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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部分

醒世恒言-第137部分

小说: 醒世恒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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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尖趫趫小脚儿一蹴,谷碌碌直滚开在半边,口里格格的冷笑。这和尚惟觉得

麝兰扑鼻。说道:“娘子休得取笑!”拾取帽子戴好。那妇人道:“你这和尚,

青天白日,到我家来做甚?”至慧道:“多感娘子错爱,见招至此,怎说这话!”

此时色胆如天,也不管他肯不肯,向前搂抱,将衣服乱扯。那妇人笑道:“你这

贼秃!真是不见妇人面的,怎的就恁般粗卤!且随我进来。”湾湾曲曲,引入房

中。彼此解衣,抱向一张榻上行事。刚刚肤肉相凑,只见一个大汉,手提钢斧,

抢入房来,喝道:“你是何处秃驴?敢至此奸骗良家妇女!”吓得至慧战做一团,

跪到在地下道:“是小僧有罪了!望看佛爷面上,乞饶狗命,回寺去诵十部《法

华经》,保佑施主福寿绵长!”这大汉那里肯听,照顶门一斧,砍翻在地。你道

被他一斧,还是死也不死?原来想极成梦,并非实境。这和尚撒然惊觉,想起梦

中被杀光景,好生害怕。乃道:“偷情路险,莫去惹他,不如本分还俗,倒得安

稳。”自此即蓄发娶妻,不上三年,痨瘵而死。离寺之日,曾作诗云:“少年不

肯戴儒冠,强把身心赴戒坛。雪夜孤眠双足冷,霜天剃发髑髅寒。朱楼美女应无

分,红粉佳人不许看。死后定为惆怅鬼,西天依旧黑漫漫。”

适来说这至慧和尚,虽然破戒还俗,也还算做完名全节。如今说一件故事,

也是佛门弟子,只为不守清规,弄出一场大事,带累佛面无光,山门失色。这话

文出在何处?出在广西南宁府永淳县,在城有个宝莲寺。这寺还是元时所建,累

世相传,房廊屋舍,数百多间,田地也有上千馀亩。钱粮广盛,衣食丰富,是个

有名的古刹。本寺住持,法名佛显,以下僧众,约有百馀,一个个都分派得有职

掌。凡到寺中游玩的,便有个僧人来相迎,先请至净室中献茶,然后陪侍遍寺随

喜一过,又摆设茶食果品相待,十分尽礼。虽则来者必留,其中原分等则。若遇

官宦富豪,另有一般延款,这也不必细说。大凡僧家的东西,赛过吕太后的筵宴,

不是轻易吃得的。却是为何?那和尚们名虽出家,利心比俗人更狠。这几瓯清茶,

几碟果品,便是钓鱼的香饵;不管贫富,就送过一个疏簿,募化钱粮。不是托言

塑佛妆金,定是说重修殿宇;再没话讲,便把佛前香灯油为名。若遇着肯舍的,

便道是可扰之家,面前千般谄谀,不时去说骗;设遇着不肯舍的,就道是鄙吝之

徒,背后百样诋毁,走过去还要唾几口涎沫。所以僧家再无个餍足之期。又有一

等人,自己亲族贫乏,尚不肯周济分文,到得此辈募缘,偏肯整几两价布施,岂

不是舍本从末的痴汉!有诗为证:人面不看看佛面,平人不施施僧人。若念慈悲

分缓急,不如济苦与怜贫。

惟有宝莲寺与他处不同,时常建造殿宇楼阁,并不启口向人募化。为此远近

士庶,都道此寺和尚善良,分外敬重,反肯施舍,比募缘的倒胜数倍。况兼本寺

相传有个子孙堂,极是灵应,若去烧香求嗣的,真个祈男得男,祈女得女。你道

是怎地样这般灵感?原来子孙堂两傍,各设下净室十数间,中设床帐,凡祈嗣的,

须要壮年无病的妇女,斋戒七日,亲到寺中拜祷,向佛讨笤。如讨得圣笤,就宿

于净室中一宵,每房只宿一人。若讨不得圣笤,便是举念不诚,和尚替他忏悔一

番,又斋戒七日,再来祈祷。那净室中四面严密,无一毫隙缝,先教其家夫、男

仆,周遭点检一过。任凭拣择停当,至晚送妇女进房安歇,亲人仆从睡在门外看

守,为此并无疑惑。那妇女回去,果然便能怀孕,生下男女,且又魁伟肥大,疾

病不生。因有这些效验,不论士宦民庶眷属,无有不到子孙堂求嗣。就是邻邦隔

县闻知,也都来祈祷。这寺中每日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布施的财物不计其数。

有人问那妇女,当夜菩萨有甚显应。也有说梦佛送子的,也有说梦罗汉来睡的,

也有推托没有梦的,也有羞涩不肯说的,也有祈后再不往的,也有四时不常去的。

你且想:佛菩萨昔日自己修行,尚然割恩断爱,怎肯管民间情欲之事,夜夜到这

寺里托梦送子?可不是个乱话!只为这地方,元是信巫不信医的,故此因邪入邪,

认以为真,迷而不悟,白白里送妻女到寺,与这班贼秃受用。正是:

分明断肠草,错认活人丹。

原来这寺中僧人,外貌假作谦恭之态,却到十分贪淫奸恶。那净室虽然紧密,

俱有暗道可入,俟至钟声定后,妇女睡熟,便来奸宿。那妇女醒觉时,已被轻薄,

欲待声张,又恐反坏名头,只得忍羞而就。一则妇女身无疾病,且又斋戒神清;

二则僧人少年精壮,又重价修合种子丸药,送与本妇吞服,故此多有胎孕,十发

九中。那妇女中识廉耻的,好似哑子吃黄连,苦在心头,不敢告诉丈夫。有那一

等无耻淫荡的,倒借此为繇,不时取乐。如此浸淫,不知年代。

也是那班贼秃恶贯已盈,天遣一位官人前来。那官人是谁?就是本县新任大

尹,姓汪,名旦,祖贯福建泉州晋江县人氏。少年科第,极是聪察。晓得此地夷

汉杂居,土俗慓悍,最为难治。莅任之后,摘伏发隐,不畏豪横。不上半年,治

得县中奸宄敛迹,盗贼潜踪,人民悦服。访得宝莲寺有祈嗣灵应之事,心内不信。

想道:“既是菩萨有灵,只消祈祷,何必又要妇女在寺宿歇,其中定有情弊。但

未见实迹,不好轻举妄动,须到寺亲验一番,然后相机而行。”择了九月朔日,

特至宝莲寺行香,一行人从簇拥到寺前。汪大尹观看那寺,周围都是粉墙包裹,

墙边种植高槐古柳,血红的一座朱漆门楼,上悬金书扁额,题着“宝莲禅寺”四

个大字。山门对过,乃是一带照墙,傍墙停下许多空轿。山门内外,烧香的往来

挤拥,看见大尹到来,四散走去。那些轿夫,也都手忙脚乱,将轿抬开。汪大尹

分付左右,莫要惊动他们。住持僧闻知本县大爷亲来行香,撞起钟鼓,唤齐僧众,

齐到山门口跪接。汪大尹直至大雄宝殿,方才下轿。看那寺院,果然造得齐整,

但见:层层楼阁,叠叠廊房。大雄殿外,彩云缭绕罩朱扉;接众堂前,瑞气氤氲

笼碧瓦。老桧修篁,掩映画梁雕栋;苍松古柏,荫遮曲槛回栏。果然净土人间少,

天下名山僧占多。

汪大尹向佛前拈香礼拜,暗暗祷告,要究求嗣弊窦。拜罢,佛显率众僧向前

叩见,请入方丈坐下。献茶已毕,汪大尹向佛显道:“闻得你合寺僧人,焚修勤

谨,戒行精严,都亏你主持之功。可将年贯开来,待我申报上司,请给度牒与你,

就署为本县僧官,永持此寺!”佛显闻言,喜出意外,叩头称谢。汪大尹又道:

“还闻得你寺中祈嗣,最是灵感,可有这事么?”佛显禀道:“本寺有个子孙堂,

果然显应的!”汪大尹道:“祈嗣的可要做甚斋醮?”佛显道:“并不要设斋诵

经,止要求嗣妇女,身无疾病,举念虔诚,斋戒七日,在佛前祷祝,讨得圣笤,

就旁边净室中安歇,祈得有梦,便能生子。”汪大尹道:“妇女家在僧寺安歇,

只怕不便。”佛显道:“这净室中,四围紧密,一女一室,门外就是本家亲人守

护,并不许一个闲杂人往来,原是稳便的。”汪大尹道:“原来如此!我也还无

子嗣,但夫人不好来得。”佛显道:“老爷若要求嗣,只消亲自拈香祈祷,夫人

在衙斋戒,也能灵验。”汪大尹道:“民俗都要在寺安歇,方才有效,怎地夫人

不来也能灵验?”佛显道:“老爷乃万民之主,况又护持佛法,一念之诚,便与

天地感通,岂是常人之可比!”你道佛显为何不要夫人前来?俗语道得好:贼人

心虚。他做了这般勾当,恐夫人来时,随从众多,看出破绽,故此阻当。谁知这

大尹也是一片假情,探他的口气。当下汪大尹道:“也说得是。待我另日竭诚来

拜,且先去游玩一番。”即起身教佛显引导,从大殿旁穿过,便是子孙堂。那些

烧香男女,听说知县进来,四散潜躲不迭。汪大尹看这子孙堂,也是三间大殿,

雕梁绣柱,画栋飞甍,金碧耀目。正中间一座神厨,内供养着一尊女神,珠冠璎

珞,绣袍彩帔,手内抱着一个孩子,旁边又站四五个男女,这神道便叫做子孙娘

娘。神厨上黄罗绣幔,两下银钩挂开,舍下的神鞋,五色相兼,约有数百馀双。

绣幡宝盖,重重叠叠,不知其数。架上画烛火光,照彻上下。炉内香烟喷薄,贯

满殿庭。左边供的又是送子张仙,右边便是延寿星官。汪大尹向佛前作个揖,四

下闲走一回,又教佛显引去观宿歇妇女的净室。原来那房子是逐间隔断,上面天

花顶板,下边尽铺地平,中间床帏桌椅,摆设得甚是济楚。汪大尹四遭细细看觑,

真个无丝毫隙缝,说是鼠虫蚂蚁,无处可匿。汪大尹寻不出破绽,原转出大殿上

轿。佛显又率众僧到山门外跪送。

汪大尹在轿上一路沉吟道:“看这净室,周回严密,不像个有情弊的。但一

块泥塑木雕的神道,怎地如此灵感?莫不有甚邪神,托名诳惑?”左想右算,忽

地想出一个计策。回至县中,唤过一个令史,分付道:“你悄地去唤两名妓女,

假妆做家眷,今晚送至宝莲寺宿歇。预备下朱、墨汁两碗,夜间若有人来奸宿,

暗涂其头,明早我亲至寺中查勘,切不可走漏消息!”令史领了言语,即去接了

两个相熟表子来家,唤做张媚姐、李婉儿。令史将前事说与,两个妓女见说县主

所差,怎敢不依?捱到傍晚,妓女妆束做良家模样,顾下两乘轿子,仆从扛抬铺

盖,把朱墨汁藏在一个盒子中,跟随于后,一齐至宝莲寺内。令史拣了两间净室,

安顿停当,留下家人,自去回复县主。不一时,和尚教小沙弥来掌灯送茶。是晚

祈嗣的妇女,共有十数馀人,那个来查考这两个妓女是不曾烧香讨笤过的。须臾

间,钟鸣鼓响,已是起更时分,众妇女尽皆入寝,亲戚人等,各在门外看守。和

尚也自关闭门户进去不题。

且说张媚姐掩上门儿,将银硃碗放在枕边,把灯挑得明亮,解衣上床,心

中有事,不敢睡着,不时向帐外观望。约莫一更天气,四下人声静悄,忽听得床

前地平下格格的响,还道是扇虫作耗,抬头看时,见一扇地平板渐渐推过在一边,

地下钻出一个人头,直立起来,乃是一个和尚。到把张媚姐吓了一跳,暗道:

“原来这些和尚,设下恁般贼计,奸骗良家妇女。怪道县主用这片心机。”且不

做声,看那和尚轻手轻脚,走去吹灭灯火,步到床前,脱卸衣服,揭开帐幔,捱

入被中。张媚姐只做睡着。那和尚到了被里,腾身上去,款款托起双股,就弄起

来。张媚姐假作梦中惊醒,说道:“你是何人?夤夜至此淫污!”举手推他下去。

那和尚双手紧紧搂抱,说道:“我是金身罗汉,今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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