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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绮罗香-第21部分

小说: 绮罗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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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慢慢挪开脚步,向回去的小径走去,也许留阿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会更好。绮罗存了心事,一路上漫不经心地分花拂柳,心里想的却是阿霖适才的神情,那样伤心欲绝,她隐约能够猜到九分,慕容茂便是阿霖心心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这样一想,她心中越发愧疚,阿霖性情率直,待自己又这样好,可还是不得已对她隐瞒了实情。
  忽然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便刻意放慢了脚步,立在了一树垂柳旁。少顷,果然背后的人低声道:“刚才的事多谢你在阿霖面前遮掩。”
  只听这声音,她心下便是一滞,眼前的柳絮轻扬,阳光下一照,仿若在眼前掀起了无数细密的银针,打着圈一般飘浮在空气中。她抿了抿嘴角,回过头来,迎面正迎上刘胤的一双碧眸,此刻目光中大有探究的意味。绮罗双腿微屈,声音清泠:“南阳王不用谢我,我也不忍告诉她实情。”
  这几日也算数次相见,可刘胤每次见到眼前的少女,都觉得她目光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疏离。他刻意的与她离得近些,似想分辨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语气越发温和地说道:“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慕容茂的事他早已知道了,可他却不能告诉阿霖。绮罗心里斗争一瞬,本不想说的话还是脱口而出:“南阳王是真心拿阿霖当妹妹,不想伤了她的心才不告诉她实情。还只是因为南阳王需要阿霖心甘情愿地去接受和亲这个结果?”
  刘胤眼中寒光一闪,此时站近了瞧来,这少女虽然低垂了双眸,腰板却挺得笔直,倒并不似想的那样怯弱。
  他沉默不语,自有一种如峙山岳的威严迫人。
  很多话不回答本身就是答案。绮罗眸中亮光闪烁,心中更见雪亮,语声便越发咄咄逼人:“南阳王老成谋国,哪会真把骨肉亲情放在心上。”她此刻心中气苦,抬起头来,却看到站在刘胤身后的那个小黄门,正是适才去奇华殿传旨的人。她更加印证心中猜想,这都是刘胤在弄权,眸光冰冷地道,“我说的对不对?”
  她仰着头,似只听他一个答案。其实她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是的,南阳王就是这样的人。可她偏偏还有一点小小的奢望,希望他能为自己辩解一句。
  刘胤沉着脸不说话,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福满是他惯用的心腹,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斥绮罗道:“你好大的胆子。”
  不说倒也罢了,她最听不得的便是这句,此时眉峰颦起,索性说得更直白些:“安定公主也好,陛下也罢,都不过是你南阳王弄权的棋子。莫要打着陛下的幌子,为自己行方便。若是陛下此刻在,也不会忍心去送公主和亲!”
  “我需要时间。”刘胤望了她片刻,方开口道,“石勒大军转瞬即到,必须要争取到时间。”
  绮罗冷笑道:“是啊,对南阳王来说,现在没有筹码可以和石勒对抗,公主正好可以用来谈谈价码。你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枉太子殿下和公主都把你视作主心骨。”
  刘胤面无表情,只侧过头去,望着近处的一枝玉兰。枝上粉里透白,有一股幽幽的香气,本是极浓稠的氛围,偏生两人间只剩利刃相对的冰冷。绮罗等了许久,却不闻刘胤开口。她心中冷冷一笑,向他行了一礼,头也不回便走了。
  “这女子好生无礼!”福满望着绮罗远去的背影,犹自气鼓鼓地道,“王爷怎能被这样卑贱之人侮辱。”
  刘胤摆了摆手,神色微倦:“你去看好太子,在阿霖出降之前,不得有任何差池。”
  “韩大人已经亲自带人去柏梁台了,”福满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心里真正的打算是?”
  刘胤沉默片刻,唇中方吐出两个字:“迁都。”
  福满心头巨震,只觉背上汗出如浆。
  和亲的旨意传出,国朝唯一的公主即将远嫁和亲,这本是举国上下庆祝的大事。可奇华殿出乎意料的沉默起来,每日里除了掌管司礼的女官穿梭其间,准备公主出降的事物,奇华殿中竟是一片死寂沉沉。偏生石勒的国书催的甚急,一道和亲的国书之后,接着又派和亲使者来,让安定公主三日后就准备好仪仗出降洛阳。
  三日转瞬就逝,今夜已是公主在宫中的最后一夜。自打用过晚膳,阿霖便不发一言,只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
  绮罗见她晚膳没用几口就放下筷箸,便温好金银花露,又加了几匙她平素最爱的桂蜜,放在她手边矮几上。忽听阿霖极低声道:“我想见一见太子哥哥。”绮罗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方轻声道:“这几日我悄悄去柏梁台看过,韩钧带人一直守在外面,想见太子殿下恐怕不易。”
  谁知阿霖闻言反而面色略缓,竟有一点点满足的神色,小声道:“我便知道,太子哥哥是不舍得让我去和亲的。”绮罗心下黯然,原来她到底还是在乎的,哪怕只是最无用的一点骨肉亲情,对她来说仍是这样的重要。
  “若是您想要见,”绮罗咬了咬牙说道,“我再去柏梁台试试。”
  阿霖握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良久方道:“别去了,太子哥哥如果知道了,心里更加难受。”
  绮罗“嗯”了一声,两人静默相对无言,却听窗外风声穿林,簌簌如波涛起伏。
  “阿霖,”绮罗忽然极轻声道,“明日让我替你去洛阳。”
  阿霖心头一颤,看向绮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你……”
  “石勒见过我,他一直以为我是安定公主。”绮罗语声又轻又快,“我替你去和亲,不会出差错的。”
  阿霖似有所动,可一想到石勒的残暴,便不寒而栗,恳切道:“不行,我自己不愿意去,怎么能让你孤身犯险。”
  “我只是个弱女子,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绮罗下定了决心,说得反而轻松起来,“我之前跟他们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秉性,反而更容易相处。”
  阿霖仍是摇头,只道:“不好。”
  忽然殿门被人推开,有人大声道:“不,你们谁都不要去和亲。”
  阿霖和绮罗同时转过头去,却见那华服的少年闯进殿来,面上都是焦急之色,他大声道:“阿霖不许去,绮罗也不许去。”
  “太子哥哥。”阿霖眼眶一红,冲过去伏在刘熙的肩头,哀哀地哭泣起来。绮罗有些局促地向后缩了几步,却觉得太子刘熙的目光正朝自己望来。她慌忙低下头去,手里却攥出汗来。
  正此时,只听殿外靴声摩擦,韩钧带着一行侍卫快步赶了进来,他见到太子便跪倒在地,口中说道:“殿下,请您回宫!”
  “滚!”刘熙一声怒吼,一脚踢到来搀扶他的黄门身上。他的面上不正常的泛红,神色极是激越,“孤的妹妹要被送到敌人那里和亲,这是奇耻大辱!孤绝不答应!”阿霖顾不得人前失仪,闻言泪落如雨。绮罗在旁瞧着,心里却是叹息,这同胞兄妹二人在宫中长大,难得竟都能存下真性情,五叔对他们果然爱护有加。
  韩钧面色铁青,他对太子本来就没有多少恭敬,一挥手便欲让侍卫动手。
  “住手。”殿门前忽有人出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胤身上铠甲未卸,眼眶亦是青黑,显然这几日极是劳累。
  太子素日里就尊重兄长,此时见到他,却罕见地冲过去大声道:“大皇兄,你为何要送妹妹去洛阳?就连昔日汉武帝也齿于送女和亲,更何况咱们匈奴的大好男儿,怎能送自己的姊妹去敌人那里!”
  “为了父皇,”刘胤的回答却极干脆,“若不送阿霖过去,石勒就会杀了父皇!”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刘熙张开口,喉头“荷荷”作响,双拳紧握,却说不出话来。匈奴男儿虽然骁勇,但却以孝义为先。敌人以父亲的性命威胁,此事莫说只是送妹和亲,就算是要自己的头颅,也得二话不说干脆地割下来!
  早已想到他若开口,定会是言辞振振。绮罗心里冷笑,望着刘胤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不屑。
  “来人,将太子扶回去休息。”刘胤见太子无话,便吩咐身旁侍从道,“太子殿下身体有恙,明日便不用送公主出城了。”
  几个刚才被太子踢开的黄门这时候都爬了起来,假惺惺地要去搀扶太子刘熙,却见太子的目光中露出厌恶的神情,他们更加乔装作致,不住地瞟看刘胤的神情。
  “适才对太子无礼的,”刘胤看也不看他们,冷声吩咐道,“都去自领五十大板。”
  这下那几个黄门都吓得不轻,慌忙在地上叩头请罪。连韩钧亦是色变,五十大板不多不少,也足够要了半条性命。太子心里虽然恼怒,但他到底是个宽厚仁善的人,不忍旁人因他受责,反而出言道:“算了,饶了他们这次。”
  几个黄门更加叩头如蒜,连连对太子刘熙叩谢不已。太子心里到底难受,又望了望妹妹阿霖瘫坐在地的惨淡神情,想劝慰几句,却也只觉词穷,一扭头便向外走了。
  韩钧得了刘胤的默许,忙带人赶去护送太子,一时寝宫内的人都散尽了,刘胤走近几步,扶起蜷伏在地上的阿霖,忽然双膝一曲,竟是向她跪了下去。
  热血轰地涌上阿霖颅中,她手足无措地扶起刘胤:“大……大皇兄……”
  “父皇就拜托给你了,”刘胤双目直视着她,却见她惊得连泪也忘了拭去,兀自亮晶晶地挂在腮边,他对她躬身拜到底,沉声道,“从今往后,阿霖妹妹就替太子殿下和我在父皇身边尽孝。”
  阿霖的手兀自僵直地伸在半空中,似想抓住什么一般,可到底什么也抓不住。她嘴唇微合,面上不知是哭是笑:“臣妹牢记在心。”
  得了这句承诺,刘胤心底长嘘了一口气。他又安顿好奇华殿内事物,又叫来侍奉女官一一问好明日行路安排。公主和亲不同于出降,除了侍奉礼仪的女官,只有四个陪嫁侍婢可以随行。公主陪嫁的侍婢都是宫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高门贵女,相貌出众不说,自幼训练有素,举止应对十分得益。为首之人便是太原王刘隗的女儿贞乐郡主澄心,刘胤将所有事项都问过一遍,又叮嘱了她许久,却见澄心双眼哭得红肿,自是不愿意去洛阳的。刘胤柔声安慰道:“堂妹莫哭,叔父也不愿意见你这样。”阿霖冷声道:“我也不要她陪我去。”澄心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却低声道:“臣女愿意去。”
  刘胤只觉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安抚她们离开了奇华殿。他刚行到殿外蔷薇花廊下,忽然听到一个泠然的女声在身后道:“王爷真是好手段。”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身后。
  夜静了下来,凉风吹得花廊中枝叶微颤,在月下显出婆娑的影子。
  “三言两语就哄了太子与公主为你卖命,”偏她的语气里似是裹了毒的利刃一般,直截了当地戳到人心里,“在洛阳的陛下怎么算也算不到,最可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贼。”
  他猛地一回身,望着她的目中仍不带半点怒色。
  他压抑得越好,绮罗却越发觉得眼前人阴沉可怕。好像故意与他作对一样,她偏偏想戳破他的伪装,让他露出本性来。她还想开口,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近处闻到一股淡淡幽香,他的声音依旧很低:“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就凭你也敢来威胁我?”
  在他面前,好像一切虚伪都是多余的。她忽然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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