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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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老翁说：“官厅里的人可不像这样想，他们觉得当官不容易，谁主事都要做点错事不良事沾些荤腥，小民把主事官都告倒了，还有谁主事？皇家的事谁办？所以当今皇帝非常重视这条，犯了刁民枉告官府之罪的要腰斩。”

　　王猛说：“按第二条，上访一定得有手续费。那手续费是多少？”

　　齐老翁说：“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办事，至少也得八两银子，八发同音，发财数目。”

　　王猛说：“上访百姓蒙冤受屈，哪来的八两银子手续费？”

　　齐老翁说：“人无财喜，谁肯早起？这话到处适用，现在当官的更时新这么办事。没有手续费，你就呆着等去，一世也不会有人替你办事申冤！”

　　王猛说：“第三条您不必说了，老百姓要上访的一般是私事，这条等于禁止老百姓上访。”

　　齐老翁又长叹说：“所以上访有好结果的极少。我老汉其实也是由上访漂流到此地的，现在只能同老伴一起过孤老日子，深知上访的难处。”

　　这番话让王猛完全失去了在郡府上访的信心，不过，没有见到郡府官员，他总不甘心，便将先天见到布告的事向老汉叙述一遍，想打听到那郡府官员回城的日期。

　　齐老翁发笑说：“客官，你以为那布告可靠吗？那全是假话。郡府官员天天在郡城，有时东市赴宴，有时西市宿娼。郡城老居民都知道，只骗着外地上访的人。”

　　王猛怒骂一句：“这叫什么父母官！明天我就去邺城，设法见皇帝，有机会连这班狗官一起上告。”

　　齐老翁说：“客官年少气盛，老汉不便拦阻。只不知现在朝廷的情况如何，客官一定多加小心。”

　　王猛次日启程，老两口早已准备好炒粉干粮，又要递给数文银钱。

　　王猛收下炒粉，说：“老人家给我救了急，指了路，我只有感激。您赐给的干粮我收下，银子绝不敢要。”

　　离开青州，王猛白天赶路，夜晚找所寺庙借宿。第三日午后，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所新修寺庙门前摆一张方桌，有个和尚正在桌边演说着什么，方桌四周许多人围观。王猛想到这寺庙如此热闹，也许是个可以过夜的地方，便走了拢去。

　　那和尚即是本院住持，他继续说：“各位善男信女，今天要给新修佛光禅院题写院名，不论僧俗，凡愿意参加题写的都可参加，公开评议，中选的题字可得三两银子奖赏　，请各位热心参加。”

　　王猛从小习字，一直爱好书法，听和尚这么说，很想趁机见识这里的书法高手。便在就近的土堆上坐下来，一边歇脚，一边留心观察。

　　有个中年男子走出人群，卷起袖管，站到桌前说：“献丑了！”说罢，他冷静细心，写出了“佛光禅院”四字。

　　不少人聚拢观看。有人赞美：“牛哥耕种之余，还能写出这样的好字，真不容易！”

　　这时，一位身穿绣衣的书生在几个后生簇拥下来到了桌前，立刻有人招呼：“林公子一到，别人大约不敢写了，三两奖金定会由林公子取走。”

　　林公子在本地有圣手书生的名声，住持和尚感激林父建寺时的资助，本就属意由他题写院名。此时林公子带笑向周围的熟人点头致意说：“哪里哪里，不过试试身手罢了！”

　　这话说过，跟随的两个后生立即帮忙铺纸磨墨，林公子握笔在手，略一凝思，就挥毫落笔，将“佛光禅院”四字写出。

　　场上人头攒动，争着看林公子的书法，赞扬之声满场，。

　　“不用再说了，林公子素来师法名家索靖，他年纪轻轻，已经与索公书法相差不多，此地绝对无人能出其上。”

　　说话的是位須髯飘白的老者，人称尚爷。

　　“大家都和尚爷想法一样吗？那奖金得主就定了。”住持和尚手捧礼盘站起来。

　　王猛细看林公子书法，觉得他的确师法索靖，也写章草字体，可他缺乏索靖鸷鸟奋飞的笔力，略显滞重呆板。就在土堆边立起身子说：“我一个过路人，也想写几个字图大家一笑，不知可以么？”

　　“可以呀！”住持和尚说，他希望题字的场面更加热闹。

　　围观的人看见王猛尘灰满脸，衣裳破旧，以为他不知高下，准备拿他开心，跟着和尚叫喊：“可以可以，大家等着看你的戏哩！”　。。

二九　　　　　甘当逃犯
王猛将竹笠、草鞋和携带的小包裹都放在桌边，搓了搓手，展纸着墨，凝神定气，一笔题写了“佛光禅院”四字。

　　这一下，场上的人看傻眼了。那最先题字的中年人高声说：“你们知道吗？这位客官写的叫今草体，与草圣张芝一脉相承。用笔流利多变，刚柔相济，飘若游龙。没有十年以上功夫，达不到他这境界。我老牛练的就是这种字体，自知远不如这位客官。”

　　住持和尚、尚爷等人都围拢来，林公子更是细心看了一阵，想挑出王猛题字中的缺点，却总没法说话。

　　住持和尚邀请王猛到禅院内小坐，问起王猛的来历和要去的目的地，王猛简述了自己的情况，尚爷说：“看来客官是位仗义之士，不过所选却是一条难走的险径。我听说现在石勒皇帝已经驾崩，新皇帝举措如何，谁也不知道。到邺城上诉难呐！”

　　王猛听说石勒死去，大感意外。但他说：“我既然已经定下心愿，就必须做出结果。今晚想在贵寺院借宿，明朝出发赶路，大和尚会同意吗？”

　　住持说：“施主说那里话，施主的题字让本寺院增色不少。不仅可以借宿，奖金三两，也一定奉给。”

　　王猛本想推辞，见包括林公子在内的所有人态度真诚，就答应下来。想到去邺城还很遥远，王猛当夜用过素斋，翻看了几页《六韬》，就在禅院客室休憩。第二天告别，住持和尚果真当众将礼盘内三两白银送给了王猛。

　　王猛道谢说：“实在感谢各位高僧，惟愿佛光普照，众生平安，日后多有这样的盛事。”

　　离开禅院，王猛到邺城的胆气更壮。因为他觉得新增了三两银子，比前几天充裕许多。

　　往北又走了几天，已经进入邺城地界。王猛发现这里根本不像皇城京畿景色。不但十分萧条，还不断撞见难民。难民们看见王猛大步向北走，非常惊奇。

　　有个高颧骨男子问道：“你这么年轻，不出外逃生，要去邺城送死么？”

　　王猛问：“我去京城是为了向皇帝上诉乡亲冤情，为何去不得？”

　　那男子说：“看来你是外地人，不知道邺城的变化。自从后赵新皇帝接位，哪里还管百姓的死活。新皇帝名叫石虎，比虎狼还要残暴。近日他下诏说要兴兵攻打东晋。眼前正抓人造船，被抓的终日泡在邺水里劳作，腰部以下全部溃烂发腐，再强壮的人都会折磨死去。我们是扔下家小逃命出来的，你这是朝虎口里跑哩！”

　　王猛说：“我从青州北海郡来，那里也属后赵，怎么没见所说的情况？”

　　“皇帝的诏令下达最早的是京城和京畿，传到你们那里得些时间吧！你还是赶早回家，和亲人设法逃命要紧。至于上诉申冤，那一定无望。”说过这话，那男子生怕误了行程，跟着同伴走了。

　　在佛光禅院听说过石勒死去的消息，现在又听了难民的话，知道这几天的奔波大约全是徒劳了。看西天日头，顶多只有一树高，不得不在路边找个极小的饭店歇脚，打算第二天看形势决定去向。

　　闷闷地吃过两碗玉米饭，提早给店主付了五文钱店费，正准备休憩，忽然听到店门前有伙人大声吆喝：“开门开门！”

　　店主慌忙从里屋向外走，但他还没走到门口，店门已经被人撞开。

　　“你们店里是不是有外逃犯？”

　　“没有，没有呢！”

　　“没有也得查！”

　　接着就有人冲进了王猛的房间。

　　“这不是逃犯吗？”

　　王猛连忙站起来说：“我不是逃犯，是过路人，准备上京城去见皇上的。”

　　“哼哼，你这样子也想见皇帝么，分明是逃犯！”

　　这伙人一共四个，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王猛推出房间，连同包裹、竹笠、草鞋一起带走。

　　店主想求情，四人中为首的说：“识相点吧！现在不少人躲差外逃，我们是奉派专查逃犯的，正愁抓不着逃跑的人。你竟敢说清么？再啰嗦一句连你一块抓去造船！”

　　看到四人凶恶，王猛不愿辩解，说声“走吧！”他想：左不过押往邺城造船，我就去邺城再说。

　　恶人们看见王猛居然甘当逃犯，身材又魁梧，担心他逃跑，将他双手捆住，押到路边一辆马车上，驱马往北走。

三十　　　意外解脱
马车不大，一车同时装不下五个人。王猛是他们的猎物，双手又被捆住，必须押在车上，四条恶棍只好两人一组轮换搭车。王猛想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故事，以为被押被捆却搭上了全程免费马车，比那恶棍还安逸，也算是一福！这样想着，他竟在马车上宽心睡去。醒来天色已经微亮，马车已经入城。

　　当四人将王猛从车上押下来，解开他的双手，周围有人对他们喝彩：“真好运气，这么好年轻壮实货色被你们抓住了，估计四两奖金少不了，说不定还加倍。”

　　王猛说：“人家为你们高兴呢，你们得给我饭吃。我养足精神，会让你们得更多好处。要不，将我饿瘦了，我再一装病，你们半个子儿也得不到！”

　　这几句话逗得四个人笑起来。

　　“好吧，小子，看在你年轻无知的份上，先给你吃顿饱饭。见到我们上司，可得和我们配合。”为首的那人又开腔说话。

　　早餐果然不错，烧饼胡辣汤，不仅王猛觉得好吃，恶棍们也吃得高兴。

　　“见你们的上司去吧！”王猛说，他想看看后赵石虎的官员是什么狰狞模样。

　　“你们从哪里抓来这个逃犯？”当王猛被恶棍带到一所衙门里边，他看见坐堂的官员竟是一个面容和善的清瘦老头，问话的声音并不凶暴。

　　四人抢功，争着说出自己抓住王猛的经历，故意夸大他们不怕艰难穷追逃犯的情景。

　　“老爷，抓住这样的逃犯很不容易。他们三人都辛苦了，我为他们请功！”为首的那人总结说。他以为按照惯例，下一步应该是发奖。

　　坐着的官员还没开口，王猛却朗声说：“老爷，我不是逃犯，他们四人说的是假话。”

　　“噢，你是什么人？”瘦老头官员问道。

　　“现在是徐统司徒坐堂，你照直说吧！”坐在年老官员旁的帮办补充了一句。

　　“禀司徒老爷，我是北海郡剧县王猛，为了给乡亲昭雪冤屈，特地*见皇帝的，根本不是逃犯。”

　　“对呀，人家说是自己*的，你们怎么判断他是逃犯？”徐统说。

　　四人合伙抓“逃犯”已经多次，以前只要抓到了合适对象，他们就有奖赏，从无官员查问真假，没想到这次碰到了古怪的徐司徒。

　　犹豫一阵，为首的说：“司徒老爷，现在京畿外逃者不少。此人躲在小店里不见人，带着远行需用的竹笠、草鞋、包裹等衣物，一看就知道是远行外逃模样，还能不是逃犯？他年轻力壮，正好送去造船。”说着，将王猛的衣物一一交到徐统案前。

　　徐统听出这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