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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2005年第04期-第5部分

小说: 2005年第0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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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六十岁,如同一个门槛儿;人只要一跨进这个门槛儿,就开始了死亡。
  丹尼大叔一向是个即使火烧到眉毛都要蘸着吐沫卷一支纸烟的沉稳男人,但是在这些日子里,老人突然变得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浮躁起来,准确地说,他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与焦虑。
  说来也真怪!尽管在这套奥匈时代的老房子里已经死过了许多人,可是,黑夜过后,太阳总会升起来,这个屋里又总会有新的情感萌生……这话听起来很哲学、很理智、很冷酷、很造作,但是又很真实。
  比方说:阳台上的花儿,他至少已有一周没有浇了,可是,即使他一周都没浇过一次水,那些花儿仍还活得好好的。不仅枝叶长得蓬蓬勃勃,花儿也开得很鲜很艳,就连花盆儿里的黑色肥土,也总是湿润的。
    厨房他也有好几天没进了,不过,房间里苦香的咖啡味儿却一天都没有断过。
  另外,还有浴室里的老式洗衣机,即便他懒得已经好久不碰,但是每隔两天,他还是能够听到洗衣机会“哐哐哐”地狂响一次,那个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生产的“铁疙瘩”甚至会歇斯底里地从浴室这头儿蹦到那头儿,还撞碎了一块好好的墙砖。
  生命确实无常:在这位已经看到了死神背影的男人身上,却骤然发生了不经意的的心肌梗塞。丹尼听了心里一惊,立即联想到自己同样猝死的父亲,突然联想到自己也一向偏高的血脂血压……于是,丹尼决定从第二天起效仿姐夫,只吃蔬菜水果等清淡饮食。此外,他还开始定时收看各家电视台的健康节目,买健康杂志,吃保健药,喝保健茶,每天早晚都要量一次血压;这还不算,老人还特意倒了两趟有轨电车,跑到拥挤不堪的“四虎市场”,在一个中国摊位一下子买了两套运动服:一套长,一套短,准备定时到玛格丽特岛上跑跑步。
  姐姐的死,使丹尼又一次试图领悟死亡的意义。
  但是令老人震惊的是:他的运动计划还没等实施,“托马士”就又出了事。丹尼大叔觉得,他这几年的日子简直就被死亡填满了!说心里话,尽管“托马士”——这个短命的年轻人只不过是他的一位房客,但是若跟“老邦迪”或皮洛什卡大婶的去世比起来,“托马士”的死更让老人揪心。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生活中的一出经典悲剧。
  “托马士”死后,男孩那头乌黑发亮的短发总是在丹尼大叔的眼前晃动。年轻人有一头叫人羡慕的浓密黑发,这不仅由于他年轻,还因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托马士”,这是丹尼大叔三年多前特意为穆良起的洋名字。不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穆良。尽管男孩并不乐意,但是任性的丹尼大叔非要这样叫他,而且不由他不听,不由他不应。丹尼大叔虽然一辈子也没有裁剪过一件由自己设计的衣服,但他相信自己是一个好裁缝;既然是一个好裁缝,那么自己看人的感觉也不会错。
  
  二
  
  四年前,丹尼大叔的爱妻阿格奈丝死于恶性淋巴癌,从发现到去世,前后还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一年后,他在《布达佩斯快报》上登了一则“出租一室住房”的小启事。
  丹尼家住在离多瑙河边不远的国王大街,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这里曾是布达佩斯的犹太人居住区,也是一条店铺繁华的著名商业街。丹尼大叔住的是一套建于奥匈帝国时期的典型中产阶级住房:居住面积一百二十平方米,室内高度四米二;房间宽敞明亮,光是墙上的窗户就足有三米多高,不仅是双层窗,而且里面有一层折叠式窗板,外面还有一道深褐色的百叶窗……丹尼大叔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琢磨过这个虽不深奥、却很难回答的问题:这曾是哪位犹太银行家或古董商的府宅?是谁曾在这块磨损了的地板上踱过步?自己也终有一日形影相吊地死去,那时谁又将住在这儿呢?
  丹尼大叔出生于德布列森市的一个“裁缝世家”,东欧剧变之前,他家属于无产阶级;剧变之后,最多也只能被划为小市民阶层。按理说,他家上下几辈都没有享用这套奢华大房的资格……但是,恰恰就是因为穷,他才能够稳稳当当地在这里住一辈子,这也算是一次“历史的机遇”。
  丹尼的父亲是个颇有心计的穷裁缝,“二战”期间,他趁着兵荒马乱撬开并占据了这套空房子。原来的房主是犹太人,据说还是一位颇有名望的书商,后来这家犹太人被举家抓到了德国人设在波兰境内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在那里,有人趴了电网,有人人了毒气室,一九四五年德军投降时,这家人里只有一位怀着身孕的年轻女人从集中营里侥幸生还。
  女人曾通过各种渠道试图索回住房,但是最终不但没能把丹尼的父母赶走,反而成了他们家的一分子。七个月后,薄命的女人死于“产后感染”,咽气前,她为新降生的女婴取名为阿格奈丝。没有人知道阿格奈丝的父亲是谁,甚至不知道她的父亲究竟是匈牙利人?还是德国人?不管怎样,丹尼的父亲做了女孩的父亲。阿格奈丝先做了少年丹尼的妹妹,二十一年后做了青年丹尼的情人……后来,一直等到丹尼四十岁与前妻离婚,阿格奈丝才终于当上了中年丹尼的妻子。
  丹尼大叔很爱阿格奈丝。虽然阿格奈丝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但在男人看来,那个“为了自由”而丢掉自己离家出逃的前妻,从感情上说根本就未曾存在过!尽管前妻的出走有着种种堂而皇之的政治借口,尽管前妻在澳大利亚申请“避难”有着这样那样合情合理的理由,尽管许多年后前妻也曾随夫携子地回到匈牙利看望过丹尼……但是,关于前妻的感情,男人从不愿跟任何人提起。所以,在周围人眼里,丹尼大叔只有一位与他厮守多年的爱妻——阿格奈丝。
  四年前,当阿格奈丝被诊断为“非何杰金氏淋巴癌晚期”时,夫妻俩经历了一次生死的抉择。当时,管床的卡洛依医生说:唯一的治疗手段只有“手术加全身化疗”,但同时又说,“手术效果不能保证。”从临床病例看,有的病人不做手术,也会困活十多年;有的病人手术、放疗都做了,却只能活三个月·…”因此,“手术”只是医生的建议,主意必须由病人和家属自己拿。换句话说,手术就是—场殊死的赌博,需要投下性命做赌注。
  丹尼和妻子踌躇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化疗看似顺利,但在术后的第四个月,妻子不小心着了一次凉,几天后就去世了。丹尼悔恨得简直想要杀掉自己!
  在爱妻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丹尼都活得像是堆在房间里的百年家具:沉重,刻板,晦暗。夜里,男人孤单地睡在两米宽的双人床上,闭上眼,总能感到枕头边妻子那颗像梳妆匣一样可触可摸的脑袋,可以感觉到妻子蜷在被子下面的、静脉像蚯蚓一样曲张的大腿,甚至他能够闭着眼,在黑暗中清晰看到她熟睡时的表情……


火凤凰
■ 余泽民
  一
  
  老邢在常慧的数落下,垂头丧气地跨出了区警察局大门。一群已经饱得飞不起来的鸽子,扑棱着翅膀,勉强朝旁边挪了几步,给这对中国夫妇让出一条路。
  “蠢货!”男人在心里愤愤地骂道,既是对这群只知道饥、不知道饱的傻鸟,也是对自己,对自己的老婆,对此时此刻可能招惹他烦心的一切家伙。
  刚刚丢了汽车,老邢心里本来就很窝火,再加上刚才两个小警察心不在焉的态度,现在还要听女人这样吐沫飞溅地教训自己,“为什么当初不那样……为什么后来不这样……”好像她还在她娘肚子里时,就已经知道今天这辆车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被谁偷走似的。老邢真想憋足了劲冲妻子大吼一声,但是,这个愤怒的念头只在他的脑子里闪了一个火星,立即就被理智的冷水扑灭了。
  经过十六年婚姻的较量与磨合,老邢逐渐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妻子总是对的。比如说,刚才在警察局报案时,他虽然绞尽脑汁,列出包括纸巾、交通图、口香糖、墨镜,甚至一只当抹布用的破袜子等所有随车丢了的东西,但是女人只在旁边插了一句话,就足以令男人折服:“发票本!”就这样,常慧就着丢车的机会,颇有预见地报失了总共五年的发票本。
  “你们怎么会把五年的发票本都放在车里?”刚才那个小警察不大相信地问她。
  “这段时间,税务局抽查我们公司,我正要把它们送到会计那儿……”女人在说刚才那句之前,心里早想好了对策。
  小警察虽然仍不相信,但也只能朝常慧翻了下白眼,最终还是将“发票本”列入了“失物清单”。
  每逢这种时候,老邢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十分佩服妻子的机智:瞧,女,人借着丢车这件倒霉事,剔除了公司的一大块心病。话说回来,老邢在出国前丢车,常慧都会跟夜里的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唠叨上一夜,更何况出国前丢的是“飞鸽”,他现在丢的是“宝马”……男人这样想了,心里也就平和了。
  夫妻俩走到街口,老邢招手叫了两辆出租,常慧要赶到“新竹大酒楼”请两位南斯拉夫客户吃饭,他则打算赶回办公室处理—下下午由于丢车耽搁了的业务。
  出租车拐过两个路口,老邢猛然想起来:他十二岁的儿子还在学校门口等着自己!上星期,邢宇在学校丢了双“耐克”鞋,今天早上,老邢答应儿子下学后带他再去买一双,而且说好去“猛犸商厦’。于是,他叫司机立即掉头往回开,并给常慧拨了个电话,让妻子通过手机告诉出租司机它要去的地址。
  老邢来匈牙利已经八年了,但他的匈语还赶不上才来三年的儿子。语言不好,这也是他为什么出门喜欢自己开车的一个原因。单从这点讲,他很佩服妻子,常慧的匈语发音虽然带着浓厚的天津味儿,但她七拐八拐、左绕右绕地总能让人家听懂。
  当然,女人也因为自己天津味儿的发音闹出过笑话。比如说,六年前他们夫妻俩刚去市场卖货的时候,只要女人一张嘴叫卖就出问题:客人不是莫名其妙地瞪她一眼,就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来,常慧说的“请看一下”,到了匈牙利人的耳朵里就成了“你是精液”……
  不过,通过这个笑话,老邢学会了一句骂人的话:
  出租车里,老邢心急火燎地看着表:他跟儿子约好五点整见面,现在已经晚了二十分钟!由于赶上了城里交通的高峰期,出租车被死死堵在了一条拐向主路的狭窄街口。男人接连叹了几口怨气,并且烦躁不安地暗骂了一句。
  老邢是个读书人,这辈子不会骂人,如果说会,他也只会骂这一句,而且还是匈语的。奇怪的是:就连他在肚子里骂人的声音都是老婆的!老邢刚在心里骂完,立即偷眼瞥了下司机,生怕刚才那句不雅的脏话—不小心溜出了舌尖。
  出租汽车司机是—个留着一脸大胡子的中年汉子,头发稀疏,眼睛细小。此时,他正将硕大的脑袋探出车窗破口大骂,不用说,他骂得要比老邢那句花哨得多!
  布达佩斯的交通就是这样,周末的时候死气沉沉,就像引君人瓮的空城;只要一到工作日,每个角落就拥挤得像—个你踩我我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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