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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皇后策-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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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走的还不太累。我虽然还有些乏力,但睡得甚好。”
  上官目光似有情味,他想了想:“……可见这个药方使得。我让孙照去采药,你还是接着服用吧。还好今儿在厨房里备着一条鱼,等会儿炖了,正好把我们几个人填饱。”
  我忙说:“我去做吧。赵显,你到厨房来帮我把手。”赵显擦着汗答应。
  上官正在剥着豆荚。天寰环顾四周,找到一把小胡床,坐在上官脚跟,把一篮豆子抢过来:“你病了。我来剥吧。”他说完,就剥了起来。
  上官微笑道:“好,你来剥,不过你也有东西给我吧?”
  果然,天寰从袖子中取出一卷小小的丝绸:“这个就是南朝将军府的新阵演习图。细作绘制不全,你看看。我怀疑其中有诈……但不肯定。”
  上官皱眉:“听说南朝新出来一位云夫人。”
  天寰笑涡一动,目光幽寒,不知道又转到什么念头。上官凝视他:“你想要在两三年革新财政,巩固人才,打好收拢天下的基础。但未知南朝风云变幻,可会影响到你的算盘。一国之后宫乱,朝堂必定也有波折。若是你后宫也那样糟糕,帝国何来今日的威风?”
  天寰剥豆荚不熟练,煞是费力。他用袍袖将靠近篮子的白鹤赶开,得意的说:“所以我的宫才俩个人嘛。只有我才能做到。”上官默然审视画卷,天寰也跟着闭嘴。
  我放心的到厨房寻找佐料,料理鱼汤。赵显跪着地上升火:“皇后宫你别弯腰,我来。”
  我切着葱花,发现赵显比两年前更像个大人了。想起当年他一路护送我,也曾多次捉了鱼烘烤给我吃。时光飞快,如今我已为人母,赵显也是青年虎将。
  “在这里,别叫我皇后宫了。皇子满月我没有见到你。”我说。
  他直接说:“是,我去了洛阳,调了三万兵。皇上……让我和元君宙配合演练。”
  “元君宙?”我擦了擦手:“赵显,我听全部听说了……”我故意停下。
  赵显追问:“你听说了什么呀?”
  “我听说你跟赵王不和,彼此恨不得杀了对方。”我夸张的说,试探他的反应。
  赵显张开嘴巴:“谁说的?天杀的造谣。我哪里会杀了他?他再骄横,也是皇上的弟弟。原来我是跟他有芥蒂,因为是他先不喜欢我,成天张口闭口骂我是猴子,野人,反贼。我也是男人,就因为他是太尉王,就可以踩着我的脸?我也是人。不过……最近几天,倒是出奇了……”他回头眺望天寰和上官的影子,犹豫该不该对我说下去。
  我起身将鱼入了锅子,也不催他说,屋子里热气腾腾。我蓦然发现,灶台荷叶下放了一叠子杨梅,一碰,还凉着,就拿了给赵显吃。他要让给我,我说:“我还有病,不吃冷食。你慢慢吃。”
  赵显咀嚼杨梅,慢慢说:“最近几天,元君宙变了。先是优先将粮草武器都供我先挑选,后来又主动邀请我去他府里喝酒。非但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对我十分和气,还要跟我拉扯生辰八字,说我命中注定是他的朋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不瞒你说,甚至有点害怕。元君宙在西北带兵的时候,打仗之狠花招之多,连我在边疆都听说了,人们都把他比作冠军侯霍去病那般的少年英杰……我不待见他,他何来凑近乎?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用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求饶,我是万死也不肯的。但人家对我笑脸相迎,叫几声哥哥。我倒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气?所以……”他牙齿咯噔一下:“不瞒皇后,我今天来找先生,本来是为了讨教讨教。但是看到先生病恹恹的,我怕让他烦心,就没有说了。”
  阿宙是变了么?其实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我和赵显长大,阿宙也在长大。纵然在西北,我见了阿宙的慌乱,惶恐,但在他人眼里,阿宙是塞外飘香的一位少年将军王。
  我心里突然为阿宙的变化有几分高兴,便说:“赵显,有个故事叫将相和,你知道吗?你是为了皇上的天下,他也是为了皇上的天下,你不是利欲熏心的人,他也不是奸佞误国的王。你们本来就没有芥蒂,更不是矛与盾。要说元君宙,过去是心直口快,并不像其他皇室子弟那般爱藏着。非但你,连我,连上官,也被他嘲弄过的。你不也嘲笑过他,嘲的好痛快。你都忘啦?我还记得呢。”我靠着赵显坐下,含笑擦了下汗珠:“他既然率先向你示好,你江湖男儿,红尘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岂能输给他的心胸?我根本不担心你,你一定能做的最对最好。”
  赵显的蓝眸晶莹,才长出胡须的人中动了动:“你真的那么想?”
  “当然。”我爽快的说:“元君宙跟我们不同,是皇上那样强大的人无微不至的宠爱出来的。所以他要长大,比你我更辛苦。赵显你心广,皇上待你如何?”
  “皇上对我恩重如山。要是没有皇上,我大概早下地狱了。”
  “嗯,皇上现在依然是宠爱元君宙的。但是他毕竟大了,皇上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不能过于明显的照顾他。赵显你以为报答皇上,就是给皇上打天下拼命?兄弟如枝叶,你给元君宙一点帮助,也是帮到皇上。你们要是双璧合一,给皇上省下多少的心力?”我浑身是汗,就示意赵显和我一起坐到靠东的门槛上。赵显好像陷入沉思,他聪敏的眼睛更闪亮了。
  “我明白了,我下山去就跟他喝酒。”他说。
  我笑:“也不是一定要喝酒,贪杯误事。赵显,你知人们将你比作谁?”
  他搓了下手:“韩信。我喜欢韩信,他是贫寒出身的大英雄。萧何月下追韩信。以前在蓝羽军,皇上对我就像那样。皇上……”他没有说下去。
  “要我说,把你比作韩信才是害死你。我要是你,宁愿元君宙骂我猴子,山贼,也不做韩信。”
  赵显惊讶:“为什么?”
  我说:“韩信是大将,扬名天下,但是他却因为贪功冒进,最后被汉王夫妇杀死了。临死时候,他一定很后悔。赵显,你记得柔然大捷后,皇上给你什么赏赐?”
  “一块免死金牌。”
  “对”我面对着夏风,坚定的说:“我当时就寻思:为何只送给赵显这个?这两年我在皇上身边,你在远方,我知道了答案。赵显,皇上一直在保护你,我也想这样。以后再有人比你为韩信,你就说:我不做韩信,我要做大将周亚夫那样尽忠职守,严谨治军的将军。”
  赵显的眸子里,好像燃起火焰,蓝眸更蓝:“皇后,我大字都不识一箩筐,所以你说韩信,周亚夫,我都只明白一点。”
  我愣了愣,到箱笼翻找:发现全是当归,鹿茸之类的补药。是上官要大补?还是给我吃?
  我又找另一柜子,给汤里加盐。我找了一根烧火的柴枝,继续坐回门槛上,将槛前的沙土用鞋子磨平:“没关系,以后让如雅留心教你。你可别嫌弃,我先来给你讲讲他们的故事。”
  我在沙面上画了一条曲线,算是河,又添了几笔,算是座桥,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人叫韩信,住在我家乡附近,一个叫淮阴的地方……”
  赵显认真的听,我也忘我的讲。过去的历史,在繁杀的,急促的,激越的山鸣中沉淀到沙里。
  等我意识到口干时,故事也快讲完了,赵显说:“韩信可怜。”
  我点点头,背后有人递上一杯水:“太累了,费了这许多口舌。”
  是天寰,原来他将剥好的豆子送进伙房来了。我喝了,水里放着蜜糖,就是甜。
  赵显摸了摸脑袋:“皇上,是臣的错。”
  “怎么怪他。”我摇头,天寰的脸,看了倒是让人心静。
  天寰拍了拍赵显的肩膀:“你爱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草寇作乱时候所讲的造反的话,以后不要公开说了。”
  “皇上,王侯将相,真是无种的吧?”我仰起脸,对天寰问。天寰怜爱的掏出丝绢,将我鼻尖的汗水抹去,他的水雾般的眸子,好像隔着纱账的青莲,静美而包容。他转脸对赵显严肃的说:“赵显,为了皇后这一句。你记得朕此刻的许诺:假如你能完成未来在江南战役中的所有任务。天下一统时,朕将封你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
  赵显大惊,跪下推辞,我与天寰对视了一眼,带笑柔声道:“赵显,此刻不必推辞。你完成这些责任的前路太长,因此到时候你再推辞,也不迟。要是我是你,我就不推辞。天下只以出身为终身的时代,已然过去。非但武将如此,文臣也是。”
  
  月儿隐没在紫藤花的树稍,环绕着宅子的溪水,脆脆琅琅。
  一阵微风,一帘花影,一声乌啼,香茗酽酽。赵显要赶回军营,只剩下我们。
  上官的病古怪,起得急,他自己也解释不出原由。我颇为担忧,但他言语间讳莫如深,我怎么一再追问?
  “我看南朝多了云夫人。腐朽之楼阁,崩坏恐怕更快,但我们就更要辛苦些。”上官说:“你带来的图,不像是假的。但是萧植与梅夏生,果真是不简单的人物。想来你我这一路平定漠北,河西,都是太容易了。因此上天才生出这两个人……让我们多些趣味。”
  天寰傲然一笑:“我要除掉萧,梅,倒是好几种办法,只是此刻不屑于用。”
  “你如今倒是讲起仁义道德了……”上官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叹,唇角微笑清凉。
  “算了吧,天下属我最不讲仁义道德。只是如今我若一举灭南,北朝却还没有准备好……混乱迭生,那么一旦我老病死去,这只是一个如秦朝一般的短命王朝而已。”
  我转过脸,天寰按了按我的手。上官笑了一声:“你是深谋远虑的人。可惜我只能陪伴你不多的年份了,等到以后我走了,这所别业就送给皇家,办一所书院吧。”
  “书院?”我问。
  “是啊,国家除了太学,还应鼓励开办的书院,让广大的有志子弟得以求学名儒。我不善于和人交际,将来也不想留恋在长安附近的终南山。所以我除了教授太一,是不会当第二个人的老师的。等到我走的那一天。”上官望向天寰:“你不要送我,你也要答应,从此不要找我。”
  我心里一动,良宵之夜,他为何提起那个十年之约?
  天寰的脸上浮着冰莹的清光,他的唇动了动,终不成句。
  我有点心疼,尽量用轻松的口气戏谑道:“先生,不能来找你,写个信给你不成吗?或者你写个信来?”
  上官坚决的说:“不行。我走了,便是走了,况且天寰你……”上官没有说完。
  他好像第一次叫他“天寰”。
  天寰站起身:“你走便走,谁还能拦着你?你既然叫我不找你,我为何要盯着你这个人?”
  上官清澈的眸子,直面他,他也缓缓起身,柔和说:“是啊,你醉拥丽人,醒握天下,不需要盯着我。只是将来别再自欺欺人,纵然有了江山美人。你最终,还是要直面你自己。你那年在青城山,明明知道我素来的抱负,还让小杜用高官厚禄来试探我……我从不怪你,但我没有忘,对不起。还有你这次对……”声音嘎然而止。
  天寰嘴唇紧闭,好像听不明白,又好像很明白。
  上官望了望门外,用手弹掉天寰肩上的灰:“哎,我不知道是寒碜你,还是寒碜我自己。让我说你,比说我自己还难过。这个时代,你注定是万里江山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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