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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sd仙流)霜叶红于二月花-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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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了。
  
  为什么总是要由别人来告诉他流川的去向?
  为什么流川总是不直接对他说?
  上次离开重庆到上海也是,这次离开上海回美国也是。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流川会不声不响地离他而去。
  那时,偌大天地,他该去哪里找流川?
  
  但他不能说自己一点预感也没有。
  其实在三井遇害那一天,在医院的病房里,当流川的头靠在他胸前那一刹那,他就觉得,那既是他们身体最接近的时刻,也是他们的心最疏离的时刻。
  
  那时,他就想,他也许会失去流川。
  原来那并不是杞人忧天。
  
  在重庆时,在举办冼星海遗作音乐会的那天深夜,流川是对他说过:“我不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我会一直看到告一段落。”
  
  三井的死,在流川看来,是到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是到他放弃自己的时候了?
  是流川对他没有信心了,还是三井的死,摧毁了他本来就不多的、对这个国家的信心?
  
  这也不难理解。
  三井满腔热血地回来报效祖国,却落得被暗杀的下场,别说是流川这种对政治有洁癖的音乐家,就是普通的海外侨人,对这样的时局也会感到心寒。
  
  可这不是他的错,相反,他一直倾尽全力要改变这种状况。
  为什么……流川还是要离开他?
  
  但理智地想,如今这样的形势,他自顾不暇,纵使一颗心都悬在流川身上,他又能给流川什么?
  是安定的生活?是热爱音乐的自由?亦或是幸福的将来?
  在这个看不到尽头的艰难时世里,他连承诺都不能给予。
  
  他还要流川等多久,要流川相信他什么?
  “我知道了。”仙道平静的说。
  除了苦难、挫折以及无边的黑暗,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留了什么东西给他。
  ……………………………………………………………………………………………………………
  黄昏时分,流川在音乐教室里练琴。
  从他指间流淌出来的音乐是如此的明快灿烂,就像是每个音符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华。
  让人听来如沫春风,仿佛徜徉在五月朗朗的阳光里。
  
  那的确是《阳光》,是去年十月他初到重庆的那个夜晚,不,是他一生中最意想不到的邂逅。
  他想,即使没有了仙道,只要有这支曲子,他仍然可以活得很好。
  
  他早就知道,有些幻想变成可能的概率是零。
  然而,人就是这样,不摔到头破血流就不会死心。
  
  但死心了就可以了吗?
  死心了也还是会痛苦。
  
  但痛苦就没有价值了吗?
  痛苦如果是放手时最恰当的表情,那就痛苦吧,有何不可?
  只要他们从此可以各自精彩地活下去。
  
  仙道站在音乐教室外,听着那如水的音符,犹如阳光从里向外漫溢出来。
  他从没听过这支曲子,却十足肯定流川在描绘的是阳光,是那灿烂的、明朗的、灼人的阳光。
  既然阳光如此明媚,为什么他会觉得,那种描绘里透着绝望?
  他听来也这么绝望?
  
  难道说,那只是演奏者想像中的阳光,因此遥远而虚幻?
  又或者,天就要黑了,太阳要落山了,演奏者正和阳光做最后的告别?
  
  他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会被那些貌似光辉畅快的音符所吞噬,他几乎是一路碰触着墙壁、窗户、门和桌椅来到了流川面前。
  流川看到他,双手停顿在了琴键上。
  
  仙道看着他亮如点漆的双眸,心想,怎么会这样?
  天都要塌了,地都要陷了,他还能这么平静?
  他不由怀疑,流川真的爱过他吗?
  虽然他曾一直相信,流川是爱着他的。
  
  “是阳光?”仙道苦涩地问。
  “是。”
  “指的是我?”
  “是。”
  
  “那么你爱我?”
  “是。”
  “但你要离开我?”
  “是。”
  
  仙道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坦然,从容得令人咬牙切齿。
  在这种时候,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就快要疯掉的时候,他一点顾忌也没有,什么解释也没有。
  
  他呼了口气:“那么,我怎么办呢?”
  流川心想,是到硬起心肠的时候了,他淡淡地说:“像一年前一样活着。我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能?”
  
  仙道心想,还可以吗?
  他不明白,流川如果从不曾打算信任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以幻想?
  
  给他以一直被爱着的幻想?为什么?
  他已经无法自拔了,流川却可以这么冷静地说,让彼此回到不曾相识的从前。
  
  原来,流川早就为他想好了后退的路,真周到啊……
  他如果不是多年来在政治场上早已打滚得不动声色,早就发狂了。
  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
  
  流川见他黯然神伤,心中一软,差点说出“我也不能”这样的话。
  然而,那又有何益?
  
  他选择离开,不是怕死,死从来都不是他怕的东西。
  他怕的是那些煎熬,那些坚持而无望的等待。
  他不愿再看到仙道在他和理想之间两难挣扎,所以,在仙道和音乐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同时,也腾出空间,让仙道可以全力以赴去实现他的理想。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有更好的时候。
  应该会有吧……
  
  “是你自己说,希望我回美国的。”
  “没错,我好像说过两次。但流川,你应该听得出来,那有多口不对心。”
  “我以为你真是这么想的。”
  
  仙道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让我告诉你,我想扔下一切,现在就和你去法国。我也许真做得出来。”
  “但你不能。”
  “我的确不能。我想你喜欢的,也不是这样的我。”
  
  流川沉默了一下,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到十月才走?”
  “你想说你舍不得我?你既然早就决定了,以你的性格,本不该这样当断不断的。”
  
  “因为我想在这里待一整年。到我走那天,我们就认识一整年了。”
  仙道心想,那又怎样呢?
  对流川来说,那就够了吗?
  
  “没别的意思,一年是365天,这样比较好记。”流川淡淡地说。
  这时的仙道已经冷静了下来,可以像平时那样思考问题了。
  
  他想,如果流川留下来,他又不可能继续留在国统区,流川也不可能和他去解放区,那时天各一方,战乱频繁,他能保证流川的安全吗?
  不能。他甚至见不到他。
  
  如果流川因此遭遇不测,他真是不要活了。
  不管多么舍不得,想来想去,只剩这条路可以走了,虽然面临的是更加广阔的天各一方,至少,流川能在大洋彼岸好好地活着。
  只要彼此活着,总有重逢之日。
  
  流川突然说:“仙道,你会一直活着吗?”
  “当然会。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地活着。”
  “那就好。”
  
  仙道微微一笑:“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有了决定,总是不先告诉我,要让别人来通知我?”
  “那都是离开的决定,我想,你迟一点知道会更好。”流川这么说时,没有迟疑。
  他竟会这样想,仙道听了不由心中一颤。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他们来到外滩。
  坐在黄浦江边,看着数十幢巍峨大厦沉浸在泛光灯的海洋里,一座座晶莹剔透如水下宫殿,他们的心也飘飘乎乎地在水面上荡漾着。
  
  “这里也许比塞纳河畔更美。”流川先开口说。
  仙道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能这么比。应该是各有各的好。”
  
  流川心想,说外滩可以和塞纳河畔媲美的是仙道,现在否认的也是他。
  是从事政治的人都喜欢这么自说自话,还是,他本来就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但他喜欢这样的仙道。
  
  在深秋的夜风中,仙道就坐在他的身边,但他有种直觉,他们的缘份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当明天没来时,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是没有确切时间概念的将来。
  但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
  10月10日傍晚,南京梅园新村中共办事处内,彩子正在整理东西,做撤回西安前的准备。
  她从书架上取出仙道爱读的那本《唐诗三百首》,这时,一片枫叶从书里飘了出来,颤颤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彩子俯身捡起那片枫叶,枫叶虽然已经枯干,却仍显得娇红欲滴。
  她翻开夹着枫叶的那一页,看到了杜牧那首著名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
  
  这时电话响了,彩子拿起话筒:“这里是梅园新村中共办事处,我是松本彩子。”
  电话那端传来了流川清冷洁净的声音:“我是流川。”
  
  彩子的心像是被什么硬物猛砸了一下,顿时哐当作响,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是流川啊,我是彩子。听说你就要回美国了,也好,今后一段时间,国内环境会变得更糟。”
  “我明天就走。”流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请问,仙道先生在吗?”
  
  “仙道他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流川在电话那端沉默着,良久才说:“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们。”
  
  彩子突然想起了除夕那天,流川因为要离开重庆到他们办事处辞行的事。
  也是在那天,仙道急匆匆地从西安飞回重庆,飞机差点失事。
  
  她那时因为担忧仙道的安危,对着流川说了很多的话,却没有留意流川那时复杂的神情。
  现在,她知道仙道为什么拼命要赶回重庆,流川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情了。
  她全都明白了。
  
  “有什么可谢的,流川,你太见外了。因为认识了你,可以听到那么多那么好的音乐,我们才真要谢谢你呢。流川,你以后还会回国吗?”
  “不知道。”流川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么,再见。”
  “再见。”
  
  彩子放下话筒,呆呆地站在办公桌边。
  过了好一阵,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
  不知过了多久,仙道走到门口,见她站在桌边发呆,笑着问:“彩子,你怎么了?”
  彩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才接到流川的告别电话,心里有点难过。”
  仙道仍是笑着:“不必难过,以后也许还会再见面的。”
  
  “真的会吗?听他的口气,他以后也许不会再回国了。”彩子说完叹了口气。
  “是吗?”仙道装作不在意地问,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对了,他说要谢我们。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谢我们?”彩子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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