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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二马-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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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力,你没出去?”马威说着过去逗拿破仑。“马威,你愿意帮助我吗?”玛力问。
  “怎么帮助你?”马威往前又凑了凑。
  “告诉我,华盛顿在那儿住?”她假意的笑着说。“我不知道,真的!”
  “无关紧要,不知道不要紧!”她很失望的一撇嘴。“玛力,”他又往前凑凑,说:“玛力!你还是爱华盛顿?你不会给真爱你的人一点机会?”
  “我恨他!”玛力往后退退身子:“我恨你们男人!”
  “男人里有好的!”马威的脸红了一点,心里直跳。玛力乐了,乐的挺不自然。
  “马威,你去买瓶酒,咱们喝,好不好?我闷极了,我快疯了!”
  “好,我去买,你要喝什么?”
  “是有辣劲的就成,我不懂得酒。”
  马威点点头,拿上帽子,出去了。
  …………
  “马威。我脸红了!很热!你摸!”
  马威摸了摸她的脸蛋,果然很热。
  “我摸摸你的!”玛力的眼睛分外的光亮,脸上红的象朝阳下的海棠花。
  他把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浑身全颤动着。他的背上流着一股热气。他把她的手,一块儿棉花似的,放在他的唇边。她的手背轻轻往上迎了一迎。他还拉着她的手,那一只手绕过她的背后,把嘴唇送到她的嘴上。她脸上背上的热气把他包围起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听得见自己心房的跳动。他把全身上的力量全加到他的唇上,她也紧紧搂着他,好象两个人已经化成一体。他的嘴唇,热,有力,往下按着;她的唇,香软,柔腻,往上凑和。他的手脚全凉了,无意识的往前躬了躬身,把嘴唇更严密的,滚热的,往下扣。她的眼睛闭着,头儿仰着,把身子紧紧靠着他的。
  她睁开眼,用手轻轻一推他的嘴,他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没倒下。
  她又灌下去一杯!喝得很凶,怪可怕的。舐了舐嘴唇,她立起来,看着马威。
  “哈哈,原来是你!小马威!我当你是华盛顿呢!你也好,马威,再给我一个吻!这边!”她歪着右脸递给他。马威傻子似的往后退了两步,颤着说:“玛力!你醉了?”
  “我没醉!你才醉了呢!”她摇晃着向他走过来:“你敢羞辱我,吻我!你!”
  “玛力!!”他拉住她的手。
  她由他拉着手,低下头,一个劲儿笑。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变了,哭起来。
  拿破仑这半天看着他们,莫明其妙是怎一回事。忽然小耳朵立起来,叫了两声。马老先生开门进来了。
  看见他们的神气,马老先生呆着想了半天,结果,他生了气。
  “马威!这是怎回事呀!”马老先生理直气壮的问。马威没回答。
  “玛力,你睡觉去吧!”他问玛力。
  玛力没言语,由着马威把她搀到楼下去。
  马威心里刀刺的难过。后悔不该和她喝酒,心疼她的遭遇,恨她的不领略他的爱情,爱她的温柔嘴唇,想着过去几分钟的香色……难过!没管父亲,一直上楼了。
  马老先生的气头不小,自从温都太太拒绝了他,他一肚的气,至今没地方发送;现在得着个机会,非和马威闹一回不可。
  他把他们剩下的酒全喝了,心气更壮了。上了楼来找马威。
  马威也好,把门从里面锁好,马老先生干跺脚,进不去。“明天早晨见,马威!明天咱们得说说!没事儿把人家大姑娘灌醉了,拉着人家的手!你有脸皮没有哇?明天见!”马威一声也没出。
  马老先生睡了一夜平安觉,把怒气都睡出去了。第二天早晨,肚子空空的,只想吃早饭,把要和马威算账也忘了。吃完早饭,他回到书房去抽烟,没想到马威反找他来了。
  马威皱着眉,板着脸,眼睛里一点温和的样儿也没有。马老先生把昨天晚上的怒气又调回来了。心里说:“我忘了,你倒来找寻我!好,咱们得说说,小子!”
  马威看着他父亲没有一处不可恨的。马老先生看着儿子至少值三百军棍。谁也没这么恨过谁,他们都知道;可是今天好象是有一股天外飞来的邪气,叫他们彼此越看越发怒。
  “父亲,”马威先说了话:“咱们谈一谈,好不好?”“好吧!”马老先生咂着烟袋,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先谈咱们的买卖?”马威问。
  “先谈大姑娘吧。”马老先生很俏皮的看了他儿子一眼。马威的脸色白了,冷笑着说:“大姑娘吧,二姑娘吧,关于妇女的事儿咱们谁也别说谁,父亲!”
  马老先生嗽了两声,没言语,脸上慢慢红起来。“谈咱们的买卖吧?”马威问。
  “买卖,老是买卖!好象我长着个‘买卖脑袋’似的!”马老先生不耐烦的说。
  “怎么不该提买卖呀?”马威瞪着他父亲问:“吃着买卖,喝着买卖!今天咱们得说开了,非说不可!”
  “你,兔崽子!你敢瞪我!敢指着脸子教训我!我是你爸爸!我的铺子,你不用管,用不着你操心!”马老先生真急了,不然,他决不肯骂马威。
  “不管,更好!咱们看谁管,谁管谁是王——”马威没好意思骂出来,推门出去了。
  马威出了街门,不知道上那儿好。不上铺子去,耽误一天的买卖;上铺子去,想着父亲的话真刺心。压了压气,还是得上铺子去;父亲到底是父亲,没法子治他;况且买卖不是父亲一个人的,铺子倒了,他们全得挨饿。没法子,谁叫有这样的父亲呢!
  伦敦是大的,马威却觉着非常的孤独寂寞。伦敦有七百万人,谁知道他,谁可怜他;连他的父亲都不明白他,甚至于骂他!玛力拒绝了他,他没有一个知心的!他觉着非常的凄凉,虽然伦敦是这么热闹的一个地方。他没有地方去,虽然伦敦有四百个电影院,几十个戏馆子,多少个博物院,美术馆,千万个铺子,无数的人家;他却没有地方去;他看什么都凄惨;他听什么都可哭;因为他失了人类最宝贵的一件东西:爱!
  他坐在铺子里,听着街上的车声,圣保罗堂的钟声,他知道还身在最繁华热闹的伦敦,可是他寂寞,孤苦,好象他在戈壁沙漠里独身游荡,好象在荒岛上和一群野鸟同居。
  他鼓舞着自己,压制着怒气,去,去跳舞,去听戏,去看足球,去看电影;啊,离不开这个铺子!没有人帮助我,父亲是第一个不管我的!和他决裂,不肯!不管他罢,也不去跳舞,游戏;好好的念书,作事,由苦难中得一点学问经验;说着容易,感情的激刺往往胜过理智的安排。心血潮动的时候不会低头念书的!
  假如玛力能爱我,马威想:假如我能天天吻她一次,天天拉拉她的手,能在一块儿说几句知心的话,我什么事也不管了,只是好好作事,念书;把我所能得的幸福都分给她一半。或者父亲也正这么想,想温都太太,谁管他呢!可怜的玛力,她想华盛顿,正和我想她一样!人事,爱情,永远是没系统的,没一定的!世界是个大网,人人想由网眼儿撞出去,结果全死在网里;没法子,人类是微弱的,意志是不中用的!
  不!意志是最伟大的,是钢铁的!谁都可以成个英雄,假如他把意志的钢刃斫断了情丝,烦恼!马威握着拳头捶了胸口两下。干!干!往前走!什么是孤寂?感情的一种现象!什么是弱懦?意志的不坚!
  进来个老太婆,问马威卖中国茶不卖。他勉强笑着把她送出去了。
  “这是事业?呕,不怪父亲恨做买卖!卖茶叶不卖?谁他妈的卖茶叶!”
  只有李子荣是个快乐人!马威想:他只看着事情,眼前的那一钉点事情,不想别的,于是也就没有苦恼。他和狮子一样,捉鹿和捉兔用同等的力量,而且同样的喜欢;自要捉住些东西就好,不管大小。李子荣是个豪杰,因为他能自己造出个世界来!他的世界里只有工作,没有理想;只有男女,没有爱情;只有物质,没有玄幻;只有颜色,没有美术!然而他快乐,能快乐的便是豪杰!
  马威不赞成李子荣,却是佩服他,敬重他。有心要学他,不成,学不了!
  “嘿喽,马威!”亚力山大在窗外喊,把玻璃震得直颤:“你父亲呢?”他开开门进来,差点给门轴给推出了槽。他的鼻子特别红,嘴中的酒味好象开着盖的酒缸。他穿着新红灰色的大氅,站在那里,好似一座在夕阳下的小山。“父亲还没来,干什么?”马威把手搁在亚力山大的手中,叫他握了握。亚力山大的大拇指足有马威的手腕那么粗。“好,我交给你吧。”亚力山大掏出十张一镑钱的票子。一边递给马威,一边说:“他叫我给押两匹马,一匹赢了,一匹输了;胜负相抵,我还应当给他这些钱。”
  “我父亲常赌吗?”马威问。
  “不用问,你们中国人都好赌。你明白我的意思?”亚力山大说:“我说,马威,你父亲真是要和温都太太结婚吗?那天他喝了几盅,告诉我他要买戒指去,真的?”“没有的事,英国妇人那能嫁中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马威笑着说,说得非常俏皮而不好听。
  亚力山大看了马威一眼,撇着大嘴笑了笑。然后说:“他们不结婚,两好,两好!我问你,你父亲没告诉你,他今天到电影厂去?”
  “没有,上那儿去作什么?”马威问。
  “你着,是不是!中国人凡事守秘密,不告诉人。你父亲允许帮助我做电影,今天应当去。他可别忘了哇!”马威心中更恨他父亲了。
  “他在家哪?”亚力山大问。
  “不知道!”马威回答的干短而且难听。
  “回头见,马威!”亚力山大说着,一座小山似的挪动出去。
  “赌钱,喝酒,买戒指,作电影,全不告诉我!”马威自己叨唠:“好!不用告诉我!咱们到时候再说!”
  四月中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怪清凉的。嫩树叶儿依然很小,可是处处有些绿意。含羞的春阳只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地上的人影,树影都是很微淡的。野桃花开得最早,淡淡的粉色在风雨里摆动,好象媚弱的小村女,打扮得简单而秀美。
  足球什么的已经收场了,人们开始讲论春季的赛马。游戏是英国教育中最重要的一部,也是英国人生活中不可少的东西。从游戏中英国人得到很多的训练:服从,忍耐,守秩序,爱团体……。
  马威把他的运动又搁下了,也不去摇船,也不去快走;天天皱着眉坐在家里,或是铺子里,咂着滋味发愁。伊姑娘也见不着,玛力也不大理他。老拿着本书,可是念不下去,看着书皮上的金字恨自己。李子荣也不常来;来了,两个人也说不到一块儿。马老先生打算把买卖收了,把钱交给状元楼的范掌柜的扩充饭馆的买卖,这样,马老先生可以算作股东,什么事不用管,专等分红利。马威不赞成这个计划,爷儿俩也没短拌嘴。
  除去这些事实上的缠绕,他精神上也特别的沈闷。春色越重,他心里身上越难过,说不出的难过;这点难过是由原始人类传下来的,遇到一定的时令就和花儿一样的往外吐叶发芽。
  他嫌大氅太重,穿着件雨衣往铺子走。走到圣保罗堂的外面,他呆呆的看着钟楼上的金顶;他永远爱看那个金顶。“老马!”李子荣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马威回头看,李子荣的神色非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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