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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上)-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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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同样如此,他们在民族遗产中偏爱其文学和美学的方面。的确,固有“文
化”民族主义只是革命阵营中的一种倾向。孙逸仙的个人生活经历和刘师培、
章炳麟等文人很不相同,他的确能把固有民族主义的激烈成分结合进他的三
民主义折衷体系,但是他的根本倾向仍然是西方式的,他的追随者中的很多
人也是如此。不过,“固有民族主义”作为一个论题将在今后的国民党运动
的历史中起重要作用。
革命阵营里值得注意的另一种倾向是无政府主义的倾向。20 世纪之初,
无政府-工联主义在欧洲较激进的一派和美国左派中是主要的势力。那时,的
确是无政府主义者而不是欧洲的社会主义者(一般来说)或马克思主义者(特
殊地说)代表“革命左派”。在这方面和在其他许多方面一样,翻译日文和
与日本激进分子的接触是中国获得信息的主要途径。①
有些革命者接受无政府主义可能和激烈抨击过去压抑人的消极的权威有
关,这种抨击我们在先驱思想家那里已经看到了。的确,先驱思想家(以及
很多革命者)决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所有权威本来就是有害的或多余的。
按照他们的看法,中国需要的是一种新的、建设性的、起教育作用的权威,
这种权威可以促进民众的力量。有些更敏感的人,由于相信海外那种一场世
界性的无政府主义革命在西方即将来临的说法,则会匆匆地作出那样的结
论。热心提倡“国粹”的刘师培能够在老子的书中为他的信念找出根据,即
中国的无政府主义革命可以恢复道家“无为”社会的原始状态;这表明了当
时学说万花筒似地混杂在一起。而另一些人则在克鲁泡特金对达尔文学说的
看法仁爱“互助”中寻找宇宙论的根据。人们从中可以找到一种更近似于中
国传统——与极端的政治激进主义学说有关系的中国传统——的宇宙论。
在这方面,应当补充,1911 年以前和以后我们都看到某些性情特殊的
人,他们对同一个鼓手并不像多数新文人那样作出反应。不管由于什么原因,
他们对社会-政治的当务之急都采取高度抵制的态度。
章炳麟是个复杂的人物,他一方面深深地、热情地卷入社会-政治冲突和
文化民族主义的复兴中,在有关“存在”的另一个方面,他又深受再次流行


① 马丁?伯纳尔:《无政府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胜利,1906—1907 年》,载芮玛丽编:《革命中的中国,
第一阶段,1900—1913 年》,第 391—396 页。



的大乘佛教(尤其是唯识宗)和庄子思想的影响。就后一方面说,他以一种
玄妙的观点找到了他最终的慰藉,这种观点否认整个现象世界的内在价值。
他随意理解达尔文主义,把它当作无常世界的例证,他干脆否认达尔文主义
会提供任何最终拯救的希望。实际上他否认进步。
另外一个有趣的例子是王国维这个复杂人物,他的个人气质和生活经历
导致他并不自称关心国家“富强”和任何政治救亡学说,认为那只是表面的。
接触到叔本华的思想以后,他发现他的根本感受——除了特殊情况下的特有
痛苦之外,生活本身就是问题——得到了西方的证实。显然是尼采和一些实
证主义者使他终于确信,叔本华的形而上学“是不可信的”,尽管它许诺解
除人生的痛苦;在这之后,他在一种富有哲理性的文学批评(如他对小说《红
楼梦》的解释)中,最后在一种融合清代和西方哲学传统的创造性的学术生
涯中,找到了慰藉。



辛亥革命和“新文化”

中国的辛亥革命常常被认为是“表面的”。它没有引起社会的革命。不
过这一事件仍然结束了整个君主政体,使之合法化的宇宙论思想也崩溃了;
政权分散并军事化,全社会的职权往往降低到地方水平;道德威严在社会许
多层面上下降;地方上新旧有权有势的人都极不安全;新的共和政体未能建
立其合法基础——所有这一切必然有力地冲击知识分子有关上述论题的观
念。以上的种种趋势很多在 1911 年以前已在发展。废除科举对文人的社会作
用有巨大影响。君主政体的宇宙论基础已被康有为、严复、梁启超等人的进
化学说削弱;按照林毓生的恰当说法,“堤的闸门经过长时间可能腐蚀;当
堤最终溃决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住毁灭和破坏堤外原有景象的洪水的
冲击”。①毫无疑问,客观地研究 1911 和 1919 年间中国所有地区的变化将能
揭示出多种多样的情况,甚至某些积极的发展。不过在多数“高级”知识分
子的心目中,整个社会却是一种堕落、残破、腐败、野蛮的景象。中国的发
展趋势似乎总要陷入绝境。
严复和康有为这时都更加确信进化不可力迫之,在中国进化的现阶段,
共和主义革命是巨大的错误。梁启超承认革命和君主政体覆灭的不可逆性是
历史法则。他最初站在他一贯坚持的立场上,支持袁世凯建立“共和”独裁
政治的尝试,认为能够实现现代化的任务。康有为也站在他一贯坚持的进化
立场上,仍然相信在这一点上,只有君主政体的象征作用能够恢复崩溃了的
中心。② 这三人这一时期的共同倾向是,更乐意接受作为推理根据的文化民
族主义。当然,长期以来康有为一直在为他自己的看法鼓吹,即在小康这一
中间的历史阶段儒教是必需的。严复和梁启超在日益分崩离析的环境中,这
时越来越坚信,中国需要能够稳定共同信念的起码的基本要素。我们发现严
复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孔教会”的请愿书上签了字,要求承认儒教为国
教。①他认为,令人悲痛的是,中国社会仍处于由“父权”阶段向“军事”阶
段转变的时期,②而中国仍然需要父权信仰。
积极的革命者们的反应是多种多样的。很多人很快就表明,他们的思想
信仰是旗帜鲜明的,但却不是深刻的。他们很快就卷入声名狼藉的军阀时期
的政治斗争中。孙逸仙在二次革命和三次革命后的暗淡岁月里,继续(积极
地,但没有多少效果)寻求政治权力的基础。“国粹”派的支持者不久便发
现,腐败的满族人下台以后,汉族并不就能自然而然地实现全面的“复兴”。
就刘师培这样一些人来说,他们仍然专心致志于维护民族文化的特点,但通
过政治手段来加以维护的信心已逐渐丧失。用劳伦斯?施奈德的话来说,“这
一批人的文化使命是他们这时团结一致的唯一原因”。③他们关于文化的观念
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学和传统学术上,这使他们成了激烈地反对五四时
期语言和文学革命的人。


① 林毓生:《中国的意识危机:五四时期激进的反传统主义》,第 17 页。
② 这将导致他支持辫子军阀张勋 1917 年的复辟尝试。
① 严复等:《孔教会章程》,《庸言》,1。14(1913 年 6 月),第 1 — 8 页。
② 许华茨:《寻求富强》,第 234 页。
③ 劳伦斯?A。施奈德:《国粹和新知识界》,载费侠莉编:《变革的限度:关于中华民国时期的保守抉择
的论文集》,第 71 页。



可是,对革命后这一时期所受挫折的最重要的反应是以陈独秀于 1915
年创办的《新青年》为其最突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我们在其所反对的方面
看到的是对全部文化遗产更彻底的——更全面的抨击,这是整个运动的特
点。陈独秀倡导“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
的”,①这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这种种抨击这时不仅指向传统的儒家社会
-政治制度,而且指向整个传统,包括“儒道佛三教”(更不用说民间的迷信
文化)。
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进化论用语仍被援用,但“旧社会”和“旧文化”这
时在某种意义上是被当作一种巨大的、毫无生气的沉重负担,一种使民族精
神麻痹了的沉重负担。革命已经证明,人们虽然能够推翻整个传统的政治结
构,却不能影响遍及整个社会的腐败现象。事实上,陈腐的旧势力不仅仅有
能力继续存在,似乎还有能力恢复生机(例如袁世凯试图恢复帝制)。摆在
面前的任务因而就是改变民族的全部精神生活。“新文化”的领袖们认为,
这项工作是任何政治行动或体制改革的绝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年轻的胡适在
1917 年从美国归来时所表示的决心“二十年不谈论政治”,似乎表达了整个
新文化界的普遍情绪。正如他们主要刊物的名称所表明的,他们认为他们的
主要读者是还没有被“陈旧之物、腐臭之物”②完全腐蚀的受过教育的青年。
在这一点上,《新青年》的观点和先驱思想家们的观点之间也似乎只有
程度上的差别。面对我前面所说的列宁主义的困境,先驱们逐渐强调观念意
识在改变社会方面所起的作用。不过在清朝维新运动期间,支持他们教育观
点的想法是,社会基础设施方面实际上正在发生变化或将要发生变化。进化
在某些意识帮助下那时似乎正在进行之中。与此相似,1919 年以前新文化界
的判断导致他们认为只有改变意识才能推动社会。
1919 年以前新文化运动的一个方面是在政治家和知识分子之间划了一
条清晰的界线,这对将来有持久的影响。1905 年废除科举制度已预示了这种
分离。尽管历来有“士大夫”的说法,但过去显然也一直有一些文人基本上
是知识分子,而另一些文人则基本上是政治家。在 1919 年以后的那个时期
中,也有许多知识分子再次卷入政治生活。不过,知识分子(尤其是学术和
文学方面的知识分子)作为一个独立阶层的自我意识,即使在 1949 年以后也
仍然存在,甚至带有某种智力生活有自治“权利”的意识。
新文化运动另一个重要方面是“新文学”的出现,这适宜在本书的另一
章论述(见第 9 章)。在这里,我们看到文学也是作为人类经验的一个重要
自主领域。①虽然诗歌和纯文学长期以来一直是文人雅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
分,但在观念上它们从来没有与自我修养的整个进程分开。总有一些像欧阳
修那样的文人,但把文学(就纯文学来说)当作一种高雅的、自主的职业的
观念却并不普遍。小说是文学的一个门类,而写作小说尤其不是一种值得重
视的高雅文化活动。梁启超在这方面,像他在其他许多领域一样,也是先驱;
他提倡利用小说作为一种有效的动人感情的媒介,从而宣传他的社会-政治思
想。年轻的周树人(鲁迅)和周作人兄弟两人也是先驱,1911 年以前当他们
在日本的时候,就想利用文学作为医治中国民众精神痼疾的手段。可是,有


① 陈独秀:《敬告青年》,《新青年》,1。1(1915 年 9 月),第 7 页。
② 同上书,第 1 — 2 页。
① 见李欧梵:《中国现代作家中的浪漫一代》,第 2 章。



效地开展新的白话“雅文化”文学的却是新文化运动。不过,如果说新文化
把小说这种体裁提高到了雅文化的地位,它做到这一点,在极大程度上是由
于把小说和小说应“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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