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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部分

问鼎-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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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他们功力交融的一瞬间,宋缺忽而感应不到宋师道和寇仲的气息了,即使他们就手牵手地站在他的面前,若宋缺闭上双眼,这俩小子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无可感应!

“好极妙极,”宋缺微怔之后,哈哈大笑道:“我儿和少帅就跟着我一起去吧,观此一战,你们俩小子也必然受益匪浅!”

“……”宋智的反对意见直接被豪气十足的父子三人给忽略了个彻底。

宋师道笑而不语,他去观战,当然还有别的目的,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如今倒是不必多言了。

宋缺当即就回应了战书,与宁道奇约在两军驻地之间的一处山坳决战,时间是后日正午。

消息并没有传播开来,这两日他们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决战的这一天,原本是艳阳高照,转瞬就下起了暴雨。三道人影缓缓地走在暴雨之中,身形显得模糊不清。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寇仲紧紧地攥住宋师道的手,心中既隐隐期待,又觉得紧张而压迫——能够旁观当世最顶尖的两位大宗师的决战,于任何习武之人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求而不可得的荣幸经历;然而即便是他和宋师道携手前来掠阵,也不敢奢望能在两大高手的拼命招数之下抢回宋缺的性命……最可能的情况是,他们俩从头看到尾,根本插不进手去。

寇仲犹记得昨夜在他的追问之下,宋师道既有些恍惚、又很无奈地说:“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阿爹的实力绝不输于宁道奇……至于他们决战的结果,有可能会被任何一分变数所左右,除了老天以外无人可以预测。”

然而此时,在这磅礴的大雨里,宋师道却是十分肯定地说:“论功力及武学修养,阿爹和宁道奇所差无几。但此战并非一般的比武较量,而是生死对决,在这方面上,闭门不出的宁道奇怎可能胜过刀山血海历练出来的阿爹?所以我对‘天刀’的胜利有着十足的信心。”

宋缺一直沉默着,三人并行,直至他们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山坳,宋缺才转过头来,透过重重雨幕凝视着他的儿子,沉着而缓慢地说:“若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战败身亡,尚可从容退走吗?”

宋师道顿觉心口如落大石一般闷疼不止:或许直到现下这一刻,他才完完全全地将宋缺当成了他的亲生父亲,无关乎“天刀”,也无关乎“宋阀阀主”,更无关乎“梵青惠的旧情人”……宋师道本以为他面对着这个冰冷而尖锐的问题,可以毫不犹疑地做出肯定的回应,但事实证明,感情永远出于计划之外,绝非人力可以轻易左右。

“若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我承诺迟早踩平帝踏峰,灭尽天下佛门子弟……外加教歪你的小儿子,我相信阿爹也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对不对?”话说下来,宋师道的表情由严肃转为舒缓,最后竟是轻笑了起来。

宋缺顿了顿,也忍不住哑然失笑道:“你这混小子……等我打完这场,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通!”话到此处,他一阵长笑,往前飘飞,深入山林之中,往那山坳疾飞而去,雄伟的身形很快就融入了茫茫大雨中。

寇仲揉了揉眼,闷闷道:“你们竟还笑得出来……”

“难道要像少帅一样哭成小花猫吗?”宋师道牵着寇仲的手悠悠然地往前走着,不惊动一滴落雨、一片水洼,两人的身影如幻似梦。

“哭你个头啊,那是雨水!”

宋师道微笑着说:“不用多想了,阿爹已经完全看开了,舍刀之外无谓胜败生死,我也是一样的。”

寇仲嘟囔道:“果然是亲父子,我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的了。”

山坳已经不远,两人不再说话,无声无息地靠近,只听得宋缺扬声道:“宋缺在此,请宁道兄赐教!”

雨滴没头没脑地砸下来,越来越密集,乌云已将最后一丝日光埋葬,天地一片黑沉。

“我多么希望宋阀主是来找我论道谈心、分享对生命和天道的体会的,只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我们沉沦颠倒,机心存于胸臆……如今中原大祸迫于眉睫,累得我这早忘尘世之人也不得不厚颜请阀主来指点两手天刀了。”

宁道奇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无可遏制地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但宋师道和寇仲反倒更加谨慎,不敢加快半分速度,只继续顺着雨势缓缓而来,将他们所有的气息与天地融为一体。

“道门致虚守静,道兄却妄扰尘世,何以惜哉!”宋缺的话中仍带着几分笑意,说不清是凉薄还是讥诮,又或是深沉而不为所动的坚定心意。

“我不喜老子的无为,只爱庄周的入世而出世,顺应自然之道,是以才有今日之约。”宁道奇的话中听不出喜怒,只听他淡淡道:“此战势在必行,敢问阀主有信心在多少刀之内把我收拾在此?”

宋缺淡笑应道:“九刀如何?”

宁道奇略微愕然道:“若阀主以为我的散手八扑只是八个招式,其中恐怕有点误会。”宁道奇的招式早已达到随心所欲、全无定法的境界,如天马行空,不受任何束缚规限。

宋缺仰天笑道:“大道至简至易,数起于一而终于九。散手八扑虽可变化无穷,归根究底仍不出八种精义,否则也不会被道兄名之为八扑。我宋缺若不能令道兄不敢重复精义,胜负不说也罢。可若是道兄你不得不八诀齐施,到第九刀时自然胜负分明,道兄仍认为这是一场误会吗?”

宁道奇不再说话,宋缺伸手拔刀,而至此时,宋师道和寇仲也终于来到了足可观战之地,双双瞪大了眼望向两大高手,连他们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愿错过——

宋缺的拔刀动作直若与天地大道相合,将寻常刀手拔刀之时的破绽完全消除,仿佛刀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使人感到随着他这起手式而来的第一刀,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宁道奇立于宋缺的几丈之外,峨冠博带、道服翩飞,只见他双手合什,双目异光大盛,凝注宋缺。

当刀出至不多一厘、不少半分的中段的那一刹那,宋缺倏地加速——“蹡”!天刀出鞘,宋缺的身形倏尔完全消失,只见天刀破空而去,仿佛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一般,直击宁道奇。

此时此刻,宋缺的刀仿若笼天罩地、无处不在,令宁道奇除了硬拼之外,无可躲避。

而就在宋缺加速拔刀的同一刹那,宁道奇合拢的两手已然分开,当天刀攻至他眼前的同一时间,宁道奇往前冲出,似扑非扑、若缓若快,袍袖鼓胀弯拱,硬生生地挡下了宋缺夺天地造化的这一刀!

接刀的同时,宁道奇借力飞起,而天刀则像活过来般自觉地寻找对手,绕了一个美丽而合乎天地至理的弧线,往宁道奇的后背心刺去;宋缺再度现身,躯体完全由刀带动,动作自然流畅、仿若飞鸟游鱼般浑然无瑕。

宋师道和寇仲瞧得心领神会,强忍下鼓掌喝彩的冲动。

出乎意料的是宁道奇并没有回头——事实上也只有不回头,才能及时接下这第二刀:只见他的左手往后拂出,手从袍袖中探出,掌变爪,爪变指,最后以拇指正顶住急速袭来的天刀锋尖,指刀交锋,四周的雨滴朝向两人的身体外围狂卷横流而去,声势当真惊人。

宋缺刀势再变,如若金光流转,教人根本无法把握天刀下一刻的位置——就在他似进非进,似退非退之时,宁道奇头下脚上地来到宋缺上方,直撞入宋缺的刀光之中,竟是以头硬撞宋缺的头顶百会要穴,一派与敌偕亡的招数。

如此奇招,却是应付宋缺那无懈可击的刀法唯一的救命招数,令宋师道和寇仲都看得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起宁道奇那神鬼莫测的应对方式。

两位大宗师境界相近、旗鼓相当,当真难分胜败。

三刀之后,宁道奇一改防守势态,两手如鸟啄般摆出架式,扑向宋缺,就仿佛是两只正在嬉笑玩闹的小鸟,你扑我啄,虚实相生;而宋缺的刀只能以一个“快”字来形容,他仿佛已经毫无保留地全力出手,两刀劈散宁道奇双手所化的万千虚无之鸟,并与其左右手各接一阵,随后宋缺一个回旋,竟是使出了一招平平无奇的横扫——

大巧若拙,返璞归真!

行云流水的前五刀过后,宋缺的第六、七、八刀都慢得不合常理,实际上是寓快于慢,虽不见任何变化,但千变万化尽在其中,如天地之无穷无尽。

宁道奇则是以千变万化的动作、玄奥莫测的手法,迎上宋缺浑然天成的刀法。他的每一个手法都炉火纯青,仿佛织出了一张无形而有实的气网,而后更层层叠叠地化为一只气茧,无有破绽——打到这刻,双方都施尽了浑身解数。

第八刀,宁道奇的双掌近乎神迹般夹中宋缺的刀锋,他以双手掌心收拢合聚的气茧,恰恰抵消了宋缺的刀气,得到了如此骇人的战果!

在那一眨眼中,时间仿佛停止流动,宋缺的一声长笑打破了这种凝滞,天刀从宁道奇的双掌之间冲出,在宁道奇往后微仰的瞬间,宋缺改以双手握刀,闪电般地往下劈去——

在这避无可避的一刀之下,宁道奇的双目之中爆出无匹的烈芒,双掌一翻,往前击去……这是同归于尽之势!

一种形容不出的声音响彻天地,这时这刻,寇仲只觉得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扼住他的脖颈,令他完全无法呼吸;至于宋师道……他的双眼蓦然淌下了滚滚的热泪,这是一种超脱凡俗的深沉震撼,直击心神。

宋缺和宁道奇各自飞退,回到动手之前的位置,四目相对。

宁道奇的脸色渐渐惨白了下去,而宋缺那俊伟的容颜上亦泛起一抹红,他淡淡叹道:“此时此刻,宋某的脑海中竟浮现出庄子渔父篇,道兄以为然否?”

“自以为尚迟,疾走不休,绝力而死……”宁道奇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不知处阴以休影,处静以息迹,愚亦甚矣!哎,我终于懂了,宋兄,多谢成全!”

惟以成就论先后,这一声“宋兄”,昭示着胜负已分——

话毕,宁道奇直直地往后倒去,倒进了水泊之中,他那片雨不沾的道袍瞬时湿透,而冰凉的雨水也同时冲掉了他脸上的血水:细不可察的一道刀痕正处在他从头顶至下巴的正中央,伤口是那么的不起眼,又那么致命。

呆怔了片刻后,宋师道和寇仲都极度失态地扑到了宋缺身边,挂着满脸生离死别的表情。

然而漫天的雨势却是颇为奇异地减弱了,细细碎碎的雨丝如帘,仿佛应和着这场决战一般,即将雨过天晴。

宋师道和寇仲一左一右地扶着宋缺,两股长生诀真气同时探入宋缺体内,绕了一个周天之后又回归于对方气海,宋缺顿觉精神一振,微笑道:“你们两个小子的内力还真是有些意思……别哭丧着脸了,宁道奇没能料到我的保命底牌,终于都是他亡我活!”

宋师道还来不及说话,对面已匆匆地赶来了两个人,正是久违的梵青惠和师妃暄师徒。

在看到宁道奇尸体的那一刻,任何词句都难以形容慈航静斋两代仙子的复杂心情。

梵青惠蓦地抬首,与宋缺默默对视,他们隔着“天下第一人”的尸体,隔着雨帘,又仿佛相隔了几十年的匆匆时光……相顾无言了良久,宋缺这才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又或者说,我仍未死,你心难安?”

闭了闭眼,掩去纷繁复杂的心绪,梵青惠淡淡地说:“阀主严重了,倒是青惠想替宁道兄问一句,此战的过程和结局是否天地可鉴?”

“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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