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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季羡林自选集:我的心是一面镜子-第23部分

小说: 季羡林自选集:我的心是一面镜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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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时时讲,但是阶级斗争的势头已颇可观。并不是所有的领导人都同意这种观点。我曾在一次报告会上亲耳听到陆定一,当时的中央宣传部长,说到当年江西苏区的一件事。一个人在街上小便,被人抓住说:在街上小便,危害公众卫生;危害公众卫生,就是危害人民的性命;危害人民的性命,就是危害革命;危害革命,就是现行反革命。陆定一是反对这样做的。可惜并不是每一个领导人都有这样的认识。于是斗争之声洋洋乎盈耳,滔滔者天下皆是矣。
  有的领导人认为,阶级斗争最集中的表现是在意识形态领域内,而搞意识形态工作的都是知识分子。因此,正如我在上面已经谈过的那样,斗争和批判的目标始终集中在知识分子身上。根据我个人的观察,每掀起一个批判的运动,总先找一个人,或一部书,或一个电影当作靶子,大家把批判的利箭都射向这个靶子。批判的过程是由小渐大,由近及远,一直到全国学术界都参加进来。批判的技巧是抓住片言只字,加以歪曲,杯弓蛇影,无中生有,越“左”越好,无限上纲,最后必须同封建思想、资产阶级思想、修正主义思想挂上钩。“修正主义”这个词,五十年代前半期,似乎还不大习见。等到同苏联的关系闹翻,这个词才频频出现,因为中国认为苏联变成了修正主义。但是,究竟什么叫真正的修正主义,我看,当时弄清楚的人不多。大家习以为常,彼此糊涂,彼此心照不宣。
  根据我的回忆——这种回忆我只能说大概是正确的,细节方面难免有点出入——最初被选中当靶子的是两部影片:《武训传》和《早春二月》。批判的程序就是我上面讲的那样。
  第一部被选中批判的电影是赵丹主演的《武训传》。这一部影片的罪名很大,很可怕。有人说,武训是封建帝王的忠实走狗,为帝王的统治当帮凶,他那一套行乞的做法,比如趴在地上让人骑在他背上,以求得几文钱来办学,等等,都是蒙蔽迷惑别人的。总之,武训的目的是想延续封建帝王的罪恶统治,罪大恶极。赵丹的演技越超绝,起的作用也就越恶劣。对于这些刀笔吏式的指摘和谴责,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了后来,这种指摘和谴责竟加到了历代家喻户晓、万人争颂的清官头上,比如包拯、海瑞等等,他们都成了人民的罪人。因为他们的清廉缓和了人民与最高封建统治者皇帝之间的你死我活的矛盾,因此也就延长了封建帝王的统治。讲“辩证法”讲到这种程度,岂不大可哀哉!
  还有一件与《武训传》有联系的极其重要的事件,必须在这里讲一讲,这就是江青的“露峥嵘”。毛泽东对江青是非常了解的。据说他有意限制江青的活动,不让她抛头露面。所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有好多年之久,一般老百姓还都不大知道江青。然而,有朝一日风雷动,江青乘批判《武训传》的机会,从多年的“韬光养晦”中脱颖而出,顿时成为令人瞩目的人物,光芒四射,伏下了以后的祸机。原来毛泽东派江青赴山东武训的老家堂邑去调查武训的家世。个中详情,我们局外人是无法摸透的。也许因为江青原是电影演员,而《武训传》又是电影,所以就派她去调查了。所谓调查,其实是先有了结论的,只需使用演绎法;先有了公理,只需找到合乎这个公理的“事实”,加以罗织与歪曲,凡与此公理不合者一概在扬弃之列。这样的“调查”其实是非常容易的,然而江青一行却故作诡秘状,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大功告成。结果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长达若干万字的“调查报告”,把武训打成了地主狗崽子、地痞流氓,民愤极大,罪大恶极。批判《武训传》,一万个正确。从此,江青便也誉满天下、名扬四海了。

回到祖国(10)
总之,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是一出不折不扣的闹剧,而且埋下了极其危险的祸根。十几年后出现的“*”,与此不无关系。
  批判《早春二月》是在西四西大街一所大院子里开始的。记得这是当时电影局(或另外别的名称)所在之地。把一批文化界的人士邀请了去,先让大家看电影,然后座谈,并没有什么人告诉你葫芦里卖的或者想卖什么药,只是让你随心所欲地发表意见。我的政治水平、思想水平和欣赏水平都奇低——也许并不低,因为过了几十年后,还是给《早春二月》*了——我认为这部片子非常好,画面美丽,人情味极浓。如果我发言的话,我一定会大大地赞美一番的。可惜,或者幸而,我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会场,没有发言。过了不久,有人告诉我,在那一天发言赞美者都必须“主动”写文章,批判自己的发言,因为这一部电影被定为“坏片子”,是宣传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我这一次幸逃劫难,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
  批判之风一起,便决不会仅仅限于《武训传》,跟着来的是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我不知道为什么首当其冲的竟是俞平伯的对《红楼梦》的研究,我自己虽亲自参加了这一场声势也颇为浩大的批判。但是,我对幕后的活动并不清楚,估计也有安排,什么人发动,然后分派任务,各守一方,各司其职。最后达到了批倒批臭的目的,让所谓的“资产阶级学术思想”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批判一经开始,便不会自动停下,它会像瓜蔓一样,四出蔓延。大概是因为胡适也研究过《红楼梦》,于是首先就蔓延到胡适身上。尽管他当时并不在大陆,而是在台湾或者美国。搞一个缺席批判,也无不可。许多学人一哄而起,对胡适的方方面面都批判到了。因为他本人不在现场,人们批判起来,更用不着有什么顾忌。用的方法同以前一样,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刀笔罗织,无限上纲。大家共同努力,演了一出杀鸡给猴看的闹剧。这场批判后来又扩散开来,牵涉到了许多有影响有造诣的著名学者,但并没有形成人人自危的局面,因为,达到被批判的水平并不容易,必须有相当高的学术地位,才有入选资格。尽管如此,一部分自认为有候选资格者,心中总是忐忑不安,空中好像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剑。
  我的学术研究
  我在上面讲到了批判和开会,批判除了写文章以外,就是开会,开会与批判紧密相联,于是无日不开会矣。诗人冯至套用李后主的词,写了两句话:“春花秋月何时了?开会知多少。”从中可见当时我们的心情。
  我工作的单位是在学术界和教育界。可哪里有时间来进行学术研究呢?我在下面把我的学术研究的“成绩”逐年写一下。
  一九五零年
  一整年,我只写了两篇文章。
  1《纪念开国后第一个国庆日》
  2《记〈根本说一切有部律〉梵文原本的发现》
  没有一篇学术论文,这一年等于一个零。
  一九五一年
  这一年,我写了八篇文章。汉译*《论印度》出版。
  1《〈新时代亚洲小丛书〉序》
  2《语言学家的新任务》
  3《介绍*〈印度大事年表〉》
  4《从斯大林论语言学谈到“直译”和“意译”》
  5《对于编修中国翻译史的一点意见》
  6《史学界的另一个新任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回到祖国(11)
7《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翻译)
  8《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翻译)
  也没有一篇学术论文,这一年又是一个零。
  一九五二年
  这一年只写了一篇文章。
  《随意创造复音字的风气必须停止》
  这一年当然又是一个零。
  一九五三年
  这一年写了两篇文章。
  1《学习〈实践论〉心得》
  2《纪念*的〈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著成一百周年》
  一九五四年
  这一年写了三篇文章。
  1《中国纸和造纸法传入印度的时间和地点问题》
  这是颇费了一些力量才写成的一篇论文,其来源应该追溯到前面“出路的表现”一节中去。在那里,我讲到了回国以后,旧业无法进行,只好另寻出路,出路之一就是从事中印文化交流史的研究。而且我还想纠正“一头子买卖”(one…way traffic)的说法,所以努力寻找中国对印度的影响。
  纸和造纸术是中国发明的,连最有偏见的外国学者也不敢有异辞。在印度,文字的发明创造远较中国为晚。有了文字以后,文字是刻在铜板或铁板上,但最常用的是一种树叶,中国称之为“贝叶”,“贝”是“贝多罗”(pattra)的缩写,这个字本身就有“树叶子”的意思。
  我从纸在古代西北一带传播的情况讲起,一方面根据中国古代文献,一方面参考考古发掘的结果,而以后者为主,因为考古发掘出来的纸是最过硬的证据。我讲到敦煌和甘肃西部,讲到新疆的楼兰、吐鲁番、高昌、焉耆、库车、巴楚、叶尔羌、和阗等地,在这些地方都发掘出来了质地不尽相同的纸。然后又越出了国境,讲到中国纸传入波斯(伊朗)和*国家的情况。最后讲到纸和造纸术传入印度的情况。在这些叙述和论证中,我既使用了古代文献资料和考古发掘的资料,也使用了我最喜欢使用的语言资料。如果说我的学术研究有什么特点的话,利用语言资料或者可以说是特点之一。唐代的《梵语千字文》、《梵唐消息》、《梵语杂名》等书中都有表示“纸”这件东西的梵文字。最值得注意的是《梵唐消息》中saya(这是拉丁字母转写)这个字,这很可能就是汉文“纸”字的音译。
  我这篇论文的主要结论是:中国纸至迟到了唐代已经传入印度。造纸法的传入,由于材料缺乏,不敢肯定。传入的道路是陆路,也就是广义的丝绸之路。
  2《中印文化交流》
  3《中缅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
  后两篇都不是什么学术论文。
  一九五五年
  这一年,我写了四篇文章。汉译《安娜?西格斯短篇小说集》出版。
  1《〈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谚解〉序》
  2《吐火罗语的发现与考释及其在中印文化交流中的作用》
  我先讲了讲吐火罗语在中国新疆发现的经过,利用的都是旧资料。我归纳了一下,系统化了一下,对读者不无用处。在最后一段,我针对一个问题举了两个例子。这个问题是:佛教初入中国时,最早翻译的佛典几乎很少是用梵文写成的,而是经过中亚的某一种“胡”语,其中根据现有的资料来看以吐火罗语为最多。因此,最早的汉文译名,若以梵文为标准去对比,往往不得其解;若以吐火罗语为标准,困难则迎刃而解,“佛”字就是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过去法国学者烈维(Sylvain Lévi)已经举出过几个例子,但范围还过于狭隘。我在这方面下过一些工夫,做过一些笔记。在这一篇论文中,我举出了两个:一个是“恒河”,一个是“须弥山”。这两个词都不是直接来自梵语,而是经过了吐火罗语的媒介。我本来还能够举出更多的例子的,但因为想尽快结束,所以就草草收兵。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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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国蚕丝输入印度问题的初步研究》
  这同前面一九五四年关于纸和造纸法的文章属于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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