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拉少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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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太太,自从我到这里来受了不少闲气。有一阵子挨骂受气成了家常便饭,我都忍了。至于今天嘛,您怎么骂都成,我确实犯了一个特大的错误。不过,我本意是好的。”
我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就像本故事中叙述的一样详细。听完了我的陈述,她思索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她说:“对,你的心意是好的。我自己也有这种想法,或者说也想劝告他几句,所以我能原谅你。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老天爷,你就不知道他承受不了吗。他受不了啦!就是一根绳子也快要绷断了。就让他开心一两天,还管它将来干吗?”
我说:“阿门。今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不过您能明白我这是好意,我就万分感激了。”
太太说:“好吧。不过,要是计较起来,你当时缺乏勇气,所以好话当作坏话说出来了。”说到这,她停了一下,看了看我,然后突然笑着说:“麦科拉先生,你知道你像个什么人吗?像个老太婆。”
此后,这个家庭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了。至于大少爷那颗灾星的回归,那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现在单把布克骑士回忆录中的第二部分摘录如下,一来内容很吸引人,二来对我讲的故事不可或缺。大少爷的印度之行只有从中可以窥见一斑,也只是在这第二部分的首页我们看到了塞孔德拉·戴斯这个名字。有一个细节值得一提,那就是,假如二十年前我们知道这个塞孔德拉·戴斯会说英语,那就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痛苦和灾难。
七 印度奇遇
(摘自他的回忆录)
……于是我漫步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我可想不起来了。当时我对这儿的地理情况一抹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突如其来的恐慌使我猝不及防,连鞋袜都跑掉了,混乱之中头上的帽子也不翼而飞。我的行军袋在一个英国人的手里,身边除了那个印度大兵,别无伙伴;除了那一把剑之外,也没有任何武器;口袋里也就他妈的一枚硬币。简而言之,像葛朗先生①的故事中所讲的那样,我就像日历中的一页纸。这些绅士们总是遇到一些神乎其神的事情,我自己就差一点碰上了这一类的奇事,时至今日我也无法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①葛朗先生(公元1646…1715):法国东方问题专家及翻译家,著有《印度童话及寓言故事》等有关东方民族的书籍。
那个印度大兵是个老实巴交的伙计,给法国人干了好多年的活,他情愿冒着被敌人剁成肉酱的危险为赖里先生那些勇敢的同胞办事。他的名字我忘了,不过,我在前面讲过他舍己救人的事迹。那一次我和德·费萨克在碉堡里烂醉如泥,他看见了便用稻草把我们俩盖住,司令官打旁边经过才没有发觉。于是我坦诚地请他帮忙出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后我们俩决定用梯子爬过一道围墙,翻到花园里面的树阴里睡上一觉,没准儿还能碰巧捡到一双拖鞋、一块头巾什么的。在那种地方难就难在选择哪一个花园。这一带是住宅区,到处都是围墙。围墙之间的胡同到了晚上阒无人迹。我让印度大兵踩在我的背上先翻了过去,很快两人就钻进了一大片有围墙的树林里。枝叶和空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露水,在那个国家露水对人体特别有害,尤其是对白人。我精疲力竭,已经昏昏欲睡,多亏那个印度大兵把我弄醒了过来。林子的边缘突然亮起了一道强光,隔着树丛闪烁。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寻常,我们行走起来更应该分外小心。我让印度大兵前去侦察一下,没多大工夫他回来说我们冤家路窄,闯到一个白人的家里来了,而且看样子很可能是个英国人。
我说:“是啊,如果碰上了白人,我倒要去瞧瞧他。愿上帝保佑,白人中也有好有坏。”
于是印度大兵领我到他刚才侦察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栋房子。房子的四周是环廊,走廊的地板上有一盏装饰精美的灯。灯的两旁各坐着一个男人,以东方人的姿势翘着腿,身上穿着棉布衣服,看样子是本地人。可是其中一个不但是白人,而且竟然是我再熟悉不过、读者对他的机智勇敢早已耳熟能详的巴兰特拉大少爷。我早就听说他到印度来了,就是不知道他干哪一行,也从没见过面。我一眼认出他来,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与老战友不期而遇,心里马上就知道自己终于在艰难困苦中熬出了头,盼到了救星。我大大方方地走进明如白昼的月光下,大声喊着他巴兰特拉的名字,请他救救我。他泰然自若地转过身来,两眼盯着我的脸,看着我说话,然后叽里咕噜地用本地方言跟他的同伴打招呼。他的同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腿跟拐杖一般细,手指和烟斗柄一样长①。见我走近,便站起身来。
①此处显然是指塞孔德拉·戴斯。
——麦科拉先生注
他说:“这位阁下不忙英语,我自己懂,我听出来你说的英语有一点小毛病——哦,那也是常有的事。这位阁下想知道你是怎样进花园的。”
我大声说:“巴兰特拉!你他妈的翻脸不认人了?”
巴兰特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活像和尚庙里的佛像。
那位本地人还是像刚才那样油腔滑调地说:“这位阁下不懂英语,他想知道你是怎样到花园里来的。”
我说:“见他的鬼去吧。他想知道我是怎样到花园里来的,对吧?好吧,哥们儿,那就有劳你告诉这位阁下,我们俩是当兵的,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也没有听说过我们。不过,这位印度大兵是条好汉,我也是条好汉。如果不给我们做一顿肉食,不给我们一人一块头巾、一双拖鞋、一枚金市作零用钱,朋友,那我就告诉你,我一伸指头就要把你这个花园闹得鸡犬不宁。”
他们俩继续演戏,又用印度语交谈了一会儿;然后那个印度人仍然笑着,叹了一口气,仿佛对自己无休止的重复颇为厌烦,说:“这位阁下想知道你们是怎样进入花园的。”
我用手按着剑鞘,说:“那你们是一定要知道喽?”然后我也示意印度大乒拔剑。
和巴兰特拉在一起的那个印度人仍然一副笑脸,从胸口掏出一支手枪来。巴兰特拉虽然没动,我却因为对他太了解了,所以知道他是有备无患。
那个印度人说:“这位阁下认为你们最好离开这里。”
说实在的,我自己正想离开得了,上帝有眼,枪声一响,我们俩就要上绞刑架了。
我说:“请你告诉阁下,我认为他没有绅士的风度。”然后把背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轻蔑的姿势。
我走了不到三步,只听见那个印度人叫我回去,说:“阁下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头下贱的爱尔兰蠢猪。”听了这句话巴兰特拉微笑着,深深地鞠躬。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印度人说:“阁下说你可以去问你的朋友麦科拉。阁下叫你滚。”
我嚷道:“告诉阁下,下次见面我给他一个药方,治治他那张苏格兰人的长脸。”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俩还在笑。
毋庸讳言,我自己的举止也有不当之处。不管是怎样的英雄豪杰,如果要以自己的功绩扬名于后世,必须具有恺撒和亚力山大①那样的时运,同时也一定会遭到别人的诋毁。不过法朗西斯·布克有一个无法抹杀的优点,那就是他永远也不会拒朋友于千里之外。
①亚力山大(公元前356…公元前323):古代马其顿国王。
(在给我寄送回忆录之前,布克骑士煞贫苦心要删除以下这个段落,显然里面有他抱怨我办事卤莽的情节,不过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有那么回事。也许亨利先生的警惕性要差一点,要不很可能就是大少爷设法检查了我的信件,并且读到了布克先生从法国香槟省特瓦市写给我的那封信,所以大少爷为了报复便在布克先生走投无路的时候故意开了一个玩笑。大少爷虽然心狠手辣,但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心肝的人。我相信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布克先生之间的友谊还是相当真诚的,但是一想到两人曾经分道扬镳,他心灵深处那条本来就很浅薄的友情之河就干涸了。他那招人嫌恶的禀性也因此而暴露无遗。麦科拉)
八 猛虎归山
真奇怪,我竟然为一个日期急瘦了一身肉——因为就是在这个日子里有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整个一生,并让我们大家都去了异国他乡。其实,我当时手忙脚乱之际一反常态,把日记写得乱六八糟的,有时连续一两个礼拜忘记了写上日期。从表面上看,给人的印象是写日记的人已经身临绝境,时间最迟在一七六四年三月下旬或者四月初。那一天晚上我睡得很死,醒来时预感到有什么灾祸临头了,我心头焦虑不安,就敞开衬衣、提着裤子急急忙忙下楼去,(记得)当时我的手还在栏杆上碰了一下。那是一个寒冷的晴天,地上厚厚的一层白露。几只画眉在杜瑞斯迪府邸的周围唱着甜美的歌,并不时地四处张望。每一间屋子里都能听到海潮的澎湃。我来到厅堂的门口时听到另外一种声音——是说话声。我走近前去,像是做梦似的站在那里。显然是有人在说话,而且是在爵爷的房间里。我就是听不出来是谁,反正是一个本地人的口音,不论我怎样聚精会神,连一个字眼也没有听清楚。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说的是几代人以前有一个老太婆(或者只是一个流浪的陌生人)来到我祖先的家乡,在那里呆了大约一个礼拜,说的话谁也听不懂,后来驾着一朵乌云走了。真是来无踪去无影,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我有那么一点恐惧,但更多的是好奇。于是就打开厅堂的门,走了进去。
餐桌上还有头一天晚上的残羹剩饭。百叶窗仍关着,阳光从格子缝里爬了进来。整个一大间屋子里,只有一根蜡烛和壁炉里反射出来的火光。靠在火炉旁坐着两个人,一个上身罩着斗篷,脚蹬皮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只不祥的鸟又回来了。另一个紧贴着红彤彤的火苗,全身上下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活像一具干尸。我看出他是一个外国人,皮肤比任何一个欧洲人都要黑三分,骨瘦如柴,前额的头发生得很上,额头下面长着一双鼠眼。门边堆着几件行李和一口箱子。行李体积都不大,大少爷的皮靴很次,还有一个补丁,而且看样子是乡下一个漫不经心的皮匠给钉的。据此,我估计他不是什么衣锦还乡。
见我进来,大少爷站了起来,相互看了一眼。我的勇气呼的一下子像五月早晨的云雀一样腾空而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我说:“哈!是你呀?”——我对自己那种漠不关心的口气深感满意。
大少爷回答道:“尊敬的麦科拉,正是我呀。”
我接着说:“这一次你背上背一条黑狗回来了。”
大少爷问道:“你是说塞孔德拉·戴斯吗?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一位印度绅士。”
我说:“哼!巴里先生,我对你和你的朋友都没有过多的好感,还是透一点光线进来,让我好好地瞧瞧你得了。”说着,我打开了东边那个窗户的百叶窗。
借着日光,我发现他变了。只是后来大家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