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与变的火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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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的鸟儿，四处求偶的公鸡还有草地里的绵羊都准时回家了，可唯独就是见不到梦姿的身影。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遍又一遍地问下人：少夫人回来了没有？每次下人们说没有的时候，他的恐惧与担心都在剧增。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下人们被派出去满街寻找，他自己则亲自开车先后去了若离，思琴和我家，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他就这样在寻找中度过了整晚。
　　

第六章　　突变（1）
我自从收到那张该死的喜帖之后，内心就没有一刻平静过，他就要成为别人的老公了，这是真的吗？不——不这一定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兴许他又爱上了恶作剧。我难过，恨自己不能成为他的妻子，怨恨现世的不公，可怨来怨去，我始终还是没有恨过他，哪怕是一秒钟也好，受伤的心永远都想找一个可靠的归宿，他来了。

　　静儿，有人找你，快点下来。

　　嗯，来了。

　　脚步声在扎实的楼板和楼梯上有规律地敲打着，不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来到了我的眼前，他看起来有点心绪不宁，我知道他不是来找我的，可仍然心存侥幸。

　　找我有事吗？冷冷的声音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点刺耳。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这个女江湖百晓生啊，他笑着对我说，语调从未如此亲切。

　　那当然了。

　　我很不习惯他说话的那副从未有过的腔调，他这是在嘲笑我吗，还是在故意安慰我？我不明白，但却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梦姿不见了，她从早上出门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是来找她的。其实我也知道，她不可能在你这儿，她连你家的地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我就是在自欺欺人，可我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就一直在家里等死吧！我——我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我心里难过啊，洁静，你明白我的心情吗，明白吗？不，你怎么可能会明白呢？

　　天地，你冷静点，不要这么激动，先坐会儿好吗，你的心情我完全懂的。

　　你真的懂吗？他的眼睛开始湿润，声音由高处再次跌落到了平地。

　　先喝杯茶清醒一下头脑吧。

　　不了，我还要去其它地方找梦姿呢？先走了，伯母，我有空再来看你。

　　他再次从我身边溜走了，上帝并非没有感慨的时候，只是它没有在世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我真的好想哭，望着远去的她，我终于流下了眼泪，忍泪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受。

　　从我家出来，他又再次投入到了茫茫的黑夜之中，街的一头到另一头的距离很短，整个晚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走了多少条街。星星一颗颗在他头顶上消失，直到最后连金星也躲了起来，今天晚上的月亮灰蒙蒙的。天空慢慢地变亮了，海天相接的地方着火了，火势迅速蔓延，越烧越旺，烧遍了半边天空，不久连大海也烧着了。

　　上午时分俊堂和绮仪在一条街上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他睡得很沉，俊堂只好将他背在自己的肩上，直到傍晚时分他才醒过来。

　　梦姿，梦姿呢？我还没有找到她，俊堂，绮仪你们找到她了吗？

　　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在街上不断地找啊找，突然一个黑影从他身边闪过，然后他就睡着了，再之后就回到了家里。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来家里通知我们的，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去那里找你呢？

　　看来我们早已掉入了人为的圈套里面，而且这个陷阱深不可测，你们也够累的了，就先出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可是——可是……

　　行了，俊堂你就别再可是了，让天哥好好休息吧。

　　俊堂就这样硬被绮仪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瞥着俊堂那张不断转过来的脸，他的心感到了一丝丝暖意，幸亏还有俊堂在身边帮自己，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满目凄凉处处见，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少了，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上树抓小鸟的事情。鸟对家庭的责任心在某些时候要强于人类，它们的家通常在大树的最隐蔽处，鸟类最不喜欢的就是招摇，但这些都是他长大后才明白的，小孩子抓鸟的理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就是为了好玩，也因为这简单的理由很多鸟类失去了亲人和家庭。鸟类毕竟是鸟类，鸟爸爸鸟妈妈碰上这种事情时只能用世间最哀怨的曲调来超度它们的孩子和家。他是一个人，就算是狗也会在情急之中跳墙的，更何况他不是一条“狗”。可在暗处的人到底会是谁呢？张千吗？不会的，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更何况现时他人还在香港。金玉利，李爱民吗？更不可能，他们要有心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犯不着如此拐弯抹角。最后他想到了徐伟豪父子和日本人，自他重回上海之后徐伟豪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了，但徐伟豪不可能不知道要对付一个已经羽翼丰满的昔日门徒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所有他就从侧面攻击……他已不敢再往下想了，日本人呢？同样也有很大的嫌疑，要让一个位居高端的中国热血青年死心塌地为自己做事，没有一个大的筹码在手是万万不行的，又或者是徐伟豪跟日本人联手干的也说不定。理清楚这些，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又立刻钻进了他的新房，如果真是徐伟豪跟日本人干的，那么这正的目标就应该是他才对啊！但何以自己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受到任何有关的消息呢？天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她永远都是无辜的，什么老天爷，上帝都是狗屁！

　　当俊堂听见他的大声宣泄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命运抗争了。

　　天哥，你怎么了？听到吼声的俊堂像箭一样飞奔而来。

　　我没事，俊堂，能为我做件事吗，马上派几个可靠的人去日夜监视徐伟豪和中村嘉华的行踪，一有异常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我这就去办，天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梦姿姐和成千上万的中国同胞都还等着你去救他们出苦海呢。

　　我知道啦，你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连绮仪都比你胆大，真是的，快去吧。

　　俊堂走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有点饿，究竟多长时间没往嘴里送东西，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俊堂说得很对，他绝对不能有事，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填饱肚子，养好精气神。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突变（2）
时间一天天过去，还是没有关于梦姿的任何消息，很多人安慰他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他自己的感觉正被时间一分一秒地冲淡着，到现在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件事，但时常还是会有人在他身边提起那件令他永远无法想起的事情。过去的几个月他完全是在一件又一件的工作当中度过的，不快也不慢，西方的圣诞节就要如期而至了，他打算再去一次教堂——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教堂——彻底结束上帝的幻想。
　　教堂里很热闹，参加祷告的既有蓝眼睛又有黄皮肤，自然也有家财万贯的富人和一贫如洗的穷人，好人和坏人，在这一点上，他是很肯定佛祖和耶稣的。不远处他见到了一个传教士正在向信徒说些什么，教士的中国话说得很慢但却字字清晰：“主一定会保佑你的，只要你宽恕无能为力的过去”。宽恕不能改变的过去，虽然有点消极，但却不失为生活的另一种境界，他把教士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抬头时他见到了一个人。
　　恩公，原来你也在这里啊！真是上帝有心。
　　你是——你叫……他带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缓缓地问。
　　我叫杨武魁，恩公，请受我一拜，说话的时候那个高大的个子已经矮了一截。
　　快快请起，江湖救急怎能受如此大礼？他边说边将高个子扶了起来，更何况我的微薄之力并没有帮到大嫂。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恶果，一言难尽，恩公，你能在1936年的上海跟一个落魄的江湖中人讲江湖道义，足见你是一条有情有义的真汉子，光是这一点你就受得起我的一拜。
　　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如果武魁兄不嫌弃的话。
　　我杨武魁大老粗一个，难得恩公高看，不如我们现在就当着上帝的面义结金兰。
　　甚好。
　　于是他们就这样在上帝面前成为了好兄弟，虽然来得有点快，而且还没有那刮骨疗伤的关二哥做见证人。按照年龄，他有了一个大哥，大个子自然也就多了一个来自天上的弟弟。
　　不知大哥今后有何打算？
　　暂时还没有，如今我是一个无亲无故的鳏夫，世上再无亲人，哪还能打算什么啊。
　　大哥不是还有小弟这个亲人吗，不如同小弟一起打天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嘛。
　　好，以后贤弟只要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只管开口吩咐。
　　杨武魁用江湖人的快人快语答应了他的邀请，洒脱而爽快，这一点令他感到非常满意，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很是乐观。自从再次见到这位义兄的第一眼起，他就认定了这个高个子将会给他以后的生命带来更多的活力。几个月前他失去了一个至亲至爱的人，现如今他得到了一个哥哥，也许是上天对他做出的一点补偿吧，可他压根就不是一个轻易向命运低头屈服的人。
　　晚餐非常丰富，也许是家里很久没来重要客人的缘故，张妈准备了很多平时梦姿喜欢做给他吃的菜。时人很喜欢把上海的富贵比作浮云，所以就出现了今时今日歌舞升平，及时行乐的大上海。但整个大上海还是有很多的例外，杨武魁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出生于武术世家的杨武魁自小习得一身武艺，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应付几个一班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武举出生的父亲给了他一个贤良淑慧的妻子和一笔为数不少的物质财富，而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娶自己心仪的女孩为妻。娶了贤妻良母的他曾经是父母眼中的乖儿子，不然杨老爷和杨老夫人也不会走得那般安详了，他变了，因为自己心仪的女孩嫁给了一个面目可憎的纨绔子弟，并随着那个男人举家去了日本，他最后的梦也彻底碎了。情场失意的他将全部的生命的放到了结交朋友上，不久之后他就成为了上海滩最讲义气和最凶猛的黑道之一，时间在他的妻子林碧馨身上所留下的轨迹就完全是生活的另一种写照，整日独守空房，还要处理一大家子的琐碎事务，苦苦支撑是对这个摇摇欲坠的没落家族唯一能尽的一点责任。土崩瓦解是坐吃山空的最好结局，妻子没有相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世俗之见，她想留在丈夫身边，等丈夫重新振作，回心转意，可上天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去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杨兄，死者已矣，而生者存矣，嫂子的确是一个好老婆，你应该为她祈祷祝福并重新接回你的心里，可造成这一悲剧的又何止你一个人呢？害死人的是整个社会，来我们为嫂子干杯，为大哥你的重生而干杯。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就像演说家一样，贤弟，为了我们的相逢相识相交再干一杯。
　　夜已深，人已静，唯有寂寞伴左右，不离不弃。几个月以来，他已经完全有能力摆脱张千的控制，可他还不能这么做，鸟类虽然都长着一对能飞的翅膀，能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中无拘无束地翱翔，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