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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今生无爱-第5部分

小说: 今生无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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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好长时间,十分机巧地躲过了这场暴雨的袭击,因为他身上见不到一点湿迹,梳
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当然不包括那块洼地——也不曾沾有一滴水珠。那么,他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如此欢天喜地地跑到这里来,用意究竟何在呢?
    “是的,我们确实见过面,……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说,很冷淡
地瞥了他一眼,绝口没提他喝醉酒那回事。我很纳闷,此人究竟凭着什么嗅觉找到
这里,居然还打听到我名姓的呢?要知道,我那次多少给了他点帮助,仅仅出于人
的同情心理,免受自己的良心责备。事情过后,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他来找我干
什么呢?
    他松一口气,脸面上陡然映出踌躇满志的光彩。我的回答,显然已被他当成某
种认可或接纳,使他不能不向我的同事们殷勤地点点头,让大家都来分享他得到的
这份满意的果实。“我,从电影制片厂到这里来,”他注意地瞅了我一眼,也瞅了
其他人一眼。开始急急忙忙说下去,“是专门向你表示感谢的。那次你十分热情地
帮助了我,使我心里很感激。可是这半个月里工作太忙,忙得我团团转,一直腾不
出时间来看望你。今天正巧有事路过这里,我想为什么不顺便进来看看你呢?于是
我就走进来,一步一步上了楼。没想到你还能记起我,记得那件事情。这很好,很
好。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好好谈一谈。”
    他自我欣赏地讲完这些话,分开两手耸耸肩,将一颗秃谢的头夹在两片瘦削的
肩肿骨里,郑重其事等待我的回答。说不清为什么,我心里“尻哧”一声笑了,分
明觉得自己站在了动物园的笼子跟前。我想,他大概认为他的神态很优雅,足以显
示一位绅士的风度与派头,所以才敢跑到这里,大模大样弹弹衣冠,抹一抹脑后的
头发,背起双手来回踱步的。可他不知道,他的模样举止完全像只模仿人类的猴子,
不仅滑稽可笑,连尾巴也自高自大地翘了起来。这位从“电影制片厂”来的先生,
这位一脸庄重神气的小人儿,有什么理由不管不顾地走进这办公室里,一张口就要
跟我“谈一谈”,而且是“很好地谈一谈”呢?想到这里,我感到气愤,但在同事
们的目光注视下又有些尴尬。如果说,我曾经犯过的一个错误是对此人伸出过同情
之手,现在突然被置放在毫无思想准备的境地中,也算得上活该了。
    我说:“对不起,倘若你没别的公干,单为此事而来,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
我无法抽出时间陪一个陌生人闲聊天,也不需要哪个人为一点小事专门来感谢我。
你瞧,大家都在工作,我也很忙,请你原谅。”我的语气极委婉,也很客气,简单
明确表明了我的态度。说完,我欲转身走回去,不准备再理睬这位感到吃惊的先生。
    “呃,”他茫然立在原地,似乎不理解我的意思,显得深表遗憾,“这就是说,
你认为我打搅了你,不愿意单独跟我谈一谈,是吗?”
    “是的,是这样。”
    “连一分钟也不行吗?”
    “不行,半分钟也不行。”
    我走回办公桌旁坐下了。他孤伶伶留在原地,神态古怪地翻了下眼睛,把身上
的灰“涤卡”褂子拽拽平整,然后傲然仰起头,一句话不说走出去,那副意气昂昂
的样子, 像是受了莫大侮辱。 他刚出去,大家立刻好奇地凑过来,七嘴八舌问:
“吴艳,这个人来找你做什么?”
    “吴艳,你怎么冷冰着脸,对他那样不客气呢?”
    “吴艳……”
    我苦笑着,无可奈何摇摇头,把半个月前的事情简单说一遍。讲到最后,连我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对大家解释说:“我如果不这样,他也许会得一寸进一尺,寻
着你的脚印扒下你的鞋子。你们说我还能怎么做呢?”
    白红春叹口气,说:“我看不见得。说不定此人是电影厂的导演,无意之中看
上了你,想请你去拍哪部片子呢!你却不客气地把他顶走了!要是我的话,起码要
跟他周旋一番,弄清他的来意和底细,决不会轻轻易易放他走。”
    古丽萍鄙夷不屑地说:“电影厂的又怎么样?即便他在电影厂工作,也不见得
是导演。瞧他那副样子,倒像个烧茶炉干杂活的角色。要让我说呀,此人不是神经
病才怪呢!吴艳刚才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的,换一个人,早把他赶走了!”
    刘巧芳赶紧出来打圆场,摆着手说:“算啦,算啦,大家争论这个有什么意思
呢?不管他是什么人,既然吴艳已经把他打发走了,我们就该考虑自己的事情才对。
你说是不是,老陆?”
    陆小勇连连点头:“是,是,老刘说的对,小古和白红春也有各自的道理。既
然此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做自己的事情为好,不必再谈论他……,你说呢,吴艳?”
我笑笑,没有吱声。白红春和古丽萍各自别着脸,赌气似的回到各自座位上。
    办公室里变得安静了。
    第二天上午,我九点钟去上班,走进办公室,见陆小勇一个人伏在桌子上闷头
抽烟,便奇怪地问:“科里的人呢?她们还没来吗?”
    陆小勇扭回头,唉声叹气说:“唉唉!吴艳,你还不清楚科里日常的状况吗?
八点上班九点到,十点开始拿起报。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科,只有五、六个人,却
各有各的事,各有各的心思,实在不好领导呀!”他屁股下的椅子咯咯吱吱响一阵,
愁眉苦脸补充说:“刚才李经理来转了一圈,问我人都到哪儿去了,我还得替每一
个人打圆场,说点小谎话,说大家都有公事支出去了。看脸色,李经理不太高兴,
一声不吭走出去,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思量了好一阵子。唉,难,难哪!”
    我没有说什么,走到办公桌跟前坐下,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其实,我对陆小勇
的处境也有些同情,他这个人虽然有聪明狡猾的一面,但遇事优柔寡断,处处怕得
罪人,对科里的工作忙于应付,总是难尽人意。我想,在他叽叽咕咕的诉苦报怨中,
不也包含了对我的一份小小责备么?
    起码我今天上班迟到了,原因是睡了一个大懒觉。
    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 陆科长拿起话筒, 拖长声调问:“喂……,哪里?”
“嗯,嗯,她在这里,请你等一下。”他扭回头,手里举着话筒,“吴艳,你的电
话。”
    “是吗,哪里打来的?”我起身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话筒。
    “从电影制片厂打来的,我上班后已经接到这人两次电话了,你都不在。”陆
科长压低声音说,瞧我的那副神态忽然显得极其神秘,意味深长。我皱皱眉头,心
中飘来一块阴云,莫非又是他吗?我努力平静下来,对着话筒说:“请问,您找谁?”
    “啊,我找吴艳,您就是吗?”对方是个男低音。
    “是的,我是吴艳。您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吴艳同志,”对方的声音略停一下,接着说:“我们电影制片
厂的崔东亮昨天不幸遇到意外,在马路上出了事故,伤势挺重,现在还躺在明大医
院急救室里。今天早上他醒来后,说他唯一的愿望是想见见你,并把你的姓名和工
作单位告诉了我们。我给你打电话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去医院看看他。”
    我一听,脑子里急剧地翻了几个个儿,没问对方是何许人,也来不及向对方讲
清我与伤者的“关系”,仅仅用镇静的语气说:“您认为,我有义务为一个素不相
干的人提供慰问,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责任吗?如果我不去探望他,又会怎样
呢?”
    对方冷冷地说:“随您的便,我只不过把一个遇难者的恳请转达给您罢了。万
一他不幸死掉,在临死前没能如愿以偿见到您,这责任已不在我身上。如果您觉得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应当冰冷无情,丝毫不肯给别人一丁点同情和温暖的话,您就这
样去做好了!这我可管不着!再见!”
    对方将电话“咋塔”一声挂上了。我拿着听筒站了两秒钟,心里乱糟糟,不明
白自己想了些什么。我接电话时,陆小勇无疑竖起两耳,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
漏掉,表面上,他却低头认认真真写字,对别人的事情一向不闻不问的样子。
    我放下电话,走回自己座位,一动不动坐着想了好半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暗问自己。若把整个事情理一条线索,它的全过程恰
如一部蹩脚电影的描述,从无端中生出是非,在牵强附会的情节中引出了令人啼笑
皆非的故事。即使用逻辑学的三段论法加以求证,也难以得出一个符合情理的推导:
第一,在某个偶然场合,我与一个毫不相识的人相遇并帮助过他;第二,过了半个
月,这位陌生人以此为借口突然来找我。要跟我谈一谈;第三,遭到我拒绝后,此
人便发生意外事故,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对我的名字念念不忘……。这荒唐又令人
无法接受的事实,倒让我想起某位戏剧大师惯爱引用的一句格言:“不要乞求于别
人的帮助,也不要去帮助别人,当你接受了一个人感恩不尽的表示之后,这张脸将
很快变成阴沉沉的狗脸,使你陷入难以摆脱的苦恼之中。”从前我对这话十分怀疑,
一直猜测它究竟含有多大的夸张成分,现在终于不再怀疑它。自然而然品味到了它
的辛辣含义。
    这一整天里,我的心境便是如此。我再也无法安心工作,始终被一种心神不宁
的情绪所干扰。公司经理亲自安排我整理的一份报告材料,我写出来后出了几处大
漏洞。
    陆小勇从经理办公室慌慌张张跑回来,手里拿着材料,面色难堪地说:“吴艳,
这是怎么回事?李经理一向很看重你,夸赞你办事干练认真,今天怎么把材料数字
搞错了呢?你瞧,在这儿的合同项目上,固定资金应该是四百一十五万,你多添一
个零,成了四千一百五十万。这儿的设备更新费用是二十三万五千元,你又少填一
个零,成了二万三千五百元。假如不是李经理心细看出来,分送出去真要找麻烦呢!
唉!唉!”
    我没说一句话,接过材料重抄一次。同时怔怔地想:凭什么那人要给我打来电
话,让我去探望一个与我毫无干系的人呢?听他那冷冷的口气,与其称之为请求,
不如说是命令,倒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情,应该受到良心责备似的!假如他死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假如他没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他死与不死的活剧中,
我为什么凭空被人纠缠进来,强安上一副假面具陪别人跳舞呢?
    想到这里,我愤愤地攥紧拳头,在心里大声说:“这种无耻的电话不亚于绑架!
那人有什么权力对我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请求?”也许我的神情太激愤了,把刚走进
办公室的古丽萍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瞅着我,“吴艳,你怎么啦?你说谁绑架谁?
看你目光直勾勾的,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摇摇头:“啊,没什么……,我觉得身
上不舒服,头有点儿疼。”
    这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觉,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些离奇古怪的梦,醒来却黑洞
洞什么也没有。后来,我索性披衣坐起,拉开电灯,对着镜子仔细审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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