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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绮罗香-第20部分

小说: 绮罗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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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罗点了点头,抽出罗帕想帮他擦拭衣袖上的墨痕,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捏着帕子又缩回手,小声道:“小时候习过两年。”
  “那也算很不错了,”刘熙闻言便笑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一边擦了擦手上的墨,一边打量着她道,“你穿这身倒是好看。”
  她身上的是公主的日常服制,牙白的锦裙上用粉紫、浅青混杂着金银线勾出百蝶,腰上系着长缨结双凤的玉佩,流苏垂到足踝处,行动自能显出绰约秀拔之姿。她面上发红,忽然有几分不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是阿霖……公主……”
  刘熙却不以为意,走到桌案旁一张张地翻看她临的帖:“卫夫人是当世名家,她的字高逸清婉,撇捺间如舞女插花,倒是很适合女子来习。孤的书阁里还有几张她的帖子,回头让人给你拿来。”
  绮罗哪里肯接,慌忙道:“奴婢不敢。”
  “孤初见你可不是这样拘束的性子,”刘熙有些讶异地望了她一眼,忽然瞥见一旁的书案上端正地搁着阿霖为绮罗未做完的那幅画像,他看了看画像,却又向绮罗望了望,笑着拿起阿霖搁在一旁的笔来,竟是挥笔如急雨,在那画上添笔起来。不同于阿霖的工笔细绘,刘熙画画却是落笔如烟云一般,约只有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搁了笔,笑道,“妥了。”
  绮罗凑近了去看,顿时目瞪口呆,阿霖的那幅画此时被他补全了,面容发丝部分是阿霖画的,都是用的工笔细描的,而人身服饰却是大气磅礴的挥洒运笔,明明是两种笔法,此时竟融汇一体,也不纠于什么布景坐姿,他不过是随意地瞥了绮罗两眼,却画出了一个端坐在太湖石边的俏丽佳人来,画中人身着的依旧是这身华丽衣裙,只是手里多了一枝杏花,巧笑嫣然,顾盼生辉,活脱脱是要从画中走下来的样子,端然便是照着绮罗描画的一般,旁边还提了一句诗:“云容水态从头绘,秋月春风取次拈。”这下绮罗彻底拜服,由衷道:“太子的画真好。”
  只有一瞬时,刘熙的面上浮过一丝愉悦神情,屋外有人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刘熙面上的神色很快便敛了去,看了看那画,又重新变回了淡然落寞的神情:“不必告诉阿霖孤来过。”
  “太子殿下有心事?”绮罗看着他走到了门口,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话。好端端的他怎会突然到奇华殿来,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没说就要走。
  刘熙的脚步顿了顿,终是回过头来,半抬手腕,最终却只是拂过她头上的那枝杏花。
  “这花很衬你。”
  这句话飘得轻淡,她疑心自己听错。
  午时三刻过了阿霖方才回来,却是一脸的闷闷不乐。绮罗心里有事,并未追究她晚归,只打量她的神情问道:“怎出去玩了还这般不开心?”阿霖连衣衫也未换,就身伏在花榻上,抱着一只五彩锦绣枕发怔。绮罗又唤了她好几声,她也未知觉。绮罗有些踌躇,走到她近旁,小声道,“先将衣衫换一下吧,等会儿教习嬷嬷还要送午膳进来。”
  仿若一语惊破,阿霖这才觉醒,问道:“可有人发现我出去了?”
  绮罗想起适才太子刘熙的言行,面上略有些发红,小声答道:“没有。”
  阿霖扭了扭身子,似想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眼角眉梢却都带了忧郁,显然存了心事。绮罗看了分明,却不问她,只坐在她身旁的小几上静静看字帖。
  “哎,绮罗。你说一个人如果许久没音信,会是去哪里了呢?”阿霖到底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连句话也没留。”
  绮罗微微一怔,想了想道:“兴许是有什么急事脱不开身。”她说着看了眼阿霖的面色,却见她神色更加怔忪,便问道,“是什么人让公主这样挂心。”
  “是个老和我过不去的人,”阿霖说起这个人,面上微微发红,却有些按耐不住地眉飞色舞,“他给我养的小兔洗沐,但忘了将它的毛擦干,结果过了一晚小兔就腹泻死了。我……我真气他。有好多账要和他算,但他不知跑到哪里去啦。”
  虽说是嗔怪,可这话里的惦记简直要漾出蜜来。绮罗微微笑了笑,望着她道:“既然这样挂心,就让你的太子哥哥去帮你找找。”
  “不要,”阿霖开口就是否决,红着脸道,“等他回来我再一并和他算账。”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阿霖走到书案旁,忽地目光留在早上的那幅画上,嗔道:“你还骗我说没人来过,太子哥哥可不就来了。”
  绮罗大感尴尬,怎么就忘了把画收起来,她支吾道:“我,我一时忘了。”
  “啧啧,太子哥哥可是难得动笔的,”阿霖却不放过这个打趣她的好机会,瞧着她促狭道,“我瞧这画可是用了心的,还题了诗呢。你可要贴身收好了,这就算是以后立太子妃的表记。”
  “我不要。”绮罗抢忙道,一时涨红了脸。
  阿霖笑眯眯地吹了吹画上的墨迹,见已经干了,便把画卷了起来:“你不要,我可就拿去送人了。”
  “你要送谁?”绮罗又是羞,又是恼。
  “这可不能告诉你。”阿霖打开一旁的漆金书柜,拿出一个空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把画放了进去。
  绮罗有些发急,可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来,此时脸色越发地红。
  阿霖见她窘迫,越发得意,眨眼道:“过几个月就是有人的生日了,我把这画像送给他,他定会高兴。

8。点绛唇
  潼关近在咫尺,疾风如刀,箭簇如雨。
  马蹄落处飞沙走石,漫卷迷人眼目,呐喊声交织着利箭穿云的鸣响,惊得路旁人纷纷避让不止。
  最前的一骑上却有两人,其中年长那人面如金纸,正是从地牢中逃出的冉隆。他瞧上去似是受了重伤,而驭马的人却略年轻些,是他的弟弟冉闵。此时冉闵双手牢牢抓紧缰绳,恨不能让马飞驰得更快些。虽是匹骏马,但长途跋涉,又负担了两人的力量,嘴边渐渐溢出白沫,快要跑的脱力了。冉闵何尝不知要爱惜马力,但此时性命攸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双腿牢牢夹住马腹,只恨不能插翅越过潼关去。
  “二弟,放我下去。”冉隆突然说道,“我去引开后面的人。”冉闵一怔,当即拒绝道,“不可!你我兄弟同生共死,我绝不会舍弃大哥。”
  两人从长安的地牢逃出时,只抢到一匹骏马,此时已不眠不休地跑了三个昼夜,而后面的追兵源源不断,冉隆更在逃亡途中背上中箭,眼见着伤势越发沉重了。冉隆打断他的话,冷静道:“你必须走,将消息传回给大王,还有咱们大将军。”他顿了顿,又道,“回去之后照顾好玉琪。”
  此时背上箭疮发作,剧痛连心。冉隆毅然决然地推开冉闵,忽地竟跃下马去。
  冉闵大惊之下还未反应过来,冉隆却已在马上重重地抽了一鞭。马受惊高高跃起,向前疾冲过去。冉闵回头看时,大哥冉隆已远远地站在追兵之前,一人哪里能阻挡千军万马,只这一瞬,他便永生难忘。
  冉闵双目发红,终是不敢回头再看一眼。犹自听到风中飘来大哥最后的一句嘶吼:“快回洛阳!”
  好日子过不了几天,教习嬷嬷倒是不来了,却有几个手捧圣旨的小黄门来了奇华殿,这次传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石王宣了国书来,要聘公主和亲。”
  阿霖听完旨意,惊得跌坐在地上:“太子哥哥怎会答应让我去和亲。”
  那小黄门面生得紧,一板一眼地说道:“小臣只负责传旨,其他的事一概不知。”说罢拔腿便要走。阿霖当下面色发白,眼泪便如珠子一般落了下来。绮罗闻信赶来,拦住那小黄门怒道:“这究竟是太子的旨意,还是南阳王的旨意?”小黄门哪里理她,只翻着白眼道:“殿下速去承德殿谢恩,可莫耽误了吉时。”
  “去承德殿谢恩?”阿霖怔了怔,面上陡然色变,咬牙便向外冲去,“我要去找太子哥哥问个清楚。”
  绮罗大惊失色,慌忙赶去追她。待她赶出去时,哪里还有阿霖的人影。绮罗在宫中到底待的时间短,分辨不出道路,无奈之下只得找来宫女引路,这一来一去耽搁了不少工夫,等她赶到承德殿时,却只见阿霖掩面哭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阿霖,阿霖……”绮罗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追她,可阿霖哪里会停步,竟是哭着向殿后跑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绮罗急忙拦住了随着出来的小黄门,“公主殿下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
  那小黄门到底发了点善心,叹了口气道:“姑娘快去劝劝看吧。这和亲的事,怕是难转圜了。”
  未央宫后,便是御花园。绮罗追到水榭旁,却见阿霖背对着自己,双肩微微耸动。
  绮罗替她想想,心里也觉得难过,走近她身旁,低声道:“你别伤心,总还会有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阿霖哀哭不止,抽泣道,“石老贼派人送了国书来,大皇兄已经答应送我去和亲了。”
  从冉氏兄弟逃脱起,绮罗便隐约猜到了石勒是会动怒的。这大抵是迟早的事,却没有想到消息传得会这么快,石勒已经发现了刘曜送她回来劝降的事有诈。她心里踌躇,也寻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将阿霖的手紧紧握住,却觉得她掌心冰冷得很。
  “我,我等不到他回来了……”阿霖的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仿若有把刀子在她心上剐着,每一下都痛彻肌骨,“绮罗,你答应我。若是他回来,你告诉他……你告诉他……”她抽噎道,“告诉阿茂……就说我等不了他了。”
  “你再说一遍!”绮罗的呼吸简直要停住,“你要等的人叫什么……”
  阿霖悚然一惊,指甲深深地掐入绮罗的皮肤中,颤声道:“你识得慕容茂?”
  绮罗望着阿霖满是泪痕的小脸,忽然觉得心上一冷。
  阿霖的心上人竟然是慕容茂。
  脑海中浮现出冰天雪地里的那一幕,那个年轻英俊的侍从高高跃起,向敌人冲去,可最终却无力地跪在冰上,无数利箭从他身上透过,鲜血浸的四周都变了颜色。那幅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脱口险要对眼前伤心欲绝的阿霖说出实情,可一抬头,她却看到几丛花枝后,有人对自己摇了摇头,目中透出坚定决然的神情。
  阿霖屏住呼吸,怔怔地望着绮罗,忽然心底浮起一丝不妙的猜想,追问道:“你见过阿茂是不是?他是不是在父皇身边?难道大皇兄和太子哥哥都在骗我,他们都告诉我阿茂去西羌寻晋王了。你快说,他们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绮罗面上闪过一丝哀悯,轻声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阿霖霎时间一颗心落回腔内,可她一想到自己即将远去和亲,又陷入了更深的悲伤中。绮罗踌躇再三,含混道,“若是我以后见到,会……会向他转达公主的话。”
  “你若不想去和亲,可以再去求求太子。”虽然明知道这希望微乎其微,绮罗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太子殿下与你一母同胞,也许会顾念骨肉。”
  “我若不去,大皇兄和太子哥哥也许不会责怪我,”阿霖闭上双眼,用力地摇了摇头,双手捂住了脸,可指缝间都是泪水滑落下来,“可有朝一日若阿茂回来,他们便会迁怒于他。”
  绮罗慢慢挪开脚步,向回去的小径走去,也许留阿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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