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 (上卷)-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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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一阵迟疑，质问：“你……你要杀了他？”大护法叹了一口长气，那是无声的叹息：“有时死了要比活着好。”明儿默然：“这是唯一的路？”大护法回答：“不错，这是唯一的路。你也看见了，不是么？”明儿心下黯然，他观照了那少年的未来，清楚见到少年的选择有限。他想起扬仪之死，和她死前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对她来说，遇见凌满江而死，绝对比不曾遇见他而活着要好。而自己是什么人，怎能替别人决定生死？又怎能替别人决定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大护法不再看他，转向火教教众，缓缓说道：“明王曾说过：‘我要试探你们，试探你们对我的忠诚。我将派人以各种方法试探你对我的真心。只有最忠诚的弟子能得到我的恩泽，得传我的宝贵教法。’你们听到这疯子的言语么？真正疯的是谁，清醒的是谁？你们看清楚了么？你们通过试探了么？通过考验了么？”他的声音充满威严，如浪潮般扫过人群，所有人皆为之震慑。众火教徒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年是明王刻意安排的测试！众人一齐高声诵念：“明王智慧无尽，慈悲无边！我等誓死效忠明王，万死不辞，绝不动摇！”
大护法点点头，向华山派的岳千山和许千涛挥手道：“岳千山，许千涛，你们两个做得好！你们听从我的吩咐，安排这村童来此胡言乱语，试探教众对明王的忠心。很好！来！将这孩子带了下去。”
正文 叛徒凌霄（8）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8：29 本章字数：847
明儿耳中听着他浓厚的山东口音，感到围绕在身边的敌意如潮水般倏然退去。神咒护法仍感到几丝怀疑，但在大护法的威严下不敢出声质疑，只默然站在一旁，眼光戒慎恐惧地望向那铁笼和铁笼中的少年。他是真心害怕这少年，明儿心想。
岳千山和许千涛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一边一个，夹着明儿离开了人群。他二人也不知今日是走了什么噩运，竟被卷入这场古怪诡异的火教聚会，目睹火教护法惩罚吴豹、押解叛徒。至于这小大夫明儿是发了什么癫，中了什么邪，竟在这恐怖已极的火教聚会中站出来胡言乱语，大护法又怎会指名道姓要自己二人将他带下去，是祸是福，是吉是凶，实属难料，只想赶快离开此地，逃之夭夭为妙。
明儿和岳千山、许千涛一般的心思，都知道机不可失，眼下数百火教教众在大护法的震慑控制之下，不致妄动。假若大护法一离开，或一失去控制，自己三人全要死无葬身之地。三人当下不约而同飞奔出了三家村。
此时刚刚黎明，三人奔出老远，才停下步来。明儿举目回望，在心目中观望着那业已烧毁的三家村，但见断檐残瓦仍冒着灰烟，数百名虔诚的火教教众仍在村中聚集，围绕着就擒的叛徒凌霄，在大护法和神咒护法的引领下，重复着崇拜神圣教主的仪式。明儿又望向远处山谷的方向，知道三家村幸存的村民已安全躲入山谷，不久后他们将扶残携伤，三五归来，在这废墟上重建家园。
然而，死去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岳千山呆立半晌，忽然在明儿面前跪下，说道：“小大夫，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求你一事。我华山派已归伏火教，家师一直向火教隐瞒自己有个儿子。你见过江离师弟，请你千万不可向火教透露此事！”
许千涛也跟着走上前跪下了，说道：“小大夫，家师对这个儿子爱逾性命，师恩深重，我二人只能恳求你答应此事！”
明儿看见二人内心对师父的忠心尊敬，不禁感动，说道：“是。我答应两位，决不说出江师兄的事。”
岳许二人再度拜谢，不敢多留，匆匆起身离去。
正文 漂流寻根（1）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8：30 本章字数：874
漂流寻根
明儿呆立良久，脑中不断回想着昨夜见到两个火教护法的诡异情境。他不敢回去山上，也不知能去哪里，便在泰山脚下游荡。他来到一条河边，洗去昨日救治伤者时沾染的一身灰尘和血迹，随即感到饥肠辘辘，便来到左近一个小镇，买了几个馒头吃了。接着又坐在路旁发呆，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脑中一片空白。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坐了一整天，将近傍晚，明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紧迫不安，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去。他信步来到一片平野之上，鼻中闻到一股血腥味。放眼望去，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草丛中散布着无数死尸，昨天见过的巨大铁笼斜躺在十多丈之外，极为刺眼，此地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血战。
明儿身子颤抖，提步往那铁笼走去，低头见地上的死尸大多是黑衣短发的火教徒，夹杂着几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他喃喃道：“乞丐，又是乞丐。”
他来到铁笼旁，见四五支长枪长矛刺穿了笼壁，铁壁和地上满是斑斑鲜血。明儿低头望去，见到那假扮凌霄的少年蜷曲在笼中，面目安详，已然死去。
明儿望着那少年的尸身，心头被一阵强烈的悲哀席卷，难以自已。他未曾得知这少年的真实姓名或出身来历，只知道他为了一个名叫凌霄的人而死，年纪轻轻，便这么壮烈牺牲了。一条性命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明儿咬着牙，俯身将少年的尸身抱出，抓过一柄长枪在地上掘了个坑，将那少年掩埋了。他正以泥土盖上少年时，忽然瞥见少年手臂上有些灼痕。他心中一动，俯下身去，掀开少年的衣袖，不禁一惊。少年手臂上竟全是图案般的灼痕！他解开少年的衣衫，但见灼痕遍布他的胸口、背后、小腹和双腿。明儿咬着嘴唇，他不用比较也知道，这些灼痕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他强忍心中惊惧，快手将少年掩埋了。
暮色中，明儿抬眼望着天地交界处的火红夕阳，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只知道自己得逃避，逃避火教的疯狂追杀和这一切错乱的情节。他抓起药箱，快奔上山。这一日一夜来他已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惨烈。人生何必如此？人生怎能如此？
正文 漂流寻根（2）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8：32 本章字数：944
明儿气喘吁吁，停下步时，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家中，倚靠着门槛喘息。
他吸了一口气，跨入家门，但见家中空荡荡的，一如他离去之时，但他知道有人来过。他放下药箱，心中一动，快步来到自己房间，取出床头那本《四书集注》，果然发现夹藏在书页中的签辞竟已不翼而飞。他将床头的所有书册一本本取下，翻了一遍又一遍，都不见签辞的踪迹。不久前他还亲眼见到那张签辞，并亲手将签辞夹回书中，此刻怎会消失无踪？他在房中各处翻找，一无所获。来人已将签辞取走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俯身撩起裤脚，小腿上那方曾感剧痛的怪兽烙痕显得格外明显。他索性脱下上衣，在铜镜中观察自己身上各处烧伤。以往他只道自己幼年曾陷身火窟，以致全身布满灼伤，此时他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每处烧伤都是一个个的烙痕，印着各种不同形貌的神像、怪兽和图形，而这些灼痕和那假扮凌霄的少年身上的一模一样。
莫非我也是个替身，以后也将为那神秘的凌霄而死？
莫非我被养在深山，目的和那死去的少年一样，也是要做一个几能乱真的替身？
还是……
明儿呆了半晌，勉强冷静下来。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犹疑，必得立时离开此地。他知道火教定会回来寻找自己，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想到此处，他当即起身，匆匆收拾行囊药箱，取了扬老所授长剑，藏在药箱之中，快手写了张字条给扬老，告知自己要下山一行，不知何时归来，请勿挂念云云，夹在扬老常读的医书中，便趁着天黑下山而去。
他来到山脚下，也不知能去哪里，只沿着官道而行。他此时已有十六岁，身形高大，不复孩童模样，背着包袱药箱孤身在路上行走，倒也不太引人注意。他忽然极想去找熟识的人，他知道爷爷去了华山，生怕给他带来危险，不敢去寻他，这世间他熟识的人也只剩下了一个：凌满江。他记得凌满江曾说过自己的家乡是在平山卫以南的阳谷，直觉感到自己一定得去一趟阳谷，似乎那儿有许多答案在等着他。
他向人打听，得知阳谷是个小镇，位于平山卫以南，平阳以西，离泰山约有两百多里路程。他虽知道凌满江多半仍在四处游走，寻找那位消失多年的胡儿，不可能回到家乡，但他想寻找亲人的心思极为强烈，便打定主意直向阳谷行去。
正文 漂流寻根（3）
紫雨阁 更新时间：2010…8…2 7：38：33 本章字数：955
不一日，他来到阳谷镇，向人问起凌家，都说姓林的有几家，但姓凌的却没有。明儿心想：“凌大叔说他散尽家财，变卖家产，离乡已久，多半连他原先住过的宅子都难以寻得了。”
他不禁甚感失望，在镇上逗留一阵，前后绕了一圈，见到祠堂口外坐着一个抽水烟斗的老人，便上前问起凌家。老人侧头想想，口齿不清地道：“有的，有的。十多年前，有家姓凌的，住在城南之外，后来全死了。”明儿奇道：“怎的全死了？”老人道：“烧死的！”明儿想再问下去，老人却不肯多说，转过身去继续抽水烟。
明儿于是独自来到镇南，果然见到一座废墟。他不禁想起许多年前逃回到大雁观时，见到大雁观被一把火烧毁的情状，这时仿佛重历其境，只是大雁观的废墟已有工人在收拾重建，此地却显然荒废经年，情景更为凄凉。
他踏入废墟，但见周围尽是断垣残壁，往年火烧的痕迹似乎仍在。他来到庭院的一角，见到一摊烂泥，气味腐臭。仔细瞧去，似乎原本是个池子，多半种着荷花睡莲一类。他绕着烂泥塘走了一圈，忽然听到草丛中传来蟋蟀的叫声。
明儿心头一震，蹲下身去，在芜蔓的杂草丛中见到了一只大蟋蟀。他伸手捉住，耳中听着蟋蟀响亮的鸣叫，举目四望，忽然感到无比地熟悉。他放下蟋蟀，冲入后厅，但见屋舍都已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明儿脑中一片混乱：这里正是他一次又一次梦见的地方！
他似乎仍能见到后堂地上一张张怵目惊心的草席和白布，难道这儿就是凌满江的祖宅？凌满江说自己变卖祖产，离乡流浪，或许都只是托词，其实他的家人是被火教逼死的？那神卜子又是他的什么人？
明儿感到难以承受的思绪如潮水般向他卷来，只能拔腿逃出废墟，飞奔回到镇上。他在镇口的大树下坐下喘息，拿出竹筒喝了一口水，放眼四望，只见镇上行人来来去去，暗忖自己虽找到了满心想寻找的地方，怎知却只寻得更多的疑问，不由得陷入一片迷惘。
忽听身旁一人开口说道：“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是么？”
明儿猛一回头，见大树背后坐了个布衣汉子，手脚粗大，一脸短须，看上去便是个庄稼汉，但明儿却知这人绝非一般的庄稼汉。他站起身，绕过大树，在那人身前坐下，向他打量了一会儿，知道这人对己并无恶意，当下说道：“你……在这儿是等我？”
正文 漂流寻根（4）
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