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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武侠.历史-第113部分

小说: 武侠.历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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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百人以上,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啊。”

    雷纳德也摇了摇头:“是啊,根据卑职的实际调查和俘虏的供词,这一路叛军拥有的西洋枪支并不多,野战炮更是似乎只有几门,这种打法,让卑职不由地想起大半年前的绍兴之战来,可怕,可怕啊。”

    雷纳德是荷兰人,退役海军中尉,曾在浙江的常安军(1)中服役过,大半年前,洋人组织的常安军、定胜军、常捷军联合清军围攻绍兴府,却在城墙根下接连吃了两个大败仗,他本人也受伤被俘,获释后就此退出了常安军,辗转投入戈登麾下。

    戈登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听说,释放你的那个独眼龙,就在前几日和我们交战的这一路叛军中?”

    “是的,独眼龙周文嘉,好像已经被天京方面封作什么王了。”

    戈登撇了撇嘴:“这些叛军的王未免也太多了些,好些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雷纳德争辩道:“不过,独眼龙却的确是个真正的勇士,一个合格的军人。”

    戈登忽然不说话了,一双眼睛冷峻地看着对面的下属,雷纳德有些发毛,不敢搭腔,只是自顾自低着脑袋,等着长官自己再开口。

    良久,戈登才缓缓道:“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军人气质,也相信你的判断,那么依照你的判断,叛军守住苏州城的把握能有多少?”

    雷纳德吁了口气:“是零,长官。他们再顽强,却也已经消耗到极限了,而且,他们的其它战线也不可能提供有价值的增援了。”

    戈登点头道:“不错,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内部也已经出现了裂痕,更何况,我们的标准装备是步枪和三十二磅炮,而他们却只是两磅炮和火绳枪。一个真正的军人,在已经尽了努力,却仍然无法扭转战局,继续抵抗只能白白牺牲自己和属下生命的情况下,你认为应该怎样去做?”

    “投降。”雷纳德不假思索地说:“这种情况下抵抗只能带来更多无意义的伤害和痛苦,只有投降才是最理智、最体面的选择。”他忽然恍然大悟:“原来您是想……”

    戈登一笑:“的确是这样,苏州城的叛军首领已经用他们的英勇,向他们的领袖天王表现了自己的忠诚,现在需要有人提醒他们,该为自己和下属的生命考虑一下了,何况中国人的战争,死伤最多的反倒是无辜的和平居民……”

    “蛮夷之见!”

    一个红顶花翎、二品服色的黑脸清军武官抱着胳膊走过,不屑地哼出这么一句来。

    “程将军,”雷纳德认出来人是总兵程学启:“我正要问您,您指使您的属下用各种残忍的酷刑处死了数百名俘虏,连投降的二十七个人也被砍了头,您这样做,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程学启嗤地一笑:

    “嘿嘿,我们大清上国的法度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蛮子指手画脚了?让老子开导开导你罢,这叫明正典刑,就地正法,除恶务尽,哼,老子说了,谅你们蛮夷也搞不懂。”

    戈登不悦道:“程将军,您是总兵,我也是总兵,您这样说话,似乎不够体面罢?”

    程学启肩膀一横:“体面,你们这些洋鬼子,茹毛饮血,不识礼数,说打就打,说降就降,要不是有那么些乌七八糟的洋枪洋炮,老子才不鸟你们!总兵?老子的总兵是拿长毛人头换来的,你这鸟顶子,是万岁爷耍猴用的苞谷棒子,你还当真了,X!”

    戈登涵养再好,此刻却也忍不住发作了:

    “程将军,说话不要这样放肆,您自己也是从叛军投降过来的(2),为什么对待别人的体面投降,就如此反应激烈呢?”

    程学启自从戴上这红顶子,最恼别人提起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陈年旧帐,此刻一听之下,一张黑脸登时涨得酱紫,退后半步,刷地掣出腰刀:

    “X的,洋鬼子,有种的刀对刀,用洋枪壮胆的不算好汉!”

    戈登阴沉着脸,不去理他,雷纳德却跨前一步,伸手拔出佩剑来:

    “刀对刀就刀对刀,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横刀对视片刻,作势便要放对厮杀。

    “放肆!”

    三人都是一凛,略一抬头,赶忙施礼:

    “抚台大人。”

    来人正是江苏巡抚李鸿章,他其实不过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举手投足,却隐然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学启,你也太放肆了,戈镇台他们是朝廷贵客,远来向义,我们中华堂堂礼仪之邦,如何能以刀剑相向?还不收了!”

    程学启悻悻然还刀入鞘,嘴里却兀自不服:

    “老子一个人拔刀又打不起来……”

    “无礼!”李鸿章厉声道:“你且下去,待会儿我再找你算帐!”

    见程学启走远,他才转身对两个洋人笑道:

    “二位不要见怪,这家伙虽然投效了朝廷,毕竟作贼做得久了,贼骨头多少有一点,也是本抚台把他宠惯坏了,万事都看本抚台薄面,哈哈,哈哈。”他的笑容忽地一敛:“二位急朝廷所急,欲劝服苏州贼党投诚,诚心可贯天日,本抚台敬佩莫名,不过贼性叵测,二位切莫草率行事,一来怕二位有失,二来也怕堕了朝廷和二位的威名啊!”

    这席话说得戈登和雷纳德倒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抚台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遵循贵国法度和骑士规则,妥善处理此事的,也希望抚台大人能够宽赦投降的叛军,这样我们的行动才有意义,不至于失信于人。”

    李鸿章温和地笑着:“这个本抚台自有分寸,朝廷法度,向来是诛除首恶,解散胁从的么,二位只管放心,好歹让二位过得去,呵呵,呵呵。”

    李鸿章的身影随着他的笑声远远地隐没在秋风里,雷纳德这才转身道:

    “长官,我这就连夜潜入苏州城,去见独眼龙将军。”

    “不。”戈登沉吟道:“抚台大人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再说独眼龙也并非苏州城的主将,你拿着我的书信公开进城去,求见他们的总司令忠王阁下,如果他不在,就去见那个慕王谭绍光将军。”

    “公开求见,这……”

    戈登轻轻一笑:

    “他们二位送还白聚文一行,礼数周全,我们似乎应该答谢一声的。”

    “老大人,学启虽做过贼,好歹也是做的老大人家乡之贼,如何您老人家胳膊肘往外拐,反向着那两个洋鬼子?”

    “你这楞子,嘿,让本抚台怎么说你才好,”李鸿章看着程学启那张涨红了的黑脸,淡淡笑了笑:“那帮洋鬼子现在咱们还用得着,能哄就哄两声,哄不得就躲得远远好了,洋鬼子么,蛮夷之辈,禽兽之属,哪里晓得什么礼义人伦,如何讲得道理,你就当是哄自家场院里的小鸡小狗,不就管了?”

    程学启佩服地看着这位比自己其实大不了多少的“老大人”,口里却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

    “可他们打算劝降……”

    “让他们去劝好了,”李鸿章一笑:“这嘴长在他们脑袋上,可这大印,不还攥在咱爷们手里么?”

    注释:

    1、常安军:英法协助清政府在浙江组织了三支中外混合部队,即常捷军、常安军、定胜军;

    2、程学启本来是英王陈玉成部下的先锋,在集贤关叛投曾国荃,淮军组建时因为他是安徽人,所以拨给李鸿章调用;



………【(七)】………

    暮秋,苏州城外宝带桥。23Us.com

    这宝带桥建成于唐元和十五(公元819)年,大小五十三孔,通常九十四丈八尺,如玲珑玉带,绵亘在一片湖光水色之间,不但是六百里太湖上最出名的桥,也是苏州城里城外居民们引以为傲的一大胜景。

    可此刻这玲珑玉带却被硬生生从中拗断了七节,刺骨的晨风呼啸着从被拆断的桥间窜过,仿佛也在为这一下变得陌生了的熟悉景致呜咽着。

    水天一色间,一艘通体雪白的伙轮船破浪驶去,烟囱尖处,太平天国金色的旗帜,在湖水秋风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黄旗黄繖,一群天国大员肃穆地立在桥上,目送着伙轮船渐渐远去,他们身上或精绸、或粗布的团龙黄袍,在湖风里不住瑟缩着,仿佛桥根下枯萎的衰草。

    “好端端的伙轮船,硬是一仗也没得打,就让忠王千岁开去了无锡,X个龟孙,这苏州城,没法子守了!”

    康王双手笼在袍袖里,一面跳着脚,一面没好气地骂道。

    “王弟,胡扯啥子呢?”比王瞪了他一眼,自己却也一脸的黯然:“要怪就得怪那个该千刀的洋鬼子戈登,占了我们的浒墅关跟虎丘,堵住了阊门街口,伙轮船再不走,给那龟孙的啥子加农炮堵在运河里头,就真成了篾篓儿里的王八,动弹不得了!就这个样子,喏,不还硬是拆了这七孔宝带桥,才出得湖么?”

    “唉,王兄见得是,这洋枪洋炮硬是厉害,来王(1)千岁也算老江湖,连营二十里,怎么样,两个时辰洋炮一轰,稀里哗啦,卷了旗子,一路败到丹阳去了。如今伙轮船也没得了,忠王也走了,小弟这心里……”

    比王怅然摇了摇头:“我讲两句交心的话,这伙轮船走了也没得啥了不得,你我弟兄打江山这多年,什么阵仗没得见过?还用的上这洋船壮胆?只是忠王千岁这样一出城,我这心里跟猫挠一般,好歹硬是不落底。纳王哥,你讲是不是?”

    纳王仿佛没听见似的,怔怔望着湖水出神。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内心却如湖水般一直翻腾不已。

    他是在想忠王临行前和他说的一番话:

    “永宽,自湖北出来尔就跟定本藩,如今主上蒙尘,其势不久,尔生心,也算得常理,如今之势,我亦不能留尔,尔两湖之人,欲自求多福,皆由尔便,尔我弟兄一场,不必相害,尔自投去,本藩自以死报国便了。”

    忠王如何知道自己生心的呢?难道自己偷晤程学启,被他知晓了不成?

    “郜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国你干过,我也干过,干不得了嘛!你我兄弟都是三江两湖的哥们弟兄,犯得上给那些广西猴儿陪葬么?李抚台是小弟乡里乡亲的父母官,小弟作保,只要郜哥斩得忠逆首级,并苏州城来献,必保老哥二品前程,你这个草头王儿就不要当了么,千百来号王了,稀罕么?”

    他当然不想陪葬,天父天兄什么的,他不懂,也没兴致弄懂。

    不过忠王对自己的恩情,能忘了么?

    “忠王宽草(2),我等万不能负义,自幼蒙带至今,而谁有此他心?如有他心,不与殿下共苦数年……”

    是啊,大不了就是一死么,图忠王,当我郜永宽是魏延么?再说,忠王何人,我郜永宽也图得?

    晨曦湖风里,慕王神色凝重,沿着湖岸走下去。

    “哼,就凭这个年纪轻轻的谭木匠(3),也做得我老郜的上司,呸。”

    纳王心里恨恨地诅咒着,脸上却丝毫不曾流露出来,反倒清了清嗓子,招呼道:

    “慕王兄,忠王殿下已远了,如何,回城和傩(4)和傩?”

    慕王横了桥上的纳王一眼,斟酌着没有马上答话。

    他在想临行前忠王对自己说的一席话:

    “本藩劝陛下让城别走,陛下不听,说朕的天兵天将多过于水,如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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