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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信与问-史铁生书信序文集-第17部分

小说: 信与问-史铁生书信序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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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刚刚看到图图的一本书:《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单这书名就让我明白了许多事。甭说得那么大,就比如一小群人,相处得久了也难免磨擦、矛盾和积怨,要是还想处下去——还有未来,没有宽恕则不可想像。何况数千年的人类,积下了多少恩怨呀!一件件地都说清楚也许能办到,当反思的反思、当忏悔的忏悔自然更是必要,但若睚眦必报或“千万不要忘记”地耿耿于怀,那就一定没有未来了。
  但问题马上又来了:把历史的悲剧丢开不提,是否也算宽恕?当然不是。但为什么不是?人应该宽恕什么,惩罚什么,警惕什么,忘记什么和不能忘记什么?这就不单是坚强可以胜任的了,不单要有强足的精神养源,更要有深厚的思想养源。
  13。 跟以往的圣徒一样,哈维尔的伟大也是更在于他的思想和主张。哈氏一定没有刻意去当圣徒。圣徒肯定不在主义的张扬里,而多半是在问题的研究中。所以我特别尊敬学者,相信那些埋头于问题的人。要是我说刘小枫和陈嘉映等人即近圣徒,我也许是帮倒忙,但他们的工作依我看正就是神圣和产生神圣的工作。几千年几千年地义愤填膺和挥舞主义,号召得人们颠三倒四、轻视思想、怠慢问题,是个人就会贬低理性、嘲笑哲学,摇摇旗子就是一派精神,大义凛然却是毫无办法。
  

24  给肖瀚(3)
14。 理性,在目前的中国至少有两种意思:一是指墨守成规,不越雷池半步;一是指思考,向着所有的问题;想不清楚可以,蒙事和“调包”的不算。所以我相信,不管什么事,第一步都得是诚实(怪不得良善之家的教育都是首重诚实呢),否则信仰也会像“精神”那样被败坏到什么都没有或什么都可以是。我忽然想到:其实任何美好的词,都可以被败坏,除非它包含着诚实的思考。
  诚实真是不容易做到。我所以佩服王朔,就因为他敢于诚实地违背众意。他的很多话其实我也在心里说过,但没敢公开。这让我读到布鲁姆的一段话时感慨良多,那段话总结下来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人民,还是为了赢得人民?——这样的逻辑比比皆是:你是为了真理,还是为了占有真理?你是想往对里说,还是想往赢里说?你是相信这样精彩,还是追着精彩而这样?……
  15。 所以软弱如我者就退一步:如果不能百分之百地公开诚实,至少要努力百分之百地私自诚实。后来我发现这也许是不自由中自由的种子、难行动时的可以行动、不可能下的一种可能、非现实深处的现实埋藏,或软弱者不能再退的诚实底线。——不过这也许有点可笑:谁知道你退到了哪儿?谁知道你终于还会退到哪儿去?
  这实在是问题,而且不因为知道这是问题这就不是问题。
  谢谢你们那天的款待。有空并有兴趣时,可来我家聊天。
  问候您的夫人。问候张辉。
  史铁生
  2003/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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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给严亭亭Ⅱ(1)
亭亭:你好!
  早就说把春节写的这封信写完寄给你,可拖来拖去一直到今天。
  那天电话里,X兄简单谈到了对信仰(或神性)的理解。他似乎仍很看重神迹(绩),强调:唯对那功法祈信专一方可获其效力。电话仓促,不及多说。其实我也并不否认神秘事物的确有,只是不以为那是信仰的要点。我想,他所以如此看重神迹,最可能的原因是,他对“神”的理解或认信多在治病的角度——始于治病的期待,终于治病的落实;这便容易使信仰囿于实际。其实,仅从治病角度看——无论是医身(生理)还是医心(心理),他的那些理解其实我也都同意。比如他说:打坐、练功,是心与身的对话;心对身的引领作用很久以来就被现代医学所忽视,而其根治病患的效力,远非西医的局部施治可比。——这类见解我真的都很赞成。不久前读到一篇报道,说是科学家们已经根据量子力学原理,证明了意念移物是可能的。是呀,意念也具能量,何以不可做功于实际?但问题在于:科学不能等同于信仰,功法就能吗?尤其,种种功法明显是指向“身”的,唯着眼于生理的强健与心理的安康。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不仅没什么不好,而且我们每个人在劝慰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心理时,有意无意都接近运用着这类方法。但要说这便是信仰,便是神在的证明,我就怀疑。神的关怀仅在于身吗?神的作为,仅在于生理强健与心理安康吗?现代医学更是治愈了多少身疾呀,科学更是创造了多少奇迹,难道能以此证明神在?信仰或神性,不是更要指向人的精神和灵魂吗?
  《我们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少》封面
  但“精神和灵魂”会不会是两个空洞的词?会不会是“心”的同意反复?“精神和灵魂”如果不是“心”(或者还有智,汉语中“心智”二字经常连用),那又是什么?“精神和灵魂”的关怀,若不落实在“心”的安康或明智,又将脚踏何处?我无能考据这几个词的源头差异,我只能据其流用来界定它们的不同:“身”的需要是强健,正如“心”的归宿在安康与明智,而“精神”——却因其不拘一身一心的关怀与落实,和立于有限而向无限的探问,所以注定是无法怡然自在的。唯不期逃避地面对人之“命定的残缺”(刘小枫称为“人的在体性欠然”),“精神”方才诞生。当人面对从理论上说都无从解除的生命困境或谜团时,神才出面,神的存在才可证明。看家护院的是警卫,救死扶伤的(不管所用何法)是医生,减灾灭祸的有保险公司,明确可行的事理属于科学,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能力当算做准科学或潜科学,唯在人智、人力无望解除的困苦(残缺、欠然、原罪)面前才有信仰的生成。这信仰于是不能在强健、安康和明智面前止步。危困中的精神所以才要倚仗爱愿。牵牵连连或生生不息的灵魂所以一向都在祈祷爱。
  但是“爱”,是否又一个空洞的词呢?设若人人都能——如各类偶像所许诺的那样——身体强健、心理安康,怡然自乐,岂不就是爱愿的实现吗?但这差不多是废话,这话等于说:如若灭尽人间苦难,岂不就实现了爱愿?但是但是!清醒的人(有理性的人)都知道,这不可能。正因这“不可能”所以才有信仰的诞生。这“不可能”甚至不是由于社会的不够公正,或法律的不够健全,而是因为人智、人力、人性的生就“残缺”或“欠然”。但凡存在(不论天堂、地狱、人间),则必是两极对立——有限与无限。人以其有限处于无限之中,即是说:人无论走去何处、思向何方,都必陷入迷茫。而这才是神迹(绩)的根本,是神的创造而非人的臆想,是神为人设下的一条无从逃避的恒途——人唯对此说“是”,对人之一厢情愿的臆想说“不”,才可能理解“爱上帝”、“爱人生”,以及人间的互爱。这本无意义的恒途,唯爱可以拯救,可使其精彩、升华,以别于它类物种终生莫名的存活。
  但是,爱,为什么就一定是好的(善)?怎样证明这一点?在人诸多的愿望中,凭什么单单认为爱是上帝的要求?换句话:人是怎样听见上帝的爱的命令的?或者:人为什么越来越难于听见那命令了?就因为人离开生命的起点——或最初的眺望、写作的零度——越来越远了。(就好像戏剧,道具愈益丰富多彩,灯光愈益五光十色,角色却更易迷失其中,更易淡忘戏剧原本的意义——目前国内的戏剧、影视就正是这样,导演们纷纷宣称:只要好看!)而只要你回到生命的起点——回到有限面对无限的清醒位置,回到枯寂渴望着精彩、孤独渴望着团聚的时候,你就会重新发现:那渴望压根儿就是爱愿。或者说:唯有爱,可能救你于寂寞与孤独,可以筑起精彩恒途与团聚的归路;相反,恨唯加重那原初的危困。所以神命虽非人说,却又可由人传。数千年的文化缠缠绕绕,立言者越多歧途越多,任何主义都可能是一眼陷阱。我非常钦佩刘小枫所做的工作,我想他是要把那些缠缠绕绕的嘈杂理清,理回到人可以听清上帝声音的地方;唯不知能否做到。
  

25  给严亭亭Ⅱ(2)
但是,好吧,就算爱的命令可以听清,终于又能怎样呢?——中国人喜欢这样问,隐含的意思是:终于是死呢,还是真能上天堂?若到底还是一个死,就不如先享些此世福乐;若真有天堂可上,倒还值得投些“良善”之资,以期来世去享那利滚了利的福。这类贿赂性的心理姑且不说,单说中国人似乎更关心人的“中断性”或“结束性”处位;就像通常的神话故事,非给出一个圆满的结尾不可,否则就冒犯了实用传统。但信仰的故事既是在无限中诞生,便注定没有结尾,而是永远的过程,或道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其实才更美妙,是神之无与伦比的创意,是人最要感恩的神迹(绩)。
  对苦难说“是”的,才可能铸成爱愿;对福乐说“是”的,就怕要潜移默化地造就贪图。对苦难说“是”的,不会以实际的效用来作信仰的引诱,而期待福乐的信仰常被现实效用所迷惑。两种信仰之不同的期求,大约就是“精神”与“心”之不同的源头。这点上我觉得X兄没想明白。我常纳闷儿:他一生致力于改造中国,为什么不在这根节上看看究竟?我所以后来常想这类问题,实在是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我不相信一个深陷歧途的人或族,其信仰的源头没有问题;我相信一切结果都必与其初始条件紧密相关。X兄的血从不平静,对善有着充盈的爱,对恶有着切齿的恨,且其诚实、善思亦少有人能比。所以我有时想,信仰不能仅仅出于善好的初衷,不厌其烦的思辨与言说我看更是重要——信仰的逻辑,非听听那些大师的说道而不能清楚。我相信,理性的尽头才有好的信仰,理性和信仰绝非火与水的关系,而是互补关系,相得益彰的关系。
  当然,有可能都是我想错了,或误解了,或听得不全因而理解得片面了。
  写多了。因为这些事常常还是我的谜团,与其说是给你写信,不如说是昨晚的电话之后,我觉得又需要把自己理理清楚了。但是真的清楚了吗?常常怀疑。所以写给你,看看有哪儿错了。信仰之事,看似简单,却常混乱,倒应了那句偈:“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我常想这会不会是魔鬼为人设下的最根本的迷局,以便在与上帝的赌博中取胜?如今再想《浮士德》才觉歌德之伟大,才想到他可能是说:这浮世之德,太可能去投在糜菲斯特麾下。
  此信所言,勿与X兄说。他正一心练功,不可打扰,把病治好是当务之急,信仰之事暂可不论。那天他还说:信此就要拒彼,否则彼长此消,反为其乱。我觉得这里面又有问题:功若为信(仰),医为(技)术,二者就不可比,怎会彼长此消?信者,都不坐汽车吗?只有信仰可与信仰比,只有信仰当言持一;且信仰的持一恰是相对偶像而言,唯偶像可以破坏信仰、把信仰引向歧途——比如造人(或物)为神。信仰与科学大可兼容并蓄,否则倒合了无神论者的逻辑:信仰是反科学的。如若“功”与“医”可相互抵消,足见那功还是术,不过潜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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