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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吴祖光文集-第4部分

小说: 吴祖光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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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上海的中共地下党员潘汉年、夏衍、光未然,以及著名的进步电影导演蔡楚生,
还有陈荒煤等等都有密切的关系。他在上海编小报、副刊,写影评,并先后在几个
电影厂担任宣传工作。除此之外,他有一个属于经济方面的优越条件,就是在仰光
的胞兄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商人,尤其这个富有的哥哥特重手足之情,对兄弟关怀备
至,只要兄弟提出经济上的要求,兄长都予以满足。抗日战争爆发后,唐瑜大概是
从上海回到仰光,然后经缅甸到昆明的公路来到重庆的。唐瑜曾约略说过,他哥哥
给了他两部大卡车和一部小轿车,卡车上装有当时可以畅销的物资,让弟弟做点赚
钱的生意,但是另一辆卡车上这位弟弟却装上了一满车的食品,到了重庆便和朋友
们共享美食,需要钱用时便卖货,最后卖车。记得我有一次和他一同走在重庆中一
路近四德里时,远远开过来一辆十分豪华而崭新的小轿车,唐瑜忽然停步不走了,
当时大雨初晴,路上积水很深,汽车飞驰而过,我们两人躲避不及溅了一身水,尤
其是唐瑜满脸都是泥水。他仍旧不动地望着汽车远去才回过神来,对我说:“这车
是我的。”
朋友们大多来自内地,缺少较为舒适的住处,唐瑜租房都是与友人共享的。从
租房开始,他对建房发生了兴趣。重庆当时外地来客云集,新房不断修建起来,建
屋就地取材,大都采用当地极易取得的巨大的竹子捆绑起来做成屋架、门、窗,然
后里外抹灰,加盖屋顶,便成为居室,这种在当地统称为“捆把房子”的建筑经过
细致的加工,完全可以成为漂亮的西式住宅。唐瑜先后修建起不止两三处住房,都
是提供给朋友居住,他的第一套房子“依庐”就是给夏衍一家住的。其中还有一次
被包工头把他预付的建房款卷逃而去,无处查找,只得算了。
唐瑜最后建造的最大的一幢房子,就在中一路四德里下坡的四德村,有一个很
宽敞的大客厅和三间住室,装修比较考究,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碧庐”。“碧庐”
与“壁炉”同音,唐瑜特别喜欢壁炉,冬夜架柴燃烧起来,有又红又暖的诗一般的
情调,大客厅里砌了一个很讲究的漂亮壁炉。
重庆的朋友当中,只有书画家、诗人、才子的黄苗子和画家郁风有一幢真正的
漂亮洋房,由于苗子是当时政府的财政部机要秘书,人家有求于他,存心讨好而向
他进献的。但是苗子的别墅也没有碧庐那样款式的大厅。
碧庐落成之后,住在里面的客人男的是盛家伦、高集,还有我。女客是方菁、
高汾和吕恩。后来唐瑜还接待过一个名叫刘德铭的人,刘带着妻子和一个落生不久
的婴儿。这个刘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住进来之后就大发请帖大宴宾客,请帖
信封上写的都是重庆当时的高官显贵,而且故意放在桌上,目的是让我们看见,显
示他的来历非凡。这样便激怒了我们,当天趁他出去的短暂时间,把他准备酒席上
使用的唐瑜所有的一套名贵西洋瓷器盘碗酒杯等等全部搬走,一件也没留下,然后
我们也全部走掉。可以想见客人到了之后,这席菜饭盛不出来的狼狈相。他是请了
一家著名的餐馆大师傅来做菜的。
刘的恼火亦可想像。不久他和他的秘书沈求我先生又发生了矛盾。一天夜晚,
沈先生来和他谈话,二人先是谈论,变为争执。声音由低至高,后来竟动了手,刘
德铭弯腰抓起痰盂向沈的头上砍去,顿时头破血流。这下子祸闯大了,刘竞连夜携
同妻与孩子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回来。不久以后,刘德铭成立了一个军之友社,骗
局更大了,再往后,军之友社搬到了台湾,从此我们没有再见他。
后来剧作家宋之的把刘德铭的事写成一个话剧剧本,什么题目我忘记了,希望
谁记得告诉我。
唐瑜是潮州人,朋友都叫他阿朗,他自己在写信时署名也叫朗。是否是小名?
我不清楚。有时亦写成阿聋,他确实有点聋,别人讲话常常听不见。亦有人说他是
装聋,不想听的话就装聋作哑。
阿朗的碧庐,在重庆文艺界是一个引人的去处,朋友们都愿意到这里来坐坐,
聊聊,自由自在。在我的记忆里,年节时候,不止一次开过舞会,大家兴致很高,
十分热闹,作家、演员常常跑到这里来。中央青年剧社、中国电影制片厂剧团、中
华剧艺社都离这里不远,所以演员们来得更多。
 
  郭沫若戏称“二流堂”

周恩来同志领导的曾家岩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是中国共产党在重庆的常设机构,
和重庆的进步文艺界有紧密的联系,我在这里就多次见到过周公以及董必武、林伯
渠、王若飞、林彪和一些从延安来到陪都的同志,也常在这里听到一些政治或政策、
文件等的传达报告,也收到过从延安带来送给朋友们的毛衣料、小米和红枣……这
些传达、通知和馈赠都是大家敬爱的夏公转来的。
给大家较深印象的是从延安来了一个小型的秧歌剧表演,演出的节目是《兄妹
开荒》,两个演员是欧阳山尊和李丽莲,这种表演形式大家都未之前见,感觉十分
新鲜。在剧中的对话里,听到一个很新鲜的未之前闻的陕北名词,就是妹妹送饭,
原在开荒的哥哥假装在地里睡觉,妹妹生气了,骂哥哥是“二流子”,就是光吃不
干的懒汉。这个有趣的名词把大家打动了,文艺工作者生活大都没有规律,夜里不
睡,早晨睡懒觉,吃饭不定时都是常事。尤其是盛家伦,生活太没规律,而且读那
么多的书,却一个字也不写,大家说他“光吃不拉”,叫“二流子”是从他开始的。

有一天郭老(郭沫若)和徐冰同志等到碧庐来,听见大家在互称二流子。郭老
说:“好,给你们取个堂名吧。就叫二流堂好不好?”大家都说好。徐冰叫大家拿
纸笔来,请郭老当场题字做匾,但是找了半天,无笔无墨,更无大张宣纸,只得罢
了。但是“二流堂”这个名字却从此叫开了。
这个“二流堂”简明、响亮、好叫、好记。不久就名传遐迩,文艺界、新闻界、
演员们把这里当做休息、聚会的地方。说心里话,我对这个名词没有什么好感,我
写作一直很勤奋,也不爱过多地聊闲天,除了最初叫着新鲜之外,后来我就很少跟
着起哄了。抗战胜利之后,大家纷纷复员,各奔前程,历经上海,再去香港,到19
49年蒋介石败走台湾,当年流亡重庆的朋友回到新中国的首都北京重新团聚。
我是1949年10月2日回到暌别十三年的北京的。那时演员戴浩与虞静子夫妇在东
单西观音寺34号(后门是栖凤楼61号)租了一所老式的大洋房,进门是一排六间平
房,相连一幢宽大的楼房,分租一间楼房给盛家伦,楼下一大间住的是音乐家邬析
零全家,另外还有一个跨院的两间平房由黄苗子和郁风租住,另外还有楼下一间大
厅和两间侧室由我介绍给迁来北京的新民报社做北京办事处,《新民报》总经理和
北京经理陈铭德和邓季惺夫妇是我们在重庆结识的好朋友。我则租住了进门那六间
一排的平房。我和凤霞就是在这里结婚的。
老朋友又在这里聚头了,而且基本上还是当年碧庐旧人,增加的黄苗子夫妇更
是多才多艺讨人欢喜,房主人亦即经租人戴浩、虞静于夫妇都是演员,平素交游广
阔人缘特好。唐瑜已经结婚成家,成为这里的常客。于是马上就传播人口,都说是
“二流堂”在北京重建起来了。
我家本来客人就多,眼看着客人更多起来,我住的一排平房又是在院子最外边,
来人一进大门就敲我家的房门。就在这时,我们大院的斜对门开了一家叫做益康的
川菜馆,很地道的川味。女老板姓金,据说是满清皇族的一位格格,又说是川岛芳
子的妹妹,为人很豁达灵活,开张不久便生意兴隆,去吃饭的客人常常要排队等候。
这么一来,我家更热闹了,熟朋友来益康吃饭,碰上要等候,索性到我家一边聊天
一边等。吃完饭也来我家坐一会再走。无论是本市的,来自外地的,经常能听到
“去二流堂走走……”这样的话。日以继日,真教人受不了,我们俩即便是再好交
友,也经不住这样的疲劳轰炸了。而且我确实是不喜欢“二流堂”这个名字,我的
嘴里也从来不叫这个名字,如今深受其累,我和凤霞就计算着搬离这个地方。1954
年我决定把住在上海的父亲和母亲接来北京同住,那时父亲已中风卧病多年,母亲
除去照顾父亲,还要为我照顾不足两岁的儿子欢欢,为此我求得北京市东城房管局
的帮助,买了一所坐落在帅府园马家庙9号有十八个房间的四合院,并在这年秋天把
他们接来北京。
父亲母亲一生最重的两个负担,一是子女太多,除早年去世的一女三子外,还
有十一个子女,苦熬半世都已长大成人;二是父亲一生醉心于收购文物,除战乱流
离中损失甚重外,这回来京还带来数百件之多,箱笼一大堆,不知母亲是怎样收拾
起来的。我对父亲说:“今天的政府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政府,父亲一世倾全部财
力收集起来的这批文物应当捐给国家,将远比自己保存安全可靠得多,”父亲当时
说话比较困难,但神志思维都是十分清楚的,他立即同意了。经我请来了当时的中
央文物局长郑振铎伯伯和古文物专家来当面点收这批共计二百四十余件的精选珍品,
无偿捐献给故宫博物馆。是建国以来社会人士向国家捐献文物精品的先驱者。
这样我们一家算是在北京定居下来了。住处在王府井大街帅府园协和医院北侧,
正是北京繁华区的中心地带,来访客人仍不在少,但是毕竟不同于在益康饭馆对面,
总是安静些了。那三年我为京剧艺术两位大师梅兰芳和程砚秋拍摄了一共四部影片,
工作够紧张的,但和两位大师的合作关系都极和谐融洽,尤其是程砚秋先生资质颖
异坦率天真,虽然年事已高却富有青春气息,使我永生难忘。
 
所谓“小家族”成员的遭遇

一连拍摄几次重头的京剧,又是新中国拍摄彩色片的开始,从筹备,到建组,
导演的设计,美术处理上写意与写实的结合,乃至于重新编写剧本;还包括与苏联
专家的合作,工作十分繁重。时间又拖得这么长远,连我这做导演的有时也不免感
到烦倦。这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使我感到十分惶惑的事情:一天夏衍同志找到我,
要我抽个时间去看一下北京电影制片厂厂长田方,和他谈一下抗战期间重庆“二流
堂”的“事情”。这个问题提得太奇怪了!“二流堂”是个什么?还有什么“事情”?
我实在没法谈,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忽然想起几天以前在街上偶然遇见一对新婚伴
侣,过去常来我家的,这是一伙六七个自幼孤苦失怙,乱世中备尝艰苦成长起来的
青年人,其中一个是我在电影局工作的同事田庄,常到我家来,并且渐渐地把他的
这些小伙伴们也带来,有时就在我家吃饭,并且管我和妻子称为大哥大嫂,称他们
自己这一伙为“小家族”。他们之中有画家、音乐家、诗人、小说家、剧作家……
大都年轻有为,生机活泼,我和凤霞都很喜欢他们。遇见他俩之后我才觉得,为什
么有一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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