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文集:四行日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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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住到班里,教导员又把我拉回。让我住到另一个小洞里,还派了一个通信员陪着我,又把我和群众隔离了。
今天的主要收获,是体会了战士的英雄气概。
七月七日
早晨,罗金友营长回来,他的一条腿,被铁丝网剐出一条条红印。
坡上面有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战士,四川口音。他在前天的攻击中迷失方向,曾摸到敌炮阵地,在稻田的小水沟里躺了一天。也许是经受了过分的惊吓,声音都变了。但他却背了三支枪回来。
饭后,正准备到九连,霍然一炮正打中了山坡下的一座朝鲜人的小屋。通信员急问:老乡被打中了吗接着一个朝鲜人从屋子里跑出来。敌人的炮又接连不断地落到我们山上,每隔一分半钟打一发,共打了十二发,臭了九发。我想,也许这是美国工人的暗中支援。此事虽小,却使我更深刻地认识了美国的工人。
在我和年轻的副教导员同坐时,他谈起九连的副指导员。说他坐担架下来时,还唱歌,兴奋愉快,不像负伤人的样子。他经过自己的阵地洞口时,还说:“你们不要当我昏迷了,我知道这就是我住的屋子”副教导员怕惊动他,没说话,他就喊:“副教导员我没有关系,保险过不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他平常很羡慕559团的两个英雄,一个是爬行九昼夜归来的伤员张渭良,一个是被堵住了洞口从容牺牲的副连长李江海。李江海在被挖出来后,人们看到他率领的一个班,都穿得整整齐齐地,在炕上身子正正地躺着,像班里晚上睡觉一样。他自己在桌前坐着,面前摆着他的遗书。遗书的字开始很清晰,最后几个字有些模糊。人们判断,在死之前,他一定对全班都进行了热烈动人的号召,而后从容死去。它告诉人们什么是视死如归。
这就是我们的阵地不可战胜的力量啊
和副教导员同去九连。九连已经恢复起来了,新的干部又忙碌着,又开起了战评会。有一个叫李江州的战士,他说自己打死了十一个敌人,声言有人证明。这人很有些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指导员说,他是五次战役后逃跑被抓回来的战士。
午睡,睡了三四个钟头。时间不够,没有到九连去。下午参加了他们的营党委会,主要是布置交接工作,对兄弟部队要如何热情。不要把好东西、好吃的带走,把坏的留下。还要把潮湿的粮食晒一晒,把用坏的桌椅修理好。叫人家老大哥。我觉得有一股无产阶级的思想在会场上流动。
开完会,我要去最前沿的七连,教导员立刻气喘吁吁地赶来,建议我到八连。后来我还说要去,他就说要向团里打电话请示,我估计不行,也就算了。睡在我旁边的通信员到七连去了,又来了一个东北青年,那样温和,我真想搂搂他,可爱的青年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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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八日
早起补昨天日记。饭后到九连,找了陈泽、会说快板的战士高圣文等五人,从十时谈到下午三时,了解了战士的心情。回来已甚为疲倦,休息中又计划今后的工作。
阵地正处在换防中,有些紊乱。
准备明晨到八连。
近来吃饭也不少,吃得也不坏,只是身体消瘦很多。用手一摸身上满是骨头。手表带扣到最后一个眼,在北京时紧得很,现在也松了,手指头也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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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九日
今晨随教导员到八连去看。这个阵地原来是该营的前沿阵地,向前推进后,成为该营的二线。我们沿着一条小沟走着,走不远,就进到炮火封锁区,弹坑大的小的在田里触目皆是,但朝鲜人还在安静地生产。大的炸弹坑直径有一丈五到两丈,里面灌满了水。教导员说走快点,这地方封锁得紧。这地方正是我们的炮兵阵地,阵地后简直像绝壁似的。爬过了山头,又过了一个山坡才到了机枪连阵地。指导员迎接我们,我回头一看,刚过来的山坡,炮弹坑和炸弹坑密得真像是麻子脸一样。都是圆圆的黄色土坑。周围呈草绿色的,是去年的弹坑。周围呈灰褐色的,是近期的弹坑。草被烧得变了颜色。正说话间,嗵的一声,离得很近,吓了我一跳,原是我们炮阵地发射的炮弹。发射了几发以后,就看见那个山头上升起黑褐色的浓烟,隔了一会儿才响。敌人的炮也接连地打着,想打我们的炮兵阵地。
他们正开支委会。在炮打得紧时,主人说到洞里坐吧,而谁也没有动,我当然也没有动。在英雄的部队里,谁也不愿叫别人看着自己胆小。
指导员先让我看阵地,他们的洞口极深,进出都不方便,里面曲曲折折,黑得很。爬了一阵,顺梯子下去一层,又是一条坑道。再往前走,听见里面“咚咚”响,一个战士正拖着一筐土往外拉,拐过弯,一盏油灯,一个战士正在那里拿着小镐挖。我喊:“同志,辛苦了”拿烟给了他们每人一支。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的坑道,就是他们一镐一镐挖出来的。以后又看了他们的机枪掩体,射程只能射到前面的山梁,还不够方便。
下来,到了机枪一班的洞里,人们都在睡,他们昨晚到供给处送东西去了。我事先找好的几个人,一个是一班班长,他是和杜根德等四人守阵地立功的机枪射手。人很聪明,二十四岁,能很清楚地回答问题。他分配战士任务,显得很干脆。他家里有一个老婆,他在村里是民兵。他回答问题很正确,使人不好更深地追问他。还有一个是新战士何加友,他是挖工事立功的,四川人,也是一个民兵。他话说得不太好,只说干什么都得卖力气。还有一个是学习组长,是个高小学生,谈话清楚,他是感觉在家里没什么前途才出来的,会编快板。我们在一起谈了几个小时,没有得到什么更深刻的东西。
三时许,到连部看了他们的工事,教导员正和指导员谈连队工作,谈完后一起回来。
回来时我们走的汽车路,路上敌人向我们打了几发送行炮。我们卧倒一次。回来后,洞前面乱嚷嚷的一群人抢着看画报,忽然一株松树的树头吱的一声歪倒下来。通信员说,这是昨晚敌人的炮弹片打中了的缘故。大家都很不在乎。
师里告诉我跟团主任一块转移。跟我来的通信员谷世范吃苦耐劳精神很差,别人背大行李,他提一个小包。跟他谈过几次,还不改,这次又是这样,弄得我气呼呼的。
到团里见到陶河等同志,陶极和蔼亲热地注视我,我说到新地方再见。陶说:“到那地方你可以自由,可是在这里你要受管制”
临走,他们派出两个通信员护送。到后勤,见昨晚敌机轰炸后的弹坑极大,有两三米深。一会儿炮弹又打到附近。汽车前来接我,感到自己一个人的活动,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
到常鹤洞,和周树青同志一起坐车到西海岸,路上扯了些闲话,他说故事的本领真好。
到时天已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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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
早晨,副参谋长周峰同志的说话声把我吵醒,我就起来了。正洗脸,刘来了。他稍许消瘦些,但却很精神。饭后看了他的画。晚饭后,和周、刘去散步。这是一个地形复杂的山谷。人家也不少。朝鲜女人穿得很脏,背后汗污,显然是背小孩子背的。她们正赤着脚锄地,一片和平气氛。刘边走边赞叹他所看到的画面:“喂,你看这多好!”他又说,“没有战争不知和平的可爱,这里没有炮声了,看着这些村庄真可爱!”“呵,这个色彩,多明朗!”“呵,明天我要留在这里画”他四十岁的人了,倒蛮有精神。真是干什么说什么,如果是一个参谋,他会看出这个山头,那个避弹面,而画家他所看到的是色调。
回来坐在院里,又天南海北地扯起来。扯起老战友周振恒的四件宝:骑的马是三条腿儿,驳壳枪是没有子儿,警卫员爱打盹儿,自己的老婆是小脚子儿。没有想到这个人还能给自己编出这一套。
又扯了罗金友、陶河、王震、潘永堤、徐成功等等的故事。他谈陶河爱简单,很有意思,简单得一张通知都看不完,只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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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一日
早晨散步,见朝鲜小孩出早操,在栗子树下、土洞边游玩,旁边是敌人的飞机残片,破碎的机关炮,是个好画面。
一路走,一路想。想起阵地上的那种精神,实在令人感动。战士们在残酷战争面前视死如归,快快乐乐,实在是太伟大了。哪怕今天下午就死了,就离开他所亲爱的、留恋的人们,而现在他仍然是满不在乎的,快乐的。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为人民光荣地英雄地生活,哪怕生活得并不长久。是灿烂的火光,而不是欲明未灭的火星。
自己走着,想着,见刘 在那里写生,正画两个朝鲜妇女推磨。那里有战士修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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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日
到云峰里,走错了路,在深山的灌木丛里,路真难走。今日敌机大批向北出动,一定有激烈空战,到云峰里,老乡似不太亲热,这地方我军没有来过。周树青对我很热情。我们住隔壁,晚上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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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日
白天与周谈五次战役。他的谈话很具体生动,很知道我需要什么。他的气质很和平,很能团结人。
晚上,我们到小学校玩,一个女教员正指导孩子们跳舞。孩子们穿得破旧,脸也很黄,多数赤脚在草地上跳,只有个别穿鞋的。女教员穿着有花边的粉红色的裙子,虽然没有风琴,但她用歌声代替了琴声。我和周树青同志呆呆地看着,触动了我的诗兴。我马上想起去年入朝时,我在某地看到学校空荡荡的大屋里,只有一架破风琴,空无一人。当时是怎样地刺痛了我。而今天这里又有了歌舞,虽然没有风琴。我想写一个“草坪上”,或题名“栗子树下”的诗。与我在阵地上想写的“插秧呵”来表现同一个主题:朝鲜人的顽强。
七月十四日
与周谈邓世军同志的事,他牺牲了。我将这个带着农民色彩的英雄记录了下来。
周在晚饭时让我喝酒,不想白兰地的劲头很大,竟使我喝醉了。
七月十五日
周上午去司令部开常委会。我在家看报。晚又和周谈持久战的思想问题。以后他又谈起想写一篇关于毛泽东的好战士的文章。许多战士都为毛主席的名字所鼓舞,愿意做个毛泽东的好战士。可是他对写作没有信心。他帮助我把工作计划修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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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
与击落两架敌机的宋长福和捉到六十三个英国俘虏的功臣刘光子谈话。刘沉默寡言,在旧社会曾被压迫得气成了哑巴,直到十二岁以后才会说话。谈到苦处时他流了泪。宋长福在谈话中称呼老乡为大伯大娘,非常自然。
我们直谈了五个小时。下午约王副科长谈中朝关系,他看我太疲劳,劝我休息。我的确已累得很。晚上又和他谈,但谈话时,他像向上级做工作报告一样,只给了我几个数目字。根据情况我很快结束了。
七月十七日
上午,和文工队的郝瑞颖、郭金标二人谈部队英雄事迹。下午与###、曾明道谈,可惜他们都没和功臣直接谈过,所以听来不很动人。他们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和文工队几个女同志谈她们的进步过程。她们开始怯生,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