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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海棠春烬-第11部分

小说: 海棠春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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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五官,却带着绝望而慌乱的神情,满脸都是纵横的泪。女人期期艾艾地哭着,像是受了什么蛊惑,僵直地往前踏了几步,站到了悬崖边上。
她本能的想要拉住她——
却已经迟了。
一脚踩空,那女子跌了下去。
没有飞花的轻盈,没有蝶般的姿态。锦缎华衣包裹着的肉体,沉重的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她就站在悬崖边上,她看得无比清楚。那女子摔成了一滩肉泥,猩红的血液从她身体里迸射出来,溅了一地,在悬崖下的山涧里刻下永恒的印记。
“不!别死!”她在梦里大声的喊着。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只是个梦,要醒来,要赶紧醒来,只有醒来才能逃离——可整个人却像是被魇住了,动弹不得,身体是僵硬的,手不能动,脚也不能动。她觉得自己像块陈腐的木头。
“你都看到了,对不对?”身后,森冷而幽怨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朵,像毒蛇吐着信子一点点逼近。“你恨吗?恨吗?”尖细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转瞬之间拔高上去,“我恨!”
“只要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做什么我都愿意——”声音的主人歇斯底里的在她耳边喊着,一边喊,一边用力抓着她的身体,一直抓出条条斑驳的血痕来。歇斯底里过后,尖细的声音忽然又换了诱惑的口吻,带着星星点点的哀求伏在她的肩头,“来,我们做个交易……”
不,这句话分明是她自己说的。是她说的:“想报仇?好啊,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对,就是交易。
白色的雾气渐渐散尽。手能动了,脚也能动了。她不再站在悬崖边,而是远处空旷的草地上。悬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开满了白花的树,孤零零站着。说话的人不见了,可那声音却还绕着她。“咱们说好了,可不能反悔的啊……”
“你不能反悔啊。”
望着四周,她突然觉得恐惧起来。“你,你在哪儿?不要装神弄鬼,你出来!快点快出来!”
“我出不来了。”那声音是从她心口处传出来的,女孩儿尖细的嗓音,幽怨的,又带着一点冰冷的笑意,“我就在这里,跟你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冷汗沿着脊背滑落。涔涔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云裳啊,沐云裳。你说我是谁?”那声音笑着答她,“你怎么糊涂了呢?咱们是一体的,你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云裳……”
“不——”
倏忽惊醒。睁开眼,眼前是雕花的大床,帐子顶上绣着梅兰竹菊,落地的轻纱在一侧悠悠的荡。摇曳的烛火渐渐近了,是守夜的宫女采绿。“娘娘,您没事吧?”
云裳坐起身来,抚着胸深吸了口气,喘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接过采绿递过来的茶。浅啜一口,“没事。”
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金色的阳光从树梢上落下来,草地上闪动着一块块深浅不一的斑痕。海棠白色的花簇随风轻摆,在那斑驳的树影里跃动,不时落下些花瓣,纷纷的,像雪。
春已暮,夏方初。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就连房后背阴处的几株海棠,现在也已经开始凋谢了。
那日之后,白宸浩再也没有来过琴微殿。也不知道丽妃使了什么手段,听说将帝君哄得连几个才人美人那里都不去了,只一味夜夜在临芳殿里逗留。宫中为此很是传了一阵子的闲话,众人都说,原指望相爷家美如天仙的女儿进宫后能笼络住君心,跟跋扈的丽妃分庭抗礼……可没想到,这美人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傀儡,才充了没半个月新欢,就被陛下冷落在了一边。
到最后,只剩下跟端妃做伴的份儿。
闲言碎语多了,少不得有些就传进了云裳的耳朵。她也不恼,无声一笑,转头吩咐敏珠去把曲谱拿来——借着云淡风轻花尚好,再把端妃教授给她的《相见欢》练一遍才是正经。
《长相思》后的第二天,云裳专程去了飞音殿,拜端妃为师,专心学琴。不过她并不常往飞音殿去。一则端妃是个清淡性子,不喜欢招呼人。只是见云裳诚意要拜师,乐得顺水推舟收个投缘的徒弟;二则她也忌惮丽妃,怕自己和云裳走得太近了会引人侧目,生出别的事端。所以仍旧是过她那深居简出的日子,只三五不时的遣人送些曲谱琴书过来。
丽妃对云裳倒是没有半点顾忌,常来琴微殿里坐坐,或是打发人叫云裳去临芳殿说话。言语间提起来,仍是为云裳不得宠的事情不平——可是却又说,“我也没法子。私底下当然也提起过的,可我才刚起了个头儿,他就拿眼睛盯着我,不许我再问下去。”
“姐姐费心了。”云裳也不细究她这些话到底是真的假的,只感激说,“其实我这样也挺好的。”
“好什么?”丽妃瞪她一眼,一脸的怒其不争,“眼下是没什么问题,可还有天长日久呢!你总该不会是想守着个姑娘身子在宫里坐一辈子吧?”见她不答,沉吟了一下,又曼声道,“按说这话不当讲。依我看……帝君这么待你,还不是因为你们家老爷子……”
“这话怎么说?”
“你不知道?”丽妃仿佛吃了一惊,夸张的睁大了眼,“外头都快闹翻天了。这段日子,相爷和陛下为了什么新政的事情,有些分歧——”
“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懂这些。”嘴上这么说着。云裳别过头去。她岂会不知道?有敏珠这个耳报神,外面的局势总有风声传到她这里。白宸浩要推行的新政触动了达官显贵们的利益。沐相心里腹诽,嘴上难免就有异议。君臣间有了裂隙,朝中大员更是干脆分为了两派,多半人都站在相爷一边,想劝帝君回心转意。
云裳理了理琴弦。
丽妃的话不无道理。沐云裳原本就是相府送给帝君的一份厚礼,只可惜送错了时候——刚一入宫陛下就跟相府起了不快,冷落她是最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倾城绝色又怎样?她可不敢妄想在这个当口上还能靠着美色扭转全局。
但也不能就这么束手枯坐下去。敏珠也劝她。关起门来掏心掏肺地劝,“小姐,您总得为自己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如何博取白宸浩的欢心?考虑怎么从丽妃手里分出一杯羹去?——云裳涩涩笑了起来,丽妃对自己很好,但这种拉拢和喜爱,谁敢说是不是出于黎后当年对端妃的那种心理?她越是不得宠、不得势,越是好在这深宫里面好做人。有沐家做后台,丽妃端妃都存心有意要拉拢她,她自己也乐得细细端详这盘棋……这么想着,伸手拍了拍敏珠的手,“先就这么着吧。”
琴声再度响起,花径彼端行来匆促的人影。一青一白,白衣女子是云裳的贴身宫女倾虹,紧随她身后的青衣人却是个面目生疏的小内侍。
“淑媛,这是清思殿的陆公公。”倾虹行了个礼,乖巧的束手站到一边。云裳和敏珠对望了一眼,清思殿的人?
未及细想,陆茗已在云裳面前站定,也不行礼,只肃然道:“帝君口谕,请沐淑媛即刻动身往明霞殿去。”说罢,转身就要告退。
“明霞殿?”明霞殿是元公主在宫内的居处,素日没几个人往那里去。元公主眼下又不在宫内,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宣她去那儿?难道说……云裳使了个眼色,敏珠会意,赶忙将一只绣着镶金福字的荷包塞在陆茗手里,顺势拉了拉他的袖子。“劳烦公公特来跑这一趟,实在辛苦了。”
这姓陆的太监虽然年轻,但毕竟是跟在帝君身边的人,不像别的宫的人那么眼皮子浅。掂了掂那荷包的分量,倒也不推脱,大大方方收下了,躬身向着云裳一揖,“谢淑媛娘娘的赏。”
云裳不动声色,“你方才说,陛下唤我去明霞殿?……莫非是元公主回来了?”
“正是呢。”提到元公主,陆茗脸上绽出一点喜色来,“眼瞅着公主的銮驾就要进宫了。陛下特地吩咐,各宫娘娘,凡是有品阶分位的,都得去明霞殿候着。”说着,屈膝告了个罪,“淑媛娘娘,小的还要往孟美人那儿传信,先退下了。”
打发倾虹送了陆茗出去,敏珠唤来船儿把琴案收走,扭头又一叠声的喊采绿赶紧去预备衣裳。想想到底不放心,非要自己去整理。云裳拉住她,瞅个没人的空当问道,“元公主……你知道多少?”
“只怕不比小姐您知道的多。”敏珠挨近些,嘴边动了动,似乎想到什么,面有难色,“我只听说,元公主这几年一直在宫常住,很少回将军府去。先皇子息不多,帝君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对她很是爱重。公主做什么陛下都不驳她的意。就像这回吧,国朝三百年来,哪有女子去巡边的先例?可陛下就允了!还派了亲随护送公主去边境……”
云裳打断她,“别的呢?”
敏珠摇了摇头,“没有了。”即使是宫外大公子那边,也听不到太多关于元公主的信息。如此一来,将军遗孀白锦澜竟比宫中任何人都神秘。
云裳若有所思看她一眼,“那你去吧。采绿办事也不让人放心,还是你亲自去预备比较妥当。——要最正式的礼服。”敏珠点头,转身往屋里去,却又被云裳叫住,“还有,首饰什么的也不能花哨,简单庄重些。”
“奴婢明白。”
半个时辰后,各宫的主子娘娘们扇字排开,仪态万方地站在明霞殿正殿的廊下。
这是云裳第一次踏进明霞殿。这座位于皇城最西边的宫殿坐落在山巅之上,地势很高,俯窗看去,视野极为开阔,不但能看到整个绛龙城最美丽的晚霞,还能俯瞰大半个帝都。据说这宫殿是先皇为了迎娶雁丘公主而特意建造的——正是太皇太后初嫁到西临时候的居处。她老人家晚年搬去了宜春殿,明霞殿便拨给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元公主。
元公主。
云裳心里暗暗忖量着,有意无意拼凑着道听途说来的碎片:白锦澜,继太皇太后之后的第二个皇室传奇。元公主十五岁出阁,嫁给了手握重兵的护国大将军沈远心,成就了一段英雄配美人的佳话。可惜,没几年光景,将军猝死,如花似玉的佳人一夜之间成了寡妇……西临民风开阔,女子再嫁并不受歧视。何况元公主还很年轻,与将军又是聚少离多,一直没有子女。沈远心死后,前后也有不少人提过劝公主再嫁的话题,可她却像是着了魔一样,铁了心要为沈远心守着……
将军虽死,余威犹在。因了这层关系,白锦澜虽是弱质女流,却颇得军人们的敬仰,在朝中威望极高。就连沐相,提起这位公主时也是颇为恭敬。云裳从丽妃那里得知:白宸浩幼年失母,与姐姐相依为命,几乎可以说是元公主一手带大的,他平日常对亲近的臣子们说“长姊如母”。锦澜守寡之后,他将她接回宫里居住,尤为礼遇,起居行动种种事宜,断不许让她有半点不如意。不过白锦澜也不是什么娇弱美人,她并不总是待在深宫里,时常也回将军府小住,或是去城外寺庙为先夫祈福,外出游历散心——云裳入宫时并没有见到公主的身影,因为那会儿她正在翠芜山下巡视军营。
悉悉索索的脚步近了。
四周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响动来。约好了似的,各宫主子们纷纷跪了一地。云裳当然也跟着跪了下去。不多时,一片青白的袍角闪过她眼前,衣角上绣着团龙图案,是白宸浩。走在他旁边的女子也是一袭白衣,皎洁的庆州锦,三重深浅不一的薄纱上织着连绵的缠枝牡丹花。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长长的披帛在身后曳了一地。云裳心里好奇,偷偷抬了下眼,却只瞧见个背影。
素纱白衣,满头乌发被高高盘起。除了束在腰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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