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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今生无爱-第38部分

小说: 今生无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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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的情绪渗透在我的血液中,时时冲突,呐喊,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导泄出去。跟周
围的人相比,我自信比他们更有远见,更富有献身精神,更热爱自己的事业。可是,
我活得为什么比任何人都被动,恰恰被遗弃在荒野中,成了一个孤价价的影子呢?
    《给舅舅的信》摘录之计三……我几乎走不动了,多么想躺下来,闭上眼睛不
再看这冷酷无情的荒原。
    请你救救我!再给我一点勇气……
    《给舅舅的信》摘录之廿四……不!不!我要站起来继续朝前行走,决不甘心
躺下就此罢休。是别人聪明吗?我不承认这一点。我看出来,他们的聪明不乏平庸
俗气,无非是在原地踏步中做出的种种机巧,每一种表演都令我鄙视。是我自己愚
蠢吗?
    对这点我也同样不承认。我有自己的信念,有追求事业的明确目的性,有强大
的逻辑思考能力帮助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每时每刻都在行动,决没有把自己的想
法停留在空谈中。
    我相信我什么也不缺少了,只需继续鼓起足够的勇气就行……
    《给舅舅的信》摘录之廿五……我跟空气搏斗,眼看不见的力量搏斗,也许是
每时每刻在跟自己搏斗。有时,我连自己的影子也看不见了,情不自禁就想撕开胸
膛,悲怆呼喊:“上苍啊!看看我的心吧!它的血已经流干了,熬尽了,你还要继
续煎熬它吗?”
    《给舅舅的信》摘录之廿六我看见那部捣米机好长时间了。在最初,我以为这
是一种错觉,稍有转念,它自会消失。时间久了,我不觉产生出疑惑:它是真实的
么?它是不真实的么?说它不真实,它反反复复在我眼前出现,分明是一个机械运
动的实物;说它真实,我又指不出它究竟摆放在哪里,也许在空间,也许在我衣兜
内,也许在我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反正,它以它本来的样子固执存在着,渐
渐使我感到一种慢性折磨般的压迫。
    岁月是什么?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我已无法像从前那样将其稀释开来,如千百
粒豆子滚落在地,表现出千百种不同的思维形态。岁月之所以无情,恐怕还不止于
催人衰老,悄悄地、一步步地剥夺掉人的青春的资本。更为可怕的是,这种剥夺是
在不动声色中进行,是在无变化中进行。你很清楚,从你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天起,
所体验的东西跟最后一天没有两样,可是假如把三十年前的你和今天的你拿在一起
比较一下,你会万分惊愕地发现,现在的你跟过去的你是多么不同,完全成了两个
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在这三十年里,你感受到了什么?没有,其实你什么也没感受
到。三十年前,你睁大天真的眼睛欣赏这个世界呈现的色彩,以生来固有的生活规
律设计着自己小小的生活:想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梦想着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布
娃娃。三十年后,你仍然按照不曾改变过的规律安排着自己的生活,对吃点什么不
再感到兴趣,对喝点什么也极不在乎,连梦想得到什么的欲望也消失了(因为你明
白永远得不到它)。而这个世界色彩依旧。
    可以说,你活了三十年或四十年,跟活了一天没什么两样。可事实却是,现在
的你跟过去的你确确实实判若两人,完全成了互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
    那末,究竟是谁把时间中的变化内容偷走了呢?你明明一步也没迈动,却发现
自己早已移过了好多个路口。你明明不曾做过一个剧烈动作,却发现自己早已疲惫
不堪,心灵中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尘。每当你从睡梦中惊醒,误以为自己在做一种
力的推举,正把一种浓浓的、血一样鲜红残酷的颜料尽力朝墙壁上涂刷时,你方意
识到,你又一次受到了某个魔术师的捉弄。你刚刚体验到的激烈呼喊和愤怒反抗的
扩张状态,不过是由压在胸口的一只手而引起的。
    你做了一次恶梦。
    这梦或许根本不存在。
    但这梦却实实在在压压着你,使你喘不过气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并无太大的变化。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没什么念
头,只是全神贯注想着那部并不存在的捣米机。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希望看到它突
然损坏停下来,哪怕只停歇一分钟,也能给人心理上带来一种打破均衡的异样之感。
另一方面,我又害怕它停下来,担心时间的小河从此不再流淌,古老的叶轮将永久
搁浅在干涸的河道里。
    后来,那捣米机的石田里不知怎么出现了一条小鱼,翻来覆去被粗糙的木夯捶
砸,老也砸不烂,老在跳上跳下挣扎。我心理上忍受的折磨也就倍感加重,隐隐存
在着某种焦虑。
    有时我想:是不是我的精神也有些错乱,开始以变态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一切了
呢?但我很清醒地否定了这一点。我相信自己对生活的承受能力极强,在心理状态
上也比一般人稳定。即使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发了疯,最后剩下的唯一清醒的那个
人,必定是我。我对这点从不怀疑。
    我目前遇到的最大麻烦,只是无力排除幻觉中的一部捣米机里了。
    当然,还有那条在石田里挣上挣下,长久折磨着我的小鱼。
    现在,还是让我把自己当成一条线索来展开,看看周围的环境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吧。这线索无非是连着两个端点的一道直线,一头系着工作单位,另一头系着我
的家。
    而我自己,就是在这直线上来来回回移动的那个小点。当你什么也不去想时,
你以为自己的生活很丰富,每天都能见到大量的人流,车辆,和各种凡琐小事。当
你认认真真把自己铺展开,寻找你每日留下的踪迹时,你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竟是
如此限制,如此狭小。在全国地图上,这座城市不过是一个红点外面加了两个黑圈。
在这红点黑目里,你只不过是一个细菌,多的是疲于奔命,少的是沾沾自喜。用高
倍显微镜将你的动作轨迹显示出来,连个“口”形都不是,连个“△”形都不是,
仅仅是反复重合的“-”字。在万事万物的结构中,“一”字形的存在方式恐怕是
最简单,最枯燥,最可怜的一种独立形式了。它根本谈不上逻辑性的循环周转,它
的逻辑就是无休止的来回重合。这种重合你又根本打不破。因为它就是我本身的生
活,难道我能打破自己吗?
    在我们办公室里,老刘整日坐在桌子跟前,或喃喃自语,或吃吃窃笑,无人不
为她的前景担忧。白红春呢,好像患了严重的恐吓症,畏畏怯怯守在自己的角落里,
已经被人淡忘。古丽萍依然沉着地一天天打扮着自己,有事无事去经理办公室转一
转,露个脸儿,似乎想要达到最终的什么目的。陆小勇虽然摆脱了白红春的支使限
制,名正言顺负责全科的工作了,他还是低三下四维持着同每一下属的关系。不敢
批评任何人。一个小小科室的工作,使他操劳得十分憔悴。
    而且,古丽萍那次同陆小勇吵架,无意中说了一句话后,陆小勇对我的态度也
发生了明显变化:谨慎,戒备,暗暗流露出一种恐惧的成分,仿佛随时准备承受不
幸的降临,一旦被人揭开帐子,必定赤裸着身子战栗不止。我说不清楚,所有这些
现象是不是由于生活的无聊和过于琐细而造成,以致于每个人都失去了真实的本我,
被一层假面纱遮挡了起来。包围着我的这一部分环境,很难使人感到愉悦,更多的
却是沉闷。
    回到家里,我的感觉同样如此。对我丈夫越来越古怪的行为,我已经无从解释,
也不想去深究了。 他仍然很忙碌, 一有时间就钻进密室里,废寝忘食地进行他的
“研究”工作。他装进蒸馏瓶里的玩艺儿已不再是植物或各种垃圾,而是随手捉到
的螫足小虫。他在密室里紧张活动,从书架夹缝里寻找蟑螂,沿着墙壁追踪逃遁的
蜈蚣,或在潮湿地面的角落处搜寻湿婆虫。他把捉到的这些虫类活活填塞进蒸馏瓶
的长颈内,拿根细棍儿捅进瓶肚子里,细心地瞧着它们在沸腾的溶液中挣扎死去,
脸上的肌肉便不停抽搐,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有时,他从密室里突然爬出来,两膝交替移动,急急扑捉一只朝前蹦跳的蟋蟀。
或钻到床底去,或将脸盆架叮咣碰翻,全然不在乎我流露出的惊愕表情。倘若他成
功地逮住了蟋蟀,往往会像孩子似的嚷叫:“逮住了,逮住了!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你这可恶的东西!”
    我很不以为然,由不得想朝地下愤愤地吐口唾沫。我把视线斜投过去,鄙夷地
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儿要朝地下爬呢?”他抬起头,先翻翻眼窝,
即而媚谄地笑,然后阴沉下脸,一副受到污辱的懊恼样。“你这是在挖苦我,是不
是?你已经对我失望了,看不惯了,是不是?”
    我把目光移向窗外,不屑于理睬他。外面的天空灰蒙蒙,对面那些低矮的房屋
更显破旧。窗户底下的煤池用半头砖垒起来,上面又盖了些破油毡,看上去很是稀
奇古怪。在这些破油毡片上面,我看见了什么?难道不是那部原始古老的捣米机,
正缓慢地昂起木质头颅,沉重地落进石臼里吗?生活是多么琐碎无聊啊!有时候,
它确确实实能将人窒息得透不过气,进而发狂变疯的。我怔怔地想。
    他见我不理睬他,发出一声冷笑,一声不吭地回到密室里。
    这一次,他钻进密室再不见出来。不吃饭,不喝水,也不去上班。过了一天,
我悄悄撩开幕布朝里窥视,只见他掘地道般到处折腾,正在挖地下的蚯蚓。密室的
地面很潮,有些角落湿滴滴,甚至长出了青草。他一块块揭开铺在地面的砖,四处
乱掘一气,然后把砖马马虎虎垫上去。
    他干得十分起劲卖力。他未来回回移动工作台和每一只大书柜时,就好像一只
小蚂蚁费力地搬动一块面包屑。他的劳动成果也颇为丰硕:工作台面上,一大堆褐
色或黑红色的蚯蚓纠缠在一起,蛔虫似的似扭结着,朝不同方向伸出无数条触手,
看上去令人感到晕眩恶心。
    那两天,浓烈腥恶的气味从蒸馏瓶颈口一股股吐出来,充斥了整个密室,又不
断渗溢而出,在外间屋子里飘荡。人闻到这种气味,胃口翻搅,一个劲想呕吐。大
群苍蝇不知从哪里飞来,追逐着臭味在屋内扑天盖地盘旋。若是拉开灯,你会发现
屋梁上趴了厚厚一层苍蝇,黑压压,死沉沉,触目惊心。这些孽物是受到异味刺激
后提前滋生出来的,没过几天统统死掉,黑屎一粒粒粘在屋顶上。
    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气味和这样的折腾了,便把门窗统统大开,把窗子摔得吓
然响,大声喊叫说:“中止这种百无聊赖的游戏吧!如果你不想让毒气污染全世界,
让每一个婴儿都变成怪胎的话,就把你的双手安安分分放进保
    险柜里吧!“我靠在窗台眼前,气喘咻咻,目光僵直,感到有种积压已久的委
屈梗在喉口,眼眶中不觉间涌起了差愤的泪水。我觉得,我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
限,再朝前迈出一小步,定要发狂。把任何一个女人摆在我的位置上,都不会多忍
受一分钟。
    密室里的动静忽然停止。那种腥恶气体如同高山隔断的云层,不再向外扩散。
屋内一阵沉寂,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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