
“阮爷从小我爹就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带我上城里吃饭正好遇上了个高官为民牺牲他告诉我只要一年就没人会记得那高宫的所作所为不如自私点为自己打算……他还教我有些事就是预先知道了也不要说出口。”顿了顿她带笑的声音飘散在夜色之中。“我知道他在警告我因为从小到大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看到连他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我爹曾是宫廷画师在宫中为皇帝老爷作画四海升平图、射猎图、平乱图他都与其他画师合画过甚至皇帝的宠妃他也画过。阮爷你猜一个画师最害怕遇上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她笑。“阮爷你当官最怕是有冤案生:当个画师最怕是日久生情。尤其画人像图画师的眼必须时刻追逐著对方我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迷恋上先帝的贵妃;而我也步上他的路子时刻追著你——”在她眼里当肖像跟他有了明显的差别时她的芳心就已遗失。应该叹气但叹不出气来反而很高兴让自己中箭落马的物件是他。她敛神再继续道:“我爹虽迷恋那贵妃可惜先帝一死亲近的妃子殉葬他因此退出宫中后而收留我……”
“收留你?”难怪年龄如此相近。
“是啊。”她笑:“原本该称他一声叔叔才是但他怕没有血缘我会排斥他于是干脆就叫我喊他一声爹。”
他皱眉收紧五指的力道道:“听起来他很疼你。”
她应了一声。“我爹是挺疼我的巴不得将所有的画技教给我可惜我始终不如他愿。我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夜我口渴起来喝水看见大门敞开著爹又不在画室我走到门口瞧见他……他站在芭蕉树下被个绿衣女鬼用绳子勒住……”
“你看见的一定是芭蕉叶!”
她回神目不转睛地盯著他脑中却想像那一夜芭蕉树下的女鬼……身子一颤紧紧回握住他道:
“你说的对一定是芭蕉叶。那几日我听我爹说鬼故事听得怕了便以为世上有人要自尽一定是冤鬼来寻!”
“你爹说鬼故事吓你?”他想起方才她爹在门口那句“我记得你最怕鬼了”初时听见只会以为她爹关心她后来一想她爹若不提她不会想到正因她爹提了存心要她在回房的路上疑神疑鬼的。
“阮爷你别想歪我爹真的挺疼我的只是……他说鬼故事原要我半夜吓得不敢出门没料到我瞧见那绿衣女鬼……”见他脸色臭她只好改口笑道:“是我幻想过度将芭蕉叶想成无脸的绿鬼。那时我知道他要自尽了他认为我已经学会他的画术也认定我可以照顾自己所以他执迷不悟到想为心爱的女人殉情!阮爷那时我只是个小孩我怕死了怕再也见不著我爹有些事说破了就再也挽回不了我不敢跳出去阻止他只能推倒烛台任由大火烧毁他的画作赌他会不会放弃自尽殉情而奔进来救画救我。我还清楚地记著那时是二更多天大火烧得好旺我缩在角落里瞪著门口等著爹从此不到三更我难以入眠。”
他眉心蹙得更紧了。
她微笑:
“阮爷终究我爹还是惦记著我。从那以后我开始学画学得不精他教我线法画我学了好几年也学不起;他教我光线分法我却资质平庸始终学不到他的五成。我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看穿我是故意却从不戳破执意认定我这个传人而我若没有学个彻底他不会撒手离去这是他画师的骨气是我跟他在世间的纠缠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阮爷如果是你你心爱的女人死了若拖过十年、二十年你还会殉情吗?”
他抿嘴不语。
她笑叹道:“唉这疑惑问你真是白问了。依你性子必定不会轻易寻死纵然有再大的痛苦也会咬牙吞下来。总之从那时起我爹虽疼我心里也不免恨我。我并非特意在你面前掩饰我的情绪而是我太习惯以这样的方式面对我爹阮爷你可不能气我最多我答应你花点时间改改就是。”语方落就感到他指间又收力将她拉到他的面前。
她微微一愣注意到彼此的距离已经是衣物摩擦没个空间了。他他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阮爷四处都有随身武士在窥视。”她好心提醒免得再毁他声誉。
他不理反问:“你一下午都待在画室尾又沾了颜料吗?”
“唔。”她拉过一撮尾扮了个鬼脸。“不小心沾了点。”
他顺著她的手指腹一一滑过她的尾然后举到鼻唇之间。
她瞪圆了眼。
“这是什么颜色?有多长?”
“差不多两指长你抓的这撮是红色跟黄色。”她哑声干笑。
“红色跟黄色?”他想像著说道:“在我还没失明前只瞧过洋人一头金倒没有看过有人把自己弄成这样。”若曾看过就能更容易在脑中勾勒形体。
她的心绪早跟著那撮尾飞到他的指腹之间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尾再度被端到鼻唇之间很难得地见他露出一抹笑来。
“颜料沾上没有那呛鼻味道。”
唉原来是在闻味亏她还紧张兮兮以为他若无旁人地吻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