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父亲纪事 >

第24部分

父亲纪事-第24部分

小说: 父亲纪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洪汝河。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怀疑自己以往的生活是否真实。一条狭窄、丑陋,流着些许污黑浊水的土沟,居然是我用诗意去回忆的河流,土沟内歪歪地戳些房子,把个沟内塞个更加逼仄。
  我没有掉泪,可心里被泪水浸润。
  那位老者告诉我,这洪汝河已经十多年没水了,如今流的是造纸厂和味精厂的水。听说,待县里有钱了,在上面盖上水泥就好了,不会那么臭。
  一条河流的生命消亡得比人还快,不知是否是奇迹?
  学校和住处居然还有少许房屋在,让人亲切。以前我们睡过的房屋如今住着一对年轻夫妇,闲谈,他们竟无意间谈到父亲的名字,说是听上些年纪的同事讲,不知为何,我们姐弟都未究其议论的根底,存疑为好。
  回到省城的爸爸,却给了我们瞠目结舌的变化。
  父亲的着装永远是整洁的,着衣一丝不苟,他买了铁熨斗,常常是央求妈妈去熨了衣褶才会去穿。而且特别讲究色彩协调,有次他竟为买不到一双合适的棕色皮鞋来配他咖啡色的裤子而懊恼许久。我们似乎是从这时才真正看到爸爸英俊、潇洒的本色,无论怎么,比刻意农民装扮的父亲好。
  爸爸那段时间又似乎有许多悠闲,常常带我们去院内的泳池游泳。闲了,还会去郊外的水库。他游泳的姿势实在是乡下孩子的模式,不敢恭维,可父亲和水极为亲和,他能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一两个小时,随流而动。
  原本人是和水能够互为融化的。
  遇到周末,爸爸会拉上全家去郊外、公园照相,他新去买个海鸥相机,也学会自己在暗房洗印,便常常拿家人做模特。爸爸对自己的作品要求不严,遇到拍摄用光、角度、构图有问题或暗房显影不足,他都找出理由原谅自己,“新手,新手,这已不易。”可对我们却常去挑剔。爸爸总喜欢给我们的衣服设计出装饰来,难为裁缝,结果搞得我们姐弟穿衣有些另类,让同学讥笑。妈妈不喜欢拍照,爸爸拍她时,竟有些羞涩,可爸爸总是要她有些小道具,比如丝巾、花儿之类,所以每次拍照爸爸和妈妈总会有些小争执和生分劝慰的过程,失败的多是爸爸,结局经常是他端着相机对着因妈妈离开而空空的镜头讪笑。我们自然多是站在母亲一边,不过私下也承认,镜头里妈妈确实是添上几分美丽。
  遇着高兴或不高兴,爸爸总会带了全家去下馆子,那时节吃也无太多奢侈,可终究比机关、学校的食堂味道好上许多,遇到这时,我们就都改为拥护爸爸。
  妈妈说爸爸是旧病重萌,说干部还是供给制时,爸爸因为多些稿费,便给妈妈和自己买洋表,添置狐裘大衣,因此受过严厉批评。
  那条昂贵的白狐腋裘大衣,如今在我的衣柜里静静躺着,永远暖暖的……
  无论如何,那是我们全家快乐的时光。
   。。

父亲纪事 第十三章 2(1)
我们学校是省实验小学,除却极少数本校教工子弟外,就读的学生必须是省直副处级以上干部的子女。整个学校办得像个托儿所似的,学生大多寄宿,走读极少。上课各归老师,放学后的就餐、安寝则由阿姨专职负责。我们四年级的孩子晚上睡前的洗脚问题还得靠阿姨安排,生活怎么能不秩序井然?只有周末和周初接送孩子的长长小车队列,才会破坏些校园里甜丝丝、软绵绵的静谧。
  学校对于我既亲切又陌生,学生家长相互熟悉,多算是邻居。学生在班级的位置多和父母在机关的位置对应。回到省城,在这点上我是无法有优越感的,加之染些县城的口音回来,有时讲话会惹同学笑。久之,便沉默,闹得自己像是很深沉。
  唯一心底快慰的是,我的同桌曹亚薇是个公认的美丽女孩,像是娇艳的海棠。
  这是我以后记忆的。
  崔儿远了,模糊……大致是曹亚薇在眼前晃的。
  又不久,就有了文化大革命。
  一切都变得喧闹、躁动,让人兴奋不已,整个省委大院、学校到处都是大字报的海洋,白白的,遇风起伏,仿是波浪,煞是好看。
  每个人都兴奋不已,都期待着把自己的身子在这一时刻放置在这洪流之中,显出英雄本色。
  那时节是我做梦最多的日夜,想象过无数悲壮的英雄情节,可唯一的行动就被爸爸轻易击溃了。我和邻家几个孩子各自偷出父母的旧挎包,在机关食堂买了馒头,计划徒步串连去北京,刚走至院门,便看见父亲们威严的队阵。结局是我们各自地在呵斥中怏怏回家。
  一天早上,我的同桌曹亚薇忽然满面通红地跑到讲台上,尖着嗓儿讲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娇弱的、每天要搽几遍雪花膏、用香水手帕擦鼻子和眼泪的小姑娘会有这般大的肺活量。她讲着,从书包里哗地倒出一堆面友、香水、脂粉、手帕,表示要把这些东西和自己的四旧、小资产阶级思想一起扔到垃圾箱去。于是,教室里一片叫好,于是,有十多个女生立即仿效;于是,班主任发出向曹亚薇学习的号召,一时,曹亚薇领尽风骚。
  想来,自己不免深深失悔,这种勾当我昨天在家便已经做了。星期日,在街头闲逛,看了一张传单列举了雪花膏、香水、脂粉、扑克、象棋、军棋、烫发、高跟鞋、旗袍……诸如此类的四旧之物,便和姐姐、弟弟将家中这类什物,尽悉收拾或毁、或弃、或焚。爸爸见我们的举动,竟没干涉,他自己也忙于检点书籍,留下小部分的马恩列斯毛及鲁迅,剩余大部分或卖或烧。爸爸烧书时做得极慢,每本书投入火中时都反复玩味许久,慢慢撕开,一点点儿地燃着,看它烧成灰烬,面色灰白地如同冉冉飘扬而起的纸灰片儿。我们却兴奋地跑来跑去,尽可能地寻出爸爸的遗漏,希望火烧得大些,燃得长点。
  可惜的是,我们这般辉煌的努力,不知拿到学校去做,让个曹亚薇出了这个风头,实在不甘。可下课时,我却瞥见曹亚薇躲在教楼旁边的葡萄架下抹泪,不停地用手背去拭。她那粉色的手帕扔进垃圾箱了。
  曹亚薇给人的感觉整个像是香粉砌就的,脸儿,衣裙外露出的臂儿、腿儿、颈窝儿,处处都是滑腻的白,碰了,便会染上香来。平时,我常常讥诮她,做些恶作剧逗她,可曹亚薇经不得逗,那次我只是把个图钉放在她的坐椅上,她便玩命似的哭叫许久,害得我在课外活动写了半天检查,还罚扫教室三天。虽说曹亚薇从不记恨我,我却不知怎的,见她便有一种“破坏欲”。或许是她太美了,美,往往首先给人的是维护自卑的疏远和嫉恨。借以表明,我看你并不怎么的。
  曹亚薇见我近前,忙拭去了泪,默默随我走了。她知道我来叫她,刚才老师吩咐同学们上街设卡,让来往行人背诵毛主席语录,检验文化大革命在人们心中的深度和广度。曹亚薇我们一组。
  站在街口时,曹亚薇并不敢拦了人询问,我却没太多的怯惧,拦住三个结伴而行的姑娘。她们显然对我们这种学习最高指示的方法很惊奇,一时竟窘了,却又不敢露出儿戏,想了许久,竟齐声吟诵“为人民服务”,尔后遁去。初战告捷,只是三个人只念了五个字,便宜了她们。
   。 想看书来

父亲纪事 第十三章 2(2)
不多时,我们又拦了个中年男子,这人只是笑而不语,倒让我先背段给他。这还不容易?“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话还未完,他便大笑而去。及至想追,才悟出自己错误,顿时兴致大馁。曹亚薇趁机劝我撤回。
  “曲柯,我们回吧,饿了。”
  “老师说过,每人要拦问十个人的。”
  “……可,我怕。”
  我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不再睬她。见人行道已有个人走过去,犹疑一下,还是追上,“哎,同志,站住,背段毛主席语录才能过去。”
  那人回头,我竟然傻了,爸爸!
  爸爸愣了一下,明白我的意思,居然没去训斥我的造次,反倒认真地背了段不算太短的语录。然后才过来拍我一下脑袋,“好小子,可是要认真,碰见爸爸妈妈也要按原则办。”
  有了爸爸那番夸奖,那天,我在马路上站到天黑,发誓要拦够一百人的,可终究没有遂愿。回到学校,早已误了晚饭,却丝毫没有介意。只是给老师汇报时,他却也没有信任赞许的表情,随便拍拍我的肩头,“回去休息吧,以后不许玩得这么晚了。”
  真他妈的沮丧极了,那晚怎么也没睡好,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半夜,才发现枕头边有包饼干,没问究竟坐起嚼完才又倒头去睡。
  事后才知是曹亚薇悄悄溜到男寝室放的。
   。。

父亲纪事 第十三章 3(1)
周末下课回到寝室,屋里坐满了男女同学,吵吵嚷嚷在分发红袖章。见我进来,班主席靳峰问我,“曲柯,要加入我们的红卫兵吗?”
  我拿起个红袖章看看,红底黄字,印得很帅气,“红卫兵”下面还注了一行小字“东方红公社”。不知怎地,有些欲去干一番神圣大事儿的激动,还未顾及点头,靳峰便一把抓过来,“只看,入么?我们组织还只吸收学习成绩优秀的革干子女,别的想入,还不让呢。”
  靳峰总是这般盛气凌人,他爸爸是副省长,且排名靠前,我们这个班,他家爵位最高,所以班主席的差事总是归他,平日张牙舞爪的惯了,大家都乐于忍让。我虽心下厌透这家伙,但自知斗他不过,平素总是潜意识地远避他。这会儿,能加入红卫兵倒也情愿逢迎他,便一个劲儿地拼命点脑袋,“自然想入,自然想入。”
  “好,就批准你了。你分在第四造反支队,支队长是吕晓丽,你虽然是班委,可在这里不讲这些的。”
  “当然。”我随口应着,可心里却在骂他。谁都知道吕晓丽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靳峰顶热乎她。
  “好了,现在选司令吧!”靳峰扬臂让大家安静。
  “靳峰!”
  “靳峰!靳峰!”
  一片他妈的拍马之声,大功告成。靳峰也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便开始就职演说。吕晓丽春风得意,也尖着嗓子不时补充,一片吵嚷。我借故撒尿出来寻静,却见曹亚薇贴在楼道走廊的墙边站着,不免诧异,便过去问她,曹亚薇低低泣着,“我也想入的,可靳峰不让。”
  “为什么?”
  “他说我爷爷是国民党将军,不是革命干部子女。”
  “这个?……”我这才记起,曹亚薇的爷爷虽是省政协副主席,却是个国民党的投诚将领,压根儿和我们共产党不一条线,若是混在同一个红卫兵组织里,着实有丧失立场之嫌。曹亚薇却苦苦拉住我,“曲柯,你也是班委,靳峰平日在班上还只有惧你的地方,帮我说说好吗,我只有求你了。”
  这个粉砌的丫头,她还以为我那个班委顶份儿呢?不知早就给撸了,可曹亚薇这般抬举我,我也答应了。
  待我跟靳峰说过之后,不想靳峰把脸沉下,“曲柯,这事儿你应该先给吕晓丽汇报,然后给我说。”
  妈的,当时我真想朝他脸上尿一泡,看他是否还这样板着?终究无奈,又找了吕晓丽说了。吕晓丽乖张,平时只有曹亚薇最能让她,所以俩人倒也不错,便也对靳峰说收她。听吕晓丽说话,靳峰的脸面便绽展开来,思忖一会儿说,“我们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