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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海棠春烬-第20部分

小说: 海棠春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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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是不记得。——我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
六年前的那个春日,昏恹恹的午后。娘在屋里小睡,奶娘出去办事了,几个小丫鬟也躲清闲,不知跑到哪儿玩。云裳偷偷爬上了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像一只伶俐的白猫,钻到花冠里去,隐身于繁密的花丛之中。层叠的枝桠藏起她雪白的衣裳。日晴风静,花朵怒放如梦。小白猫迷醉在大片的花海里,一高兴,竟抱着树昏昏沉沉的盹了过去。
大娘带人冲进碎香园的时候,她被吵嚷声吓得从睡梦里睁开了眼。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看到她们把娘从房里拽了出来。
她看见娘的衣裳被扯得凌乱,她看见她拼命的挣扎,可是奈何被几个壮汉摁住,动弹不得。柳氏站在院子当中,脸上挂着她此生所见最恐怖的一抹笑容,那样的毒辣,冷酷,带着报复的快感和洋洋的得意。她从婢女手里夺过酒壶,用眼神示意他们抬起娘的头来——
自有眼尖的亲信丫鬟赶忙跑上前去,硬生生掰开了娘的嘴。柳氏趋行几步,走到跟前,一扬手,青瓷酒壶里的液体就灌进了娘的喉咙。
云裳抱着树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瑟瑟发抖。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清楚的猜到了,那是毒酒。
“你跟人私通的事,我已经写信告诉老爷了。”看着那绝色女子被酒呛得说不出话,几个人面上愈加显露出得意。跟在柳氏身边的三娘哪肯放过这样的讨好良机,立马接口,“沐氏诗礼传家,历来是最看重门风的,老爷听见你做了红杏出墙的事儿,气得不得了,恨不能马上休了你!”
“当然不能休。”柳氏扬眉冷笑,“休你出去,你就能跟那人远走高飞,岂不便宜了你?再说,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丢得可是咱们家老爷的脸!”
“不!我没有——”娘被他们摁着,半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喊,眼里几乎要挣出血来,“我没有!是你们、你们诬陷我!我要跟老爷解释,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清脆的耳光甩在她脸上,柳氏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异常。“你以为你还会有迷惑老爷的机会?狐媚子!我告诉你,今儿这个结局,就是老爷安排给你的!哼,趁早安安心心去了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的情郎和那个孽障丫头——别担心,他们很快就能陪你一块儿上路!”
听见这样说,惊慌和恐惧顿时写满了娘的脸。“不,不要!”失声尖叫后,她的口鼻里涌出血来,只剩下含混不清的音节,渐渐汇成一片模糊的哀求,“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不管怎么样,云裳是老爷的骨血……她是沐家的孩子……”
回应她的,是冷冷的笑。几位太太扇字排开,优雅地立在那儿,眼角含笑的看着她。毒酒带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让娘站不起来了,可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过去,死命拽着柳氏的裙角,苦苦的哀求她。
“求求你,放了云裳吧,她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柳氏冷声一哼,使了个眼色,那几个黑衣大汉迅速冲了上来,他们七手八脚将娘拖走,拖到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底下,重重推搡在那儿。
云裳抱着树干,一动都不能动。她觉得冷,彻骨的寒意仿佛将身体里的血液都冻住了。母亲颓然的坐在树底下,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纸娃娃,整个人都散了架。鲜血最初是从她的口鼻里涌出来的,后来,裙摆也被血色湿透了……那么多的血,汹涌着,蜿蜒着,从身体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流淌出来,殷红的暗红的黑红的,由小溪慢慢汇聚成大河,渐渐洇满了裙摆,染红了地面。
最终,将一切都淹没。
“一直到死,她都在辩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云裳抬起头,静静看着正在注视自己的白宸浩。他面上不见半点波澜。“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根本没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夫和什么月夜私会的龌龊。”都是杜撰的,柳氏恨娘得宠恨了十几年,终于逮到机会陷害,趁着爹爹出京公务远在千里之外,设计下一出母亲红杏出墙要与情人私奔的毒计。“她编了一个谎言,然后让所有人都把这当成真的。她们联起手来,把这谎话说给我爹听,也说给别人听……”
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可是所有人都信了。
甚至连那个唯一能够主持公道的人,她的爹爹,沐梓荣。——云裳后来才知道,他在接到柳氏的密信后怎样的大发雷霆,又是怎么写信给柳氏,要她“按家规处置”。他被母亲背叛的“事实”冲昏了头脑,甚至忘了去问一问她,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罢了,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解释。
等他回到京时,娘已“畏罪自杀”一月有余,慑于柳氏淫威,阖府上下口径一致,甚至还有仆役出来作证说亲眼目睹过二夫人的丑事……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沐梓荣没有生气。他只是不屑的拂袖,背过身去,从此再也不许人提母亲的名字。
“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云裳笑了起来,可是却再也掩藏不住眼底的悲戚。“她们到底还是发现了我,见我目睹了一切,自然忙不迭要杀人灭口。那些人冲上来扯着我的腿硬往下拽,我紧紧抱着树干拼命挣扎,只想不让自己落到他们的手里……”
可是哪里挣扎得过。
到底还是摔了下来,一头磕在石头上,血染白衣。
那些人摸了摸她的鼻息,见没了起伏,只当她死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云裳冷冷一笑,眼底波光一转,带起丝丝寒意。“没想到我命大,昏死了半日,又给缓了过来。正巧大哥从外面回来,这才救了我……”沐风行回来时,她已被装在棺材里了,是他摸到她还有一丝气息,竭力主张要救。所以才有了后来所说的那场病,不小心失足从树上跌了下来,磕坏了头——云裳解开发髻,拉起宸浩的手往繁密的青丝深处探去,“现在这儿还有个坑呢,能摸到吗?”
他心疼的抱住她。“其实你什么都记得,只是装作……”
“不装,我怎么能活?不过我没骗你,以前跟你见过的事,我是真的不记得。”多亏她醒来之后痴痴傻傻的,什么都不记得。不然只怕伤还没好利索就又被柳氏灭口了。
多亏有大哥护着。那段日子,是沐风行须臾不离的守在身边,每次她从噩梦中惊醒,他都会摸摸她的额头,“别怕,我在这儿呢。”
“我丢掉了很多东西,”爹的疼爱,娘的温柔,幼年时候的欢乐,还有天生大胆的性格。并不清晰的记忆里只剩下了那棵树。娘死在树下,她从树上跌落,那么多的血。还有后来,满树海棠被血染成红色的一幕……烙印一般刻在心上,永难磨灭。“我只记得娘临死前的事,我只记得她死得有多么冤枉。我在她咽气的地方发下了毒誓,今生今世,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出卖灵魂哪怕永不超生,我也要报仇——”
猛然抬眼,深如寒潭的眼底迸射出凛冽的光。“从那天起,我不哭,也不闹。我只静静装傻,每天对着他们笑。我对自己说,有机会,总会有机会的……天道昭彰,报应不爽。就算天不报,我也会来报!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送下地狱!谁也别想开脱,谁也别想逃掉!”
说罢莞尔一笑,眉目间流转出一抹妖娆的艳光,“觉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可怕?她竟然……可以这么歹毒。”
连自己的亲人家族,都不惜如此算计。
白宸浩看了她一会儿,唇角蓦地轻轻一勾,“似乎,我更喜欢这样真实的你。”他捧过她的脸,声音里仿佛裹着糖,满溢着甜蜜的诱惑。“告诉我,你打算怎样将他们送下地狱?我很有兴趣听听看,看我的淑媛娘娘心里到底藏有怎样歹毒的心机。”
“沐家,快到头了吧?”嫣然回眸,云裳脸上放出淡淡的光彩,眼波也变得柔和许多。她勾住他的脖子,“你心里想什么,我能猜到八九分了。可是还不够,还欠一把火……陛下,我既入了宫,又深得君宠,那……何不顺水推舟,将他们送上巅峰?”
白宸浩心里一动。
此话一出,她已然跟他站成了一线。再不必多言,彼此心事昭然若揭。
于公于私,他和沐梓荣都已是离心离德。动手清扫沐家,罢黜,贬斥,或者杀,都只是早晚的事。他唯一的顾虑是云裳。可现在她却告诉他,她希望让那个家族为冤死的母亲陪葬!
“我入宫前就已想过,黎家是最好的前车。”既然有过一个黎文君,那也就不在乎多个沐云裳。借她的宠,换沐家的荣,荣到极致,也就是爬到了顶峰。呵,她多想看到那一日。巴不得他们再爬得更高些呢……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功高盖主,擅权跋扈,结党营私,狼子野心。这些罪名,历来都是剿杀权臣的最好理由不是吗?”云裳眨着眼看他,不以为意的说了下去,“只欠最后这一把火,只要能把这些罪名都坐实了……”
白宸浩看着她,月光下忽然大笑起来,“我真傻。我们俩简直是傻透了!早知彼此心意相通,何苦白浪费掉最初那段时光。”
“现在,也不迟。”云裳敛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话锋忽然一转,“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求你——”
“你大哥?”未及她开口,他便已洞悉了那份心事。沐风行是她在那个家里最后的一星念想,她到底是有些不忍,想要保他一命。但有些事,他必须提醒她。“柳氏是他的母亲。”
“我知道。”云裳咬了咬唇,“我并不指望他不恨我,但……我不想他死。”她当然知道这一路走下去最后会是什么结局,他的母亲杀了她的母亲,现在,她要让整个沐家来做陪葬。从她有这个念头的那天起她就知道,早晚有那么一日,他跟她会势不两立。她也想过尽量避免这样的结局,她也想过就像之前的六年一样,影子般跟在他身边……可她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他做出决定,将她送入宫门!
罢了,都是命。
白宸浩了然的拍了拍她的肩,“好。我答应你。只要他不与我为敌,我不会伤他的性命。”
云裳舒了口气,侧身伏在他胸前。披风不知何时已经滑下了肩膀,此刻只觉身上阵阵发凉。清冷的夜风吹进屋里,带来星星点点的水气。拍手唤人进来,宫女们忙不迭的关窗子放帘子。
不过展眼工夫,风已经很大了。他在她身边躺下,婢女们退出去的间隙,她听到清楚的雷声。
芙蓉帐里,春宵苦短。
琴微殿外,山雨欲来。
滚滚闷雷过后,又有一道白色的闪电,猛然撕裂了长空。


柒:醉花阴
中秋一过,瑟瑟的寒意便伴着雨水层层将人包裹起来。荷池里的白莲才刚凋落,后山上便已燃起第一抹枫红。
明霞殿地势极高,当年先皇为了取悦远嫁而来的皇后,慰其思乡之情,特地命人在明霞殿西侧修了一道木质长廊,专做观赏落日晚霞之用。远远看去,凌空而起的楼台宛若彩虹飞架。
日落时分,白锦澜斜倚着长廊上雕花的美人靠举目而眺,但见远山深处,依稀泛着几点腥红。
已是仲秋天气,她却还穿着单衣。偏又起了风。坐在风口上,青灰色的锦袍鼓荡在风里,像是张满了的帆,不知要将人带去哪里。领口漫进一点凉意,才刚要开口唤人,陪伴她多年的乳母平娘已经拿来了厚缎披风。一叠声絮絮的数落:“从小身子就娇弱,还不仔细着!着了凉可不是玩儿的!如今宫里已经病倒了两个,你若再病了,如何是好?”
锦澜自幼失母,平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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