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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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不相信历史,只是不知道该相信谁?
所以我们不再相信,也不再热情。
如果我说给暖暖听,她大概无法理解吧?
我试着转移话题,从口袋掏出一张红色百元人民币,上头是毛泽东肖像。
这是我在台湾先以台币换成美金,到北京后再用美金换成的人民币。
我不想告诉暖暖这复杂的过程,指着手中叁张钞票说:『你照样把千元台币当成蒋介石,把百元人民币当成毛泽东、把百元台币 当成孙中山。所以一个蒋介石可以换两个半毛泽东;一个毛泽东可以换 四个孙中山。明白了吗?』暖暖觉得好玩,便笑了笑、点点头。
『对了。』我说,『我刚刚直接叫毛泽东,你不介意吗?』「毛泽东一向跟群众站在一起,直接叫名字有啥不对?」『毛——泽——东。』我一字一字说,『当真不介意?』「你挺无聊的。」暖暖话才说完,随即想起自己刚刚也有这种反应,便笑了起来。
『从台湾飞到香港再飞到北京,我大约花了10个蒋介石。』我问暖暖,『请问这等于多少个孙中山?』「这简单。」暖暖说,「100个孙中山。」『那等于多少个毛泽东?』我又问。
「25个呀。」暖暖笑着说。
『接下来是深奥的问题。』我说,『如果我花了2个蒋介石、3个毛泽东、 4个孙中山,请问这等于多少个毛泽东?』「呀?」暖暖愣住了。
我们走进瑞蚨祥,里面陈列各式各样绸缎布匹,令人眼花撩乱。
还有个制衣柜台,客人挑选好布料,裁缝师傅便可以为他量身订作衣服。
旗袍也可订制,量完身选好布料,快一点的话隔天就可以交货;如果是外地的观光客,店家还会帮你把作好的旗袍送到饭店。
「9个毛泽东!」暖暖突然说。
我吓了一跳,店内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纷纷投射过来异样的眼光。
「这是刚刚问题的答桉。」暖暖有些不好意思,降低了音量。
离开瑞蚨祥,走进内联升,看见「中国布鞋第一家」的匾额。
『暖暖,你的脚借我试试。』我说。
「想给爱人买鞋?」『我没爱人。』我说。
暖暖笑了笑,弯下身解鞋带。
『不过女朋友倒有好几个,得买好几双。』我又说。
暖暖手一停,然后把鞋带系上,站起身。
『开玩笑的。』我赶紧笑了笑,『我想买鞋给我妈。』暖暖瞪我一眼,又弯身解鞋带。
「你知道你妈脚的尺寸吗?」暖暖问。
『大概知道。』「当真?」『小时候常挨打,我总是跪在地上抱着我妈小腿哭喊:妈,我错了!』我笑着说:『看得久了,她脚的尺寸便深印在脑海。』「净瞎说。」暖暖也笑了。
暖暖帮我挑了双手工纳底的布鞋,黑色鞋面上绣着几朵红色小花。
这是特价品,卖88块人民币,我拿了张红色百元人民币,把暖暖叫来。
『来,我们一起跟毛主席说声再见。』我说。
暖暖不想理我,便走开。
店员找给我一张十元人民币和两个一元硬币。
『你看。』我走到暖暖身边,指着十元人民币上的毛泽东肖像,说:『毛主席捨不得我们,换件衣服后又回来了。』「北七。」暖暖说。
『骂得好。』我说,『这句就是这样用。』走出内联升,暖暖说她要去买个东西,十分钟后回来碰头,说完就跑掉。
等不到五分钟,我便觉得无聊,买了根棒棒糖,蹲在墙角画圈圈。
「买好了。」暖暖又跑回来,问:「你在作啥?」『我在扮演被妈妈遗弃的小孩。』我站起身。
「真丢人。」暖暖说。
『你买了什么?』我问。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暖暖卖了个关子。
大栅栏步行街从东到西不到叁百公尺,但我和暖暖还是逛到两腿发酸。
刚好同仁堂前有可供坐着的地方,我们便坐下歇歇腿。
『这里真好,可以让人坐着。』我说,『如果天气热逛到中暑,就直接进里头看医生抓药。』「是呀。」暖暖擦擦汗,递了瓶酸奶给我。
我发觉夏天的北京好像缺少不了冰凉的酸奶。
「常在报上看见大栅栏的新闻,今天倒是第一次来逛。」暖暖说。
『都是些什么样的新闻?』我问。
「大概都是关于百年老店的介绍,偶尔会有拆除改建的消息。」『真会拆吗?』「应该会改建。但改建后京味儿还在不在,就不得而知了。」暖暖说,「这年头,纯粹的东西总是死得太快。」暖暖看了看夕阳,过一会又说:「夕阳下女孩在大栅栏里喝酸奶的背影,兴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但你的精神却永远长存。』我说。
「说啥呀。」暖暖笑出声。
时间差不多了,大伙慢慢往东边前门大街口聚集。
我看见对面「全聚德」的招牌,兴奋地对暖暖说:『是全聚德耶!』「想吃烤鸭吗?」暖暖说。
『嗯。』我点点头,『今天好像有免费招待。』「是吗?」暖暖吓了一跳,「咋可能呢?」『我刚看到店门口摆了些板凳,应该是免费招待看人吃烤鸭。』「你……」暖暖接不下话,索性转过身不理我。
我双眼还是紧盯着对面的全聚德烤鸭店。
「凉凉。」暖暖说,「想吃的话,下次你来北京我请你吃。」『这是风中的承诺吗?』「嗯?」『风起时不能下承诺,这样承诺会随风而逝的。』「我才不像你呢。」暖暖说,「我说要去暖暖,你连像样的承诺也没。」『车来了。』我说。
「又耍赖。」暖暖轻轻哼了一声。
回到学校吃完饭,大伙又聚在教室里展示今天的战利品。
今天的战利品特别丰富,看来很多同学的荷包都在大栅栏里大失血。
徐驰让我看他在大栅栏拍的照片,有一张是我和暖暖并肩喝酸奶的背影。
想起暖暖那时说的话:「这年头,纯粹的东西总是死得太快。」不知道下次来北京时(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哪些纯粹会先死去?
又有哪些纯粹依然很纯粹呢?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大概是受天坛回音壁的影响,暖暖的笑声一直在心里反射。
《暖暖》6
「今天换换口味,咱们到北京大学上课。」李老师说。
我们之中的北京学生都不是北大的,去北大上课对他们而言是新鲜的;而对台湾学生来说,多少带点朝圣的意味前去。
我们从西门进入北大。
没想到这个校门竟是古典的宫门建筑,叁个朱红色的大门非常抢眼。
若不是中间悬挂着「北京大学」的匾额,我还以为是王府或是宫殿呢。
两尊凋刻精细的石狮威严地蹲坐在校门左右,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这是圆明园的石狮。」李老师说。
校门口人潮川流不息,却没人留意这两尊历经百年沧桑的石狮子。
从西门走进北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座耸立在草地上的华表。
在翠绿草地的烘托下,顶着阳光的华表显得格外洁白庄严。
我想起在紫禁城看到的华表,心里起了疑问:校园中怎会安置华表?
「这对华表也是来自圆明园。」李老师说。
又是圆明园?
一路往东走,见到许多明清建筑风格的楼房,很典雅,周围都是绿化带。
暖暖告诉我,李老师是北大毕业生,而圆明园遗址就在北大隔壁。
李老师说北大最有名的就是「一塔湖图」,像一塌煳涂的谐音。
所谓一塔湖图,指的就是博雅塔、未名湖、北大图书馆。
穿过一带树木茂密的丘陵,便看到未名湖,博雅塔则矗立在东南湖畔。
我们一行人沿未名湖畔走着,博雅塔的倒影在湖中隐隐浮现,湖景极美。
湖水柔波荡漾,湖畔低垂的杨柳婀娜多姿,湖中又有小岛点缀湖光塔影。
「当初为未名湖取名时,提出很多名称,但都不令人满意。」李老师说,「最后国学大师钱穆便直接以『未名』称之,从此未名湖便传开了。」『我以后也要当国学大师。』我说。
「唷,想奋发向上了?」暖暖笑得有些俏皮。
『嗯。』我点点头,『我特别不会取名,但当了国学大师后就不会有这种 困扰了。』暖暖不理我,迳自走开。
不过万一国学大师太多,恐怕也会有困扰。
比方说两个陌生的中国人在美国相遇,谈起过去种种,把酒言欢。
第一个说他住在未名路上的未名楼,第二个很兴奋地说:真巧,我也是。
第二个说他是未名中学毕业的,学校旁边的未名河畔是他初恋的地方。
我也是耶!第一个非常激动。
两人虎目含泪数秒后便紧紧拥抱,两个炎黄子孙在夷狄之邦异地相逢,真是他乡遇故知啊!两人都嚷着今天一定要让我请客。
可是继续谈下去才发觉一个住北京,另一个住上海。
最后在北京人说:上海人特现实、上海人说:北京人最顽固的声音中,夕阳缓缓西沉了,而且两人都没付酒钱。
「还没说完呀。」暖暖停下脚步,回头瞪我一眼。
『剩一点点,再忍耐一下。』我说。
「快说。」『既然无名,也就无争。』我说,『未名二字似乎提醒着所有北大学生要 澹泊名利、宽厚无争。我想这才是钱穆先生的本意吧。』「这才像句人话。」暖暖笑了。
『如果在这里念书,应该很容易交到女朋友。』我说。
「嗯?」『我母校也有座湖,不到十分钟便可走一圈。但跟女孩散步十分钟哪够?
只好继续绕第二圈、第叁圈、第四圈……』我叹口气,接着说:『最后女孩终于受不了说:别再带着我绕圈圈了!分手吧!别来找我了!
叁个惊叹号便结束一段恋情。』「那为何未名湖会让人交到女朋友?」暖暖问。
『这未名湖又大又美,青年男女下课后在这散步得走上半天。走着走着, 男的便说:我愿化成雄壮挺拔的博雅塔,而你就像温柔多情的未名湖, 我寸步不移,只想将我的身影永远映在你心海。湖可能还没走上一半, 一对恋人就产生了。』「哪会这么简单。」暖暖的语气显得不以为然。
『如果男的说: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长长久久、不离不弃;不管风、 不管雨、也不管打雷闪电。英法联军烧得掉圆明园,却毁不了我心中的 石头,因为那块坚贞的石头上刻了你的名字。」我问,「这样如何?」「太煽情了。」暖暖说,「你再试试。」我歪着头想了半天,挤不出半句话。
「想不出来了吧。」暖暖笑了笑,「我可以耳根清净了。」『反正湖够大,得走很久。』我说,『在如诗般的美景走久了,泥人也会 沾上叁分诗意。』「是你就不会,你只会更瞎说。」暖暖说。
约莫再走十五分钟,博雅塔已近在眼前。
博雅塔是彷通州燃灯古塔的样子而建造的,塔级十叁,高37公尺。
「同学们猜猜看,这塔是干啥用的?」李老师指着塔问。
大伙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塔通常建于佛寺内,建在校园内很怪;也有人说该不会像雷峰塔镇压着白娘子一样,这里也压着某种妖怪?
最后李老师公佈答桉:它是座水塔,一座以宝塔外型伪装的自来水塔。
博雅塔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