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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醒世恒言-第52部分

小说: 醒世恒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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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爹的逆贼走了!快些拿住!”众家人听得家长声唤,都走拢来看时,过迁已

自去得好远。过善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叫快赶,赶着的有赏。众人领命,分

头追赶小官人。过善独自个气忿忿地坐在桥上,约有两个时辰,不见回报。天色

将晚,只得忍着气,一步步捱到家里。淑女见父亲馀怒未息,已猜着八九,上前

问其缘故。过善细细告说如此如此。淑女含泪劝道:“爹爹年过五旬,又无七男

八女,只有这点骨血。总虽不肖,但可教诲,何忍下此毒手!适来幸喜他躲闪得

快,不致伤身。倘有失错,岂不覆宗绝祀!爹爹,今后断不可如此!”过善咬牙

切齿恨道:“我便为无祀之鬼也罢!这畜生定然饶他不得!”

不题淑女苦劝父亲。且说过迁得了性命,不论高低,只望小路乱跑。正行间,

背后二人飞也似赶来,一把扯住,定要小官人同回。你道这二人是谁?乃过善家

里义仆小三、小四兄弟。两个领着老主之命,做一路儿追赶小官人,恰好在此遇

见。过迁捽脱不开,心中忿怒,提起拳头,照着小四心窝里便打。小四着了拳,

只叫得一声“阿呀!”仰后便倒,更不做声。小三见兄弟跌闷在地,只道死了,

高声叫起屈来,扭住小官人死也不放。事到其间,过迁也没有主意。“左右是个

左右,不是他便是我,一发并了命罢!”捏起两个拳头,没头没脑,乱打将来。

他曾学个拳法,颇有些手脚,小三如何招架得住,只得放他走了。回身看小四时,

已自苏醒。小三扶他起来,就近处讨些汤水,与他吃了,两个一同回家,报与家

主。别个家人赶不着的,也都回了。过善只是叹气,不在话下。

且说过迁一头走,一头想:“父亲不怀好意了!见今县里告下忤逆,如今又

打死小四,罪上加罪,这条性命休矣!称身边还存得三四两银子,可做盘缠,且

往远处逃命,再作区处。”算计已定,连夜奔走。正是:

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

过迁去有半年,杳无音信,里中传为已死。这些帮闲的要自脱干系,撺掇债

主教人来过家取讨银子。若不还银,要收田产。那债主都是有势有力之家,过善

不敢冲撞,只得缓词谢之。回得一家去时,接脚又是一家来说,门上络绎不绝,

都是讨债之人。过善索性不出来相见。各家见不应承,齐告在县里。差人拘来审

问。县令看了文契,对过善道:“这都是你儿子借的,须赖不得!”过善道:

“逆子不遵教诲,被这班小人引诱为非,将家业荡费殆尽,向告在台,逃遁于外,

未蒙审结。所存些少,止勾小人送终之用,岂可复与逆子还债?况子债亦无父还

之理。”县令笑道:“汝尚不肯与子还债,外人怎肯把银与汝子白用!且引诱汝

子者,决非放债之人,如何赖得?总之,汝子不肖,莫怪别人。但父在子不得自

专,各家贪图重利,与败子私自立券,其心亦是不良。今照契偿还本银,利钱勿

论。银完之日,原契当堂销毁。居中人重责问罪!”过善被官府断了,怎敢不依。

只得逐一清楚,心中愈加痛恨。到以儿子死在他乡为乐,全无思念之意。正是:

种田不熟不如荒,养儿不肖不如无。

话休烦絮。且说过善女儿淑女,天性孝友,相貌端庄,长成一十八岁,尚未

许人。你道恁样大富人家,为甚如此年纪犹未议婚?过善只因是个爱女,要觅个

嗻女婿为配,所以高不成,低不就,拣择了多少子弟,没个中意的,蹉跎

至今。又因儿子不肖,越把女儿值钱,要择个出人头地的,赘入家来,付托家事,

故此愈难其配。

话分两头。却说过善邻近有一人,姓张,名仁,世代耕读,家颇富饶。夫妻

两口,单生一子,取名孝基,生得相貌魁梧,人物济楚,深通今古,广读诗书。

年方二十,未曾婚配。张仁正央媒人寻亲,恰好说至过家。过善已曾看见孝基这

个丰仪,却又门当户对,心中大喜道:“得此子为婚,我女终身有托矣!”张仁

是个独子,本不舍得赘出。因过善央媒再三来说,又闻其女甚贤,故此允了。少

不得问名纳彩,奠雁传书,赘入过家。孝基虽然赘在过家,每日早晚省视父母,

并无少怠。夫妻相待,犹如宾客,敬重过善,同于父母。又且为人谦厚,待人接

物,一团和气,上下之人,无不悦服。过善爱之如子,凡有疑难事体,托他支理,

看其材干。孝基条分理析,井井有方,过善因此愈加欢喜。只有方氏在房,思想

丈夫,不知在于何处,并无消耗,未知死活存亡,日夜悲伤不已。

光阴如箭,张孝基在过家不觉又是二年有馀。过善忽然染病,求神罔效,用

药无功。方氏姑嫂二人,昼夜侍奉汤药。孝基居在外厢,综理诸事。那老儿渐渐

危笃,自料不起,分付女儿治酒,遍请邻里亲戚到家,嘱付道:“列位高宗在上,

老汉托赖天地祖宗,挣得这些薄产,指望传诸子孙,世守其业。不幸命薄,生此

不肖逆贼,破费许多。向已潜遁在外,未知死生。幸尔尚有一女,婚配得人,聊

慰老景。不想今得重疾,不久谢世。故特请列位到来,做个证明,将所有财产,

尽传付女夫,接续我家宗祀。久已写下遗嘱,烦列位各署个花押。倘或逆子犹在,

探我亡后,回家争执,竟将此告送官司,官府自然明白。”遂于枕边摸出遗嘱,

教家人递与众人观看。此时众人疑是张孝基见识,尚未开言,只见张孝基说道:

“多蒙岳父大恩,但岳父现有子在,万无财产反归外姓之理。以小婿愚见,当差

人四面访觅大舅回来,将家业付之,以全父子之情。小婿夫妻自当归宗。设或大

舅身已不幸,尚有舅嫂守节,当交与掌管,然后访族中之子,立为后嗣,此乃正

理。若是小婿承受,外人必有逐子爱婿之谤。鸠僣鹊巢,小婿亦被人谈论,这决

不敢奉命!”淑女也道:“哥哥只因惧怕爹爹责罚,故躲避在外,料必无恙。丈

夫乃外姓之人,岂敢承受!”众人见他夫妻说话,出于至诚,遂齐声说道:“令

婿、令爱之言,亦似有理。且待寻访小官人,一年半载,待有的信,再作区处。”

过善道:“小婿之言,不是爱我,乃是害我。”众人道:“如何是害太公?”过

善道:“老汉一生辛苦,挣得这些家事,逆子视之犹如粪土,不上半年,破散四

千馀金。如此挥霍,便铜斗家计,指日可尽。财产既尽,必至变卖茔墓。那时不

惟老汉不能入土,恐祖宗在土之骨,反暴弃荒野矣!”孝基又道:“大舅昔因年

幼,为匪人诱惑所致。今已年长,又有某辈好言劝喻,料必改过自新,决不至此。”

过善道:“未必!未必!有我在日,严加责罚,尚不改悛。我死之后,又何人得

而禁之!”众人都道:“依着我们愚见,不若均分了,两全其美。令郎回时,也

没得话说。”过善只是不许。孝基夫妇再三苦辞。过善大怒道:“汝亦效逆子要

殴死我么?”众人见他发怒,乃对孝基道:“令岳执意如此,不必辞了。”遂将

遗嘱各写了花押,递与过老。淑女又道:“爹爹家财尽付与我夫妇,嫂嫂当置于

何地?”过善道:“我已料理在此,不消你虑。”将遗嘱付过孝基,孝基夫妇泣

拜而受。

过善又摸出二纸捏在手中,请过方长者近前,说道:“逆子不肖,致令爱失

其所天,老汉心实不安。但耽误在此,终为不了。老汉已写一执照于此,付与令

爱。老汉亡后,烦亲家引回,别选良配。万一逆子回来有言,执此赴官诉理。外

有田百亩,以偿逆子所费妆奁。”道罢,将二纸递与。方长者也不来接,答道:

“小女既归令郎,乃亲家家事,已与老夫无干。况寒门从无二嫁之女,非老夫所

愿闻,亲家请勿开口。”道罢,往外就走,孝基苦留不住。过善呼媳妇出来说知,

方氏大哭道:“妾闻妇人之义,从一而终。夫死而嫁,志者耻为。何况妾夫尚在,

岂可为此狗彘之事!”过善又道:“逆子总在,这等不肖,守之何益?”方氏道:

“妾夫虽不肖,妾志不可改。必欲夺妾之志,有死而已!”过善道:“你有此志

气,固是好事。便我亡后,家产已付女夫掌管,你居于此,须不稳便。”淑女道:

“爹爹,嫂嫂既肯守节,家业自然该他承受。孩儿归于夫家,才是正理。”方氏

道:“姑娘,我又无子嗣,要这些家财何用!公公既有田百亩与我,当归母家,

以赡此生。即丈夫回来,亦可度日。”众人齐声称好。过善道:“媳妇,你与过

门争气,这百亩田尚少,再增田二百亩,银子二百两,与你终身受用!”方氏含

泪拜谢。分拨已定,过善教女婿留亲戚邻里于堂中饮酒,至晚方散。

那过善本来病势已有八九分了,却又勉强料理这事,喉长气短,费舌劳唇,

劳碌这半日,到晚上愈加沉重。女儿、媳妇守在床边,啼啼哭哭。张孝基备办后

事,早已停当。又过数日,呜呼哀哉!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女儿、媳妇都哭得昏迷几次,张孝基也十分哀痛。衣衾棺椁,极其华美。七

七之中,开丧受吊,延请僧道,修做好事,以资冥福。择选吉日,葬于祖茔,每

事务从丰厚。殡葬之后,方氏收拾,归于母家。姑嫂不忍分舍,大哭而别,不在

话下。

且说张孝基将丈人所遗家产钱财米谷,一一登记账簿,又差人各处访问过迁,

并无踪影。时光似箭,岁月如流,倏忽便过五年。那时张孝基生下两个儿子,门

首添个解当铺儿,用个主管总其出入。家事比过善手内,又增几倍。

话休烦絮。一日张孝基有事来到陈留郡中,借个寓所住下。偶同家人到各处

游玩,末后来至市上,只见个有病乞丐,坐在一人家檐下,那人家驱逐他起身。

张孝基心中不忍,教家人朱信舍与他几个钱钞。那朱信原是过家老仆,极会鉴貌

辨色,随机应变,是个伶俐人儿。当下取钱递与这乞丐,把眼观看,吃了一惊!

急忙赶来,对张孝基说道:“官人向来寻访小官人下落,适来丐者,面貌好生厮

像!”张孝基便定了脚,分付道:“你再去细看,若果是他,必然认得你。且莫

说我是你家女婿,太公产业都归于我。只说家已破散,我乃是你新主人,看他如

何对答。然后你便引他来相见,我自有处。”朱信得了言语,覆身转去。见他正

低着头,把钱系在一根衣带上,藏入腰里。朱信仔细一看,更无疑惑。那丐者起

先舍钱与他时,其心全在钱上,那个来看舍钱的是谁。这次朱信去看时,他已把

钱藏过,也举起眼来,认得是自家家人,不觉失声叫道:“朱信,你同谁在这里?”

朱信便道:“小官人,你如何流落至此?”过迁泣道:“自从那日逃奔出门,欲

要央人来劝解爹爹,不想路上恰遇着小三、小四兄弟两个拦阻住了,务要拖我回

家。我想爹爹正在盛怒之时,这番若回,性命决然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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