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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半生石完 续传1 续传1-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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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先生放心。”习云稍礼起身,一副十分乐于领命的样子,“先生放心和穆仲校细细商讨就是。” 
这小子……越来越皮痒痒了。 
习云揭帘而出,恰好穆炎从院子里回来,揭帘而入。 
公办中差吏进出的惯例,都是揭面前右侧帘,好似旋转门一般,以免繁忙来往的司署下人撞人。 
门帘两侧差不多同时起落,习云跨出外头,呆了呆,回头诧异地看了眼穆炎。 
穆炎目光游离了下,落到我身上,神色安然间微微有些惭意,在门边略略踟躇。 
我回了个浅笑示意无妨,朝旁边几上另一杯茶稍稍指指,而后隔着细篾竹帘,瞟了习云一眼。 
——傻了吧,你还真以为有人卧床不得起了么。 
还好穆炎的吻痕在左边。 
××× ××× 
早膳破例由习风送来,合着一起拿过来的还有两盒膏药,一瓶药粉。习风点着一盒说是去淤的,而后道那药粉是上好的创药,面上不动声色,却没有说还有一盒什么功效。 
不知习云躲哪里去了。 
吩咐去借把琴来,看着习风掩门退下,忍不住好笑。 
用过膳,撤下东西,我一边打开那盒药膏,一边问穆炎,“你想要调来我身边,还是想要继续从军?” 
“从军。”穆炎左思右想了不知些什么,过了好一会,答。 
不知道他拐了什么弯,我本以为他会要留于我身边。其实留有留的好处,从军有从军的好处。穆炎性子再别扭,也不意味他是我的附庸。那个环境里,更容易习得一些对他有益的东西。多经阅历,多开视野,他也就慢慢换出来了。加上他身手好,所以我点点头,没什么迟疑,应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给他在那个小小的痕迹上轻轻抹了些去淤的,“建功立业也好,贪生怕死也好,要好好的,要平安。” 
穆炎原本半垂着眼端坐,面上有些红。听得后面半句,愣了愣,困惑地看看我。接着听到后面的,点点头。 
“阵前畏敌脱逃,军法,斩。”我替他说了未出口的疑惑,“我知道。我不管。我就是不管。无论你怎么着,总之、反正,你得平安。” 
——我又不是没无赖过,再多几次又怎么了。 
“好。”指尖皮肤微微一热,穆炎答应了。 
“穆炎,你记得罢,我许了你的。”好一个字,实在不够保险,“这上头也一样,你若有万一,我便同死。” 
——看你小样的敢玩命不。 
眼里一动,穆炎正急急要说什么,我盯着他眼睛,断然抢白,补充了句,“绝无一刻延搁。” 
穆炎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喉口一滑而咽,唇一抿,用力点了下头。 
门口轻轻一声“碰”,而后是琴弦震动的微微铮响。穆炎和我扭头看去,青杨险险稳住滑落了一半的琴,抱好,而后揭帘进来放了,又转身出去,动作如常,人却一整副魂魄不全的样子,忘记见礼打招呼不说,还在垫子上绊了一下。 
吓到这孩子了。 
按说穆炎和我都不该没有察觉,奈何刚才正说到这般的事上,难免分了心了。 
××× ××× 
“后来呢?” 
“归乾。”穆炎顿了顿,略略偏开些头,貌似去看那窗外门外郁郁葱葱的庭院花木,多了会才继续,“殿前受封。” 
他说得很简单,我却着实心酸。殿前受封,众人之间,不过一二十位新拔校尉,按说实在耀眼,偏偏我逢而不觉,他……官至仲校,以故人同乡之名递贴先生府又何尝难了,可他却…… 
怕我怒他驱他么…… 
而且,从名入军册说起,直说到去年受封,只字不曾提到那些新疤来历,报喜不抱忧。 
暗叹气,一身无力。 
“穆炎。”停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捻拨,倾身过去搂住他,“穆炎……” 
“嗯……?”穆炎拥了我,脑袋又埋过来了。 
“以后,凡事,都要叫我知道。”亲着他脸颊,“要开口,穆炎,一定要说出来,说明白。你武功那么好,我再生气,你抱住了也好,点了穴了也好,总能说得的。要不。再有这么一次半次,那般,你要你自己怎么办?你又要我怎么办? 
“嗯。”身上的桎梏紧了些,加了三四成力,而后又忽然加了一把劲,“好、好……好。” 
一百一十四 
宽敞整洁的庭院,方石板铺就,一块石板便默认算是一个位子了。另有几行几列不相连的、不足尺高的常绿矮灌木隔出了其间布局。今日天气很好,故而学子多在此露天厅里,自带双净鞋换了踩进来,铺了垫子,或者直接跪坐了,听辩的争论的,满满都是。 
我着了便服坐在后面些。前头的几个场中,争得激烈的,研讨工艺正入心的,探究演算之术的,老老少少,本地的削发入关的,各自循着自己上心的事物扎成堆。也有纯粹读书读得头昏眼花的,来此找同窗闲聊。无论哪种,声音都不大。 
老蔡臣被讨论礼仪的几个年轻学子气得胡子发抖,一转身看到有个刚刚从田头回来,腋下夹了大卷图纸,没带净鞋脱了脏靴只着布袜,草帽都没摘,身着的便利劲衣的书生,从矮灌上跳跨而过,直奔某处而去,更是吹胡子瞪眼,再一转身看到众人间的几个女弟子,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堵得颤巍巍说不出话来。 
年轻些的那几个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尚有余力捶胸捣足罢了。倒是也有几个,若有所思。 
心里好笑,他们昨日不是已经听过一下午了么,怎么还看不惯。 
看看身边的穆炎,他显然没有留心那些争论,只是一径陪坐。颈上的痕迹褪得差不多,皮肤黑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来。此时见我看过去,轻声问了句何事。 
我笑笑摇摇头,再去看那几个故日臣子。午后的春阳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暖暖酥酥的,走了神。 
昨天我拿了自己的命去胁他,实在越来越无赖,越来越……无话可说了。 
只是他似乎很吃这一套就是了。 
他留在军中,往后出征,难免聚少离多。只是有今日不容易,这般又怎么可以。看来我稍稍用些特权才是。 
上次和主君说起梯田,主君的意思,到时候,旨意他不亲去了,由少君去颁布就是。也好把这大大的名声,交由未来的天子。此间男子性命,尤其操劳不断,刺杀鸩毒必逢的帝王家中,难得长寿。主君不年便不惑了,大概自觉一天下之后,也差不多天年将近了,凡事也该逐步交付少君了。 
主君这般打算,我当然是同意的。眼下,不妨因着这名头,常往新地跑跑。主君自然要镇守国都,而我却不须。穆炎出征,我便跟着去。穆炎回朝,我也回朝就是。反正我要理的事来自各处,在何处理不是理,公文来往如梭如网,挪一挪集散地也不耽搁多少传递。 
“此等无礼无仪之所,老夫宁死不教!” 
我盘算得正美,微微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白胡子半秃顶的姜饧,正冲我怒气勃发而吼,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姜大人不教便不教,时临自然不会勉强。”起身看看他身后六个文臣,其中两个神色平和间,尚被旁边的议论吸引了不少注意。 
擒贼先擒王,姜大人一服,后面那六个少说也服五个半。姜大人不服,他积威之故,后面那六个又大半算是他半个门生,故而想服也只能心服,不得为大乾出力。 
奈何主君礼待周全,若干能辩之士轮番劝说,他每次都不理人,听得烦了,必大骂乾国离间而后赶人出门,倒也没有在其他方面描白为黑。不曾自戕自残,却也不肯事二主。 
前日逛街逛哭了的便是他了,在书店里对着纸书册激动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昨日我让人传话于他,道是不肯为臣,教书也可以,以发扬学识的时候,他也多少有些动心犹豫。满腹经纶自然想要传人著书,但是显然不屑来教这般的学生,更何况其中还有女弟子。 
姜饧沉默了一下,有些松口气也有些意外,没有料到我未做纠缠,应得这么快。 
“姜大人,各位,这边请。”我朝院门外示意,领了他们出去了。 
我本来就不指望他答应,不过讨价还价的开始罢了。 
××× ××× 
穆炎先下了马,而后立到我鞍左。 
身体动作间有些不适,第二日了,倒也还好。那另一盒药膏穆炎嗅了嗅,脸红了半天,道是抹擦伤消肿,愈创润滑的。所以眼下,我还剩腰腹肌肉的酸胀而已。 
见我如常,穆炎微微松了口气,而后朝一边扬扬下巴示意。 
身后的文臣之间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正忙得热火朝天,众人看了看我们这行人,虽好奇,倒底手上活要紧。不过其中四个赤了半身的精壮汉子互相瞅瞅,面上尴尬,溜到远些的地方帮忙去了。 
我回看看穆炎,两人俱是忍俊不禁。 
本地驻军日常训练之外,有空会轮着来帮帮新安家的流民。此处便是其中一个较大的新开聚居地了,公用的深井,临时住房,周围正在开拓的大片荒地。那四个武将便在驻军之中。他们昨日还有些自持身份,不过驻军中的校尉将领轮得劳作之日,也和士卒一般,加上众人皆忙碌,他们也不好闲着。 
看守他们的报说,昨日本来他们戳在那做柱子,奈何有年少的新民兴高采烈,慌慌忙忙,加上习惯了帮忙的人黑脸大力气,面凶人好活麻利,不觉异常,冲过来一手一人,急急扯了其中两个就去了。剩下的两个已经够尴尬的了,不会会又过来个水灵灵的小女孩,端了一大碗水,问他们是不是累了,道是,老人孩子做些杂活,兼用来供人休息的棚子在另一头…… 
然后,他们也就干上活了。 
于是,轮班监管他们的侍卫和他们搭手忙碌。 
这般的新地多呢。他们搭完前鄂民的屋子,挖前蔡民的井。挖完前蔡民的井,拓前尉民的田。拓完前尉民的田,开前劭民的沟渠。我就不信,如此下去,各处民众闲闲磕牙之间,大乾治内乾外两相对比之下,他们没有悟的一天。 
既然当初没有殉国,早晚得给我干活。 
酷刑?要挟? 
我有梁长书那么低级么。 
隐居?等死? 
又没有杀你们的家人,屠你们的降卒平民,没门。 
××× ××× 
“这是新民的习字之所。”细细看过各处,我领路,钻进一人半高的临时教棚,揭帘让一干旧蔡臣进来,“每日晚膳后自有人在此授些文字,教些计量。” 
棚子简陋,挡雨遮风而已。泥地,行行列列的小矮桌,没有座椅。 
穆炎跟在最后,人未迈入,已经先接了我手中帘子。 
指尖触及,他是温的,我也是温的。 
他们七个默然不语,稍稍打量。 
棚内,两壁几支火把,前头正面一块浅色的光滑石板,教案上一笔一墨一砚而已,再就是矮桌上粗粗打磨的石板木板,和自己扎的笔了。 
“时临惭愧,百业待兴,事事人手不够。”我稍转身,面朝他们一行人道,“姜大人若是觉得城中教塾里学子粗鲁,不知可愿为首在此相助新民,从头教化?” 
我已经备好了无赖手段,没有想到姜饧稍稍迟疑,背对着我,点了头。 
穆炎侧头看我,微微一笑,轻磕剑把,教棚窗席瞬间被齐齐揭起撑开,明亮的日光刹那间充满了原本晦暗寂静的教棚。 
他们促不及防,刚刚适应昏暗,又耀花了眼,几声惊呼之外,却没有人抱怨,陆陆续续以袖遮了些光,往两边望出去。 
窗外,一片片生机勃勃的忙碌。 
炫目的光亮。 
扭头回看穆炎,满心欣然。 
他在身边,这消遣,这一切,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一百一十五 
又过两天,眼看就要瞒不住身份,将那十一人扔在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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