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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狡狐千窟-第68部分

小说: 狡狐千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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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心里杂乱如麻,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女人,是宿昔的房里人……
  “这小虫,不瞒王爷,正是金蚕蛊。”纭娉却不与他周旋,笑盈盈道:“将百虫置于皿中,活下来的一只成为蛊,将百蛊置于皿中,活下来的一只便是蛊王,我这只金蚕蛊,便是八进八出虫皿的蛊王,毒性何其烈,何其诡谲,王爷应该已知晓了吧?”
  金蚕蛊飞到夙兵身侧,连停也不停顿,发出嘶嘶的弱小声响挥动翅膀,那荏小的躯体稍一碰到将士,顷刻之间便毒发身亡,几乎避无可避,有将领疯了一般想驱赶它走,然而它身形如此娇小,哪里又躲得过,不过滑破自己身上肌理,死的时候连躯体都是破破烂烂的了。
  纭娉看着沙场上惨状,露出一个莞尔微笑,迟誉刹那间想起宿昔说过她“早些年与宿昔一同在外四处征战”,后来才郡王府做了纭夫人,试问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如何与宿涟形影不离生死相随,辗转于战场上,必然是有猛烈的杀招傍身了。
  区区一只金蚕蛊,已让夙朝数十万兵马溃不成军,死去的尸体沾染毒性,瞬间皮肤凹陷,腐朽如枯木,连碰到死尸的皮肤亦会毒发,夙兵四处逃命,几乎溃不成军,随着金蚕蛊发出细微的嘶叫,脚下的土壤开始蠕动,不多时从地底冒出密密麻麻黑色的毒虫,朝着人的身体爬了上去——
  “不仅如此,金蚕蛊还可号令百蛊百虫,因自身剧毒无比,便百毒不侵,我为将军植了它的蛊血,才保将军百毒百病不侵,自然,王爷身上有将军的血,金蚕蛊也杀不了你,只可惜那些夙兵了,怪只怪没投对胎罢,怨不得别人。”纭娉本就是明艳的女子,如此笑来更有千般美态,宿昔拍一拍她的手,嘴唇还是白的,纭娉忙扶住他,喂他喝下伤药。
  “此次夙朝兵马,定要一个不留死在这里,本王留你一命,要你回去告诉夙慕,陵苑要与夙朝详谈,就在这几日。”宿昔缓缓道:“你要记住,迟誉,不是我不杀你,是我杀不了你。”
  “就算金蚕蛊杀不死我,连你宿涟将军也没办法?”迟誉冷笑:“我——”
  “本王不想听你多言。”宿昔转过身,开口制止了他未说完的话。
  天色完全阴沉下来,狂风席卷着血腥与新鲜尸体的味道,宿昔用手指揉按眉心,慢慢的走远,把迟誉一人留在原地。
  他想起他们初次相见在迟府里,迟誉吩咐侍从下湖去捡回碧玺指环,想起迟誉说他的名字是“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想起迟誉要他以赤诚之心待自己,想起迟誉执着他的手,一笔笔教他习字,想起除夕的夜里他们摇着宫灯回家,一同唱起一首《北风》,想起迟誉曾对他说,愿彼此同心同德,永无相欺。
  然而已经过去了经年。
  那个伶俐而言笑晏晏的文士与爵爷早已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之中,也一并掩埋了那些回忆,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宿昔与迟誉都死了,他是夙朝锦郡王,他是陵苑宿涟将军,蓦然回首来时路,也只见长路茫茫,不见了当初所见的那些人,那些风景。
  他们在这条不归路上走了太远太远,已无法回头。
  而只要他还是宿涟一日,他就必要除了夙朝,必要杀了迟誉。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要做陵苑的支柱,要扛起陵苑万代江山,所以不能让自己软弱,不能让自己动情,人有欲望,便会有弱点,爱欲亦是欲望,他若对迟誉有情,便是有了弱点,又怎能无坚不摧,又怎能扛起这家国天下?
  狂风作响,迷得人睁不开眼睛,金蚕蛊已屠尽夙朝数十万大军,乖巧的飞回纭娉手边,天边盘旋着高声嘶叫的秃鹰,密密麻麻聚集在低空,冲向那惨死的将士尸体,纭娉跟在宿昔身边,忽而听他问:“迟誉走了?”
  “已经不在了。”纭娉看了一眼,低声道,话音刚落,只见宿昔眼角水光一闪,倏尔便不见了,她悚然一惊:“将军?您怎么了?”
  眼睛沾了水,扑面而来的狂风刮在上面,冷得刺骨,宿昔低声道:“风太大了……”
  “将军实在不必如此——”
  宿昔伸手示意她不必再说,缓缓走回军营的方向,那一句低沉的叹息,须臾便飘散在了凌冽的北风中。
  “到底是我,把他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酒一壶夙兴夜寐

    陵苑兵马大败夙朝,夙兵数十万将士溃不成军,横死沙场,战场上密密麻麻全是腐烂的尸身,饥渴而凶恶的秃鹰盘旋在天边啄食尸体,那些乌黑的羽翼遮住了日光,经久不散。
  如此一来,一月有余的战事,便以陵苑的胜利告终。
  宿涟屠遍数十万夙兵,只留下一个主将,让他转告夙皇,陵苑有意与他和谈,其实所谓的和谈,哪一方胜了,签署的契约内容都是不一样的,以宿涟的性子,大败夙朝,肯定不只是要保陵苑不受夙朝所犯这么简单,保不齐还要夙皇割地赔款,以示歉意。
  这也难免,当初是夙皇意图对陵苑国君不轨在先,要照着以往性子,宿涟不带兵打上夙都直入夙宫逼着他俯首认错就不错了,不割地赔款,双手奉上物资,宿郡王这口气根本就熄不了。
  他率五千精兵五百死士,护送着国君浦粟一路前往夙都,与夙皇面谈,这是夙皇唯一的条件,然而到了夙都进了皇宫,传出来的却仅仅是两国各退让一步,互不侵犯的和契。
  消息传到外殿时宿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盯着手里拟好的契约,目光慢慢游走在婉约的簪花小楷,白纸黑字上,冰冷的如冰如雪,这秀美的字体他看了许多年,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饶浦粟这么多年干出这么多荒唐的事,也少有事能把他气成这样,一句话都不想再说,手指紧攥着的圣旨帛边都卷了。
  此番先是夙朝对陵苑不利,又咄咄逼人派来大军镇压,陵苑亡国只在旦夕之间,稍有不慎云霁就是前车之鉴!如此生死存亡关头宿昔焉能不急,带领兵马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三十多场,身上的血就没有完全洗干净的时候,一个多月瘦了十斤,好容易打退了夙兵,入夙都面见夙慕,总该扬眉吐气,逼着夙皇低一个头了罢,谁想得到浦粟这样怯弱,这样糊涂,手里握着先机却不知道运用,签了这么一份糊涂的和契!
  他面上神色半点未变,只端正的跪坐在那里,膝下垫着蜀绣鹅羽垫子,衬着身上的松石绿长袍,神色有一点倦怠,却被很好的掩饰住了,目光凌厉,似乎这份圣旨没有让他动摇半分,内侍偷偷打量了半响也没有看出所以然,只讪讪道:“就是真有不如意的地方,郡王也无须愤懑,这只是初拟好的条约,正式的旨意,陛下与国君还在商议呢。”
  宿昔闻言面上一动未动,目光在合约上慢慢游走过去,契里一字未提浦粟遭夙皇迫害,只写着夙朝与陵苑恢复邦交,结为秦晋之好,二十年内互不进犯,诸如此类的字眼,内侍看他看得专注,忍不住小声道:“郡王?”
  “不知国君与夙皇商议如何了。”宿昔说着收回视线,只用眼角余光瞥了内侍一眼,那眼仁是稀少的琥珀色,十分明艳逼人,眼神却极凌厉,仿佛把明媚的日光凝成刀剑,内侍被骇了一跳,喏喏道:“正在内殿详谈,郡王再耐心等等罢。”
  “谈什么?”宿昔问了一句,也不知是问内侍还是自己,按浦粟的性子,他又能谈什么呢,大约被夙慕三言两语哄得沾沾自喜,此时此刻,正在红袖添香,暖风熏笼罢。
  当初谋得虎符,又亲眼见过迟誉训出来的兵马,他要一举攻入夙朝,浦粟怯弱,执意不肯,定要亲自前去夙朝与夙皇和谈,结果进了皇宫差点没出来,夙慕一开始就存了亡陵苑的心思,派人一路追杀,几十万大军压境,好容易打了胜仗,可借机会从夙朝谋得领土物资,万般好处了,他却还是怯弱得不敢多言,竟然只签了这份互不进犯的和契,不敢再前进一步。
  他越想,心里便越酸楚,当日在战场大施招魂云,这诡术向来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也不知多少陵苑精兵折在里头,若知道了国君今日的所作所为,还不知要伤心到什么境地……
  不,不是如今,浦粟一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他抓紧圣旨的边缘,闭上眼睛,自己没有察觉,然而脸上已经现出了倦色,就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叹息道:“这样的王朝,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宿昔猛地张开眼,却不回头,心口被动作牵扯,阵阵刺痛难忍,那是还未愈合的剑伤,连日赶路未曾好好休养,只怕比前些日子更要严重了。
  “国君还年轻,不懂事。”他听到自己轻声道。
  迟誉却不再多话,问:“你的伤如何。”
  宿昔一言不发。
  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内殿走出几位耄耋老者,手里捧着明黄圣旨,识得那都是多朝的老臣,身份格外贵重,知道这就是要来宣读两国和契了,忙起身迎上去。
  宿昔却没想到,听到和契内容那一瞬,自己竟然会震惊到失言的地步,不仅仅是震惊,不仅仅是茫然失措,在那字里行间,他竟然隐隐品出了不详的意味。
  保留世代陵苑国君王位,然陵苑自此臣服于夙,割边境十三城与夙朝,每年赋税上贡,作为条件交换,夙朝退兵不再进犯陵苑,两国永结秦晋。
  这圣旨是什么意思?陵苑割十三城与夙,臣服夙朝,这简直、简直是正大光明昭告天下,自此以后,陵苑就正式成为夙朝的附属国了!
  迟誉来不及去扶,就见宿昔一个站立不稳,趔趄着倒退了半步。
  他觉得自己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这么无措过。
  母亲是陵苑嫡出公主,父亲是大将独子,领郡王衔,只有他与宿渫两个嫡子,前任国君是他舅父,现任国君就是他表兄!自小养在师傅膝下,虽然吃过许多苦,却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后来回宫任为太子暗卫,为太子铲除异己,将他拱上王位,再后来谋定边城叛乱,收复纭丹,叛军那样猖獗,纭丹那样兵强马壮,盛气凌人,他虽然怕过,瑟缩过,却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觉得全身的血都是冷的,寒意彻骨。
  浦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知道自己签署的和契,是什么意思吗?
  这份昭告天下的条约,对陵苑,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宿昔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去了,坐在榻边,思绪纷飞间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那样熟悉亲切,他眼睁睁看着浦粟向自己靠近,开口想说话,却发现连声音都哑了,无力道:“今日条约……可是…你的意思?”
  浦粟把手里捧着的酒盏放到小几上,轻轻阖首:“喝点东西罢。”
  “为何要这样?”宿昔怒极反笑:“此次陵苑大败夙朝,是我们占了先机,你为何签那份契约,你可知它意味着什么?对夙朝俯首称臣,年年上贡,年年赋税,这样的东西你怎么敢签?你不怕你的父王,你的姑母,你的祖父从地下爬出来找你这个不肖子孙算账吗?!”
  他一把把圣旨摔到浦粟面前,浦粟也不伸手去接,任其慢悠悠的飘落到地面,轻声道:“就算如今陵苑占上风,但夙朝兵马强壮,打下去的话,陵苑赢不了——”
  “兵马富强如何,我已经诛灭夙朝六十万兵马!”宿昔怒不可遏,斥责道:“国君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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