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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水流沙-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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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云飞花了二个晚上写好信,主要是写这里的干部乱打人。地主富农不做坏事也要被打。石云缘怕出了事情别人不相信是她写的来对笔迹,又把信抄了一遍才发了出去。

没隔几天,法院的回信来了。信上说:你反映的问题只是暂时的,一个国家不可能永远是这样,现在没谁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现在是非常时期,像这样的信你最好不要乱写,幸好你这信落在我手里,不然会有麻烦的。相信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党,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信上没有署名,只在信尾落了一个日期。

石云飞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杜尹霞也到改土连来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干部了,甚至连**员也不是了,只是一个监督劳动改造的对象。人们并不为难她,许多人都照顾她,让她做轻松的工作。改土连的干部只有江惜河才经常参加实际操作,他在和石云飞安砌堡坎的时候说:“杜乡长是好人,十多年来为荔枝村做了不少好事情。没想到……”石云飞问道:“他啷格会被整成这样呢?”江惜河说:“不晓得,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犯的错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好人难做呀……”

许多人都在糊糊涂涂中过日子,许多人委曲求全。石云飞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样的年代和严进林这样的干部子女搞好关系,不但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别人。

石云飞心里恨害死他养父的那些人,恨严有鱼,那个满脸横肉的大麻子。恨那些乱打人的干部,如果国民党真能回来,如果他能有那个权力,他真的想把严有鱼和那些乱打人的干部全杀掉。最少也要把他们全抓起来,让他们也尝尝无端被人殴打的滋味。

因恨严有鱼,和严进林没有继续深交,只是空闲的时候讲自己看的书给他们听。心里恨严有鱼,可对严进林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啥,是因为严进林的身世?还是因为他曾帮过自己?也许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不应该由下一代人来继承?也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第一部第四卷 第五章

 


这是一个政治运动频繁的年代。 凡是历史上有污点的人,每一次运动都是挨整的对象。人们戏称这些人为运动员。最革命的人是穷人,特别是祖孙三代片瓦无存的人。这样的人称为无产阶级,是最革命的好人。

最坏的人,是那些父辈曾经有过钱的人。父辈越有钱,他的后代就越坏。农村的地主最有钱,他和他的后代都是农村中最坏的坏蛋。富农的钱要少一点,他和他的子女是比地主稍好一点的坏蛋。富裕中农也有点钱,属于有可能成为坏蛋的人。上中农有点钱但不多,所以他们是农村中不好也不坏的人,这种人可以团结,属于团结对象。农村中最好的好人,就是贫下中农和他们的后代了,是革命的依靠对象,是有权左右坏蛋的命运的人。

许多许多年以前和许多许多年以后,人们都知道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要赚钱就必然要辛苦,要存钱就必须要节约。世上没有多少人的财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扬海云为了续弦,在片瓦无存的废墟中,靠杜尹霞给他买来的几只种羊,千辛万苦建起了家园。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堂客听说他成了新富农立马转身而去。为了阻止资本主义蔓延。新房子被严有鱼派人夷为平地,山羊被低价赶进了食品公司。

扬海云,扬阳晃,闻六儿住进了羊圈里。扬海云原本不想让闻六儿再和他们住在一起,但看他个子又瘦又小,年纪也只有十几岁,孤苦无依,虽然这次别人以他剥削小长工为借口,但想一想也不是孩子的错。树大招风的是那一栋房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别人也一样有别的借口整他。这是一个荒诞的年代,你今天整别人,也许明天,别人就有可能来整你。谁也不知道,灾祸什么时候就降临到你的头上。



言多必失,这个时代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有效办法,就是尽量少说话。越是人多的场伙,说话做事情越是要特别小心。王学忠处处小心翼翼,生怕不注意给自己惹来横祸。开会学习甚至评工记分的时候都不开腔。反正像他这样的人,无论你干活怎样拼命努力,你的工分也只能得别人的一半,评多少工分自己没有发言权,自己也用不着操心,找个地方坐着打瞌睡。

谁也没有想到会祸从天降。这一天,他看见不知是谁在一块石头上放了一张报纸,就一屁股坐了下去。谁知他起身以后张猪儿哦伙连天地吼道:“你们看……你们看……这不是现行反革命是啥子。”张猪儿指着王学忠刚起身的地方说。人们扭头看,不就是一张报纸幺,有人责怪张猪儿大惊小怪。

张猪儿说:“你们好生看一下,这不是领袖的头像么,把领袖拿来垫屁股,这是不是现行反革命行为。”看见石头上的报纸,王学忠的心都凉透了,报子上赫然印着**的头像。这一下完了,他瘫坐在地上,成了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

生产队立马组织现场批斗大会,每当这个时候都要把所有的地富反坏右一齐羁押起来接受教育。干部心情好的时候,只叫来接受教育的地富反坏右,九十度的躬起身子站在一边啄脑壳。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地富反坏右在会场前排队下跪,只要你是贫下中农,就有资格用皮带挨个的教训地富反坏右,没有谁敢有丝毫的反抗。

地富反坏右运气好的话,那天的批斗会,斗争谁就斗争谁,自己最多挨几下皮鞭一顿训斥。运气不好斗争矛头随时转变,如果矛头转向你,那就有你的苦头吃了。每当这样的时候,地富反坏右人人自危,惟恐不幸会降落到自己的头上。



民兵营长盛成厚找来民兵保护现场,现场批斗会不拘形式地开始了。被通知到会的地富反坏右,自动走到会场前面,自觉地行九十度鞠躬礼。王学忠被五花大绑起来,张猪儿提着一根竹棒,指着王学忠说道:“你这个反革命份子,把领袖拿来当你的板凳,你狗日的恨**,你狗日的恨**,叫你恨,叫你恨,叫你恨……”

张猪儿说一句,打一棒,王学忠被绑着毫无反抗能力也不敢反抗,只是口里不停地说:“冤枉呀,我不是故意的呀……我来的时候就看见那张报纸放在石头上,我没有看见报纸上有领袖像呀……”张猪儿边打边问:“报纸是哪个放的?”王学忠委屈地说:“我没有看见是哪个放的报纸呀。你不要打了嘛,你不要打了嘛。我冤枉呀……”

张猪儿说:“问你是哪个放的报纸你还不说,你狗日的还要吼,你要给别人乘起狗日的就不要吼。”张猪儿竭尽全力,棍棒无情的落在王学忠身上。张猪儿打累了对站在外边看热闹的民兵说:“打他龟儿。”几个民兵扑了上去,棍棒雨点般落在王学忠身上,王学忠喊叫的声音嘎然而止,人也一动不动了。

王学忠被打的实在受不了,只好装昏迷过去,想少受点皮肉之苦。几个民兵果然停下了棍棒。张国全走上前去踢了王学忠一脚,说:“狗日的是装死。”张猪儿说:“我去给他舀点金黄浆来。”说完话鼎鼎董董的跑了。

人们还没有弄明白,张猪儿说话的意思。只见他用粪瓢舀来一瓢人大粪,说:“灌他龟儿屎吧尔。”说完话就把一瓢人大粪泼在王学忠脸上。王学忠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张猪儿见王学忠没有动静,找来一根竹签说:“老子来弄点干的喂他。”王学忠闻言睁开眼睛,见张猪儿用竹签夺起一节大便,正往他嘴里送。吓得他“卟卟”地接连吐了几口嘴边的粪水,急声说:“我看见的,我看见的,有一个人坐过那块石头的……”张猪儿说:“快说,是哪一个?”

其实王学忠谁也没有看见,此刻被逼无奈随口道出。张猪儿追问,他不知道如何答对正支支吾吾。蓦地听见盛成厚在喊:“是他!是他!肯定是他!”原来陪杀场的地富反坏右中,新富农扬海云全身筛糠般的颤抖起来,听见盛成厚的喊叫,战战兢兢的说了几个字:“我……不……是……故意……的……”就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上。

张国全提着扁担扑了上去,举起扁担向扬海云打去。嘴里骂道:“狗日隐藏的阶级敌人。”一个十五六的孩子扑上去挡在扬海云面前,口里喊着说:“别打我爸……”张国全的扁担打在了孩子头上。孩子的话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

闻六儿扑上去,抱着倒下的孩子大声喊:“扬阳,扬阳……”闻六儿抱着扬阳晃摇着大声呼喊着,扬阳晃没有一点声息。瘫倒在地上的扬海云一下子爬了起来,疯狂的扑向张国全,说:“老子跟你拼了。”扬海云把张国全压倒在地上,死死卡住张国全的脖子,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民兵门围拢上来,把扬海云抓起来,捆了个结结实实,杨海云和王学忠被倒吊在朝门口的屋梁上。

江惜河把瘫倒在地人事不醒的扬阳晃,从闻六儿手上接过来。说:“走,我们把他背到医院去。”看见别人被强迫灌大粪,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感受?吴嗣石不得不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担起心来。那样恶心的场景,谁见了谁都害怕。她不得不暗自盘算,如何劝石云情和石云缘回到她们的亲生父母身边去。从目前的情景看起来,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何言孩子。只有把她们送回去,使她们免受株连。



扬海云被抓去了公社,关了一个多月才放出来。扬阳晃的头因受扁担重击,大脑严重受到损伤,人已经丧失了思维能力。别人喊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喊他叫谁叫爸爸,他就喊谁叫爸爸。不喊他吃饭他就不吃饭,喊他吃饭他就端起碗一直吃,不知道放下饭碗。扬海云定性为现行反革命份子。在他新富农份子的帽子上又多了一顶现行反革命份子的帽子。

看着傻兮兮的儿子,扬海云心如刀绞。几年以前,一场大火使他家破人亡,杜乡长不知从什么地方给他买来了种羊,还有鸡,鸭,和鹅。原本是想让他带个头,让荔枝村的人都发展养殖业,勤劳致富。时间才过去二年,日子就一天天好起来了。一个女人愿意与他一起重组一个家庭,谁知就在快要成亲的日子……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儿子成了傻瓜,自己头上戴着两顶别人一听就害怕的帽子,生活还有什么希望。扬海云彻底绝望了。是夜,用一根牛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闻六儿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扬海云一家人。如果不是自己吃住在他家里,别人就不可能说出什么小长工来。他们一家就不会成为新富农份子了。他现在承担起了照顾扬阳晃的责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照顾自己都力所不能及,何言还要照顾另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闻六儿的辛苦可想而知,扬阳晃由于受伤的缘故,有时候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闻六儿收工回来后还要到处找他。有一天,闻六儿遍找扬阳晃不见。第二天,人们发现他失脚跌进粪凼里淹死了。

闻六儿失踪了,有人看见他在城里要饭。

第一部第四卷 第六章

 



“恁个舅子昆的,恁么多年了,还要去把她们弄回来。”盛月桥说,“我看你们两个是屁眼疯发了。”盛成厚说:“你就晓得说空话,现在天天讲阶级斗争,我不能让两个妹妹住在阶级敌人家里。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枉你还当贫协主席,你的阶级立场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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