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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皇后策-第89部分

小说: 皇后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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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抱起孩子,因为天热,他并没有被严严实实的裹在襁褓里。这孩子很乖,虽然从奶娘手里被我接过来,也不哭闹。他光秃秃的柔软脑袋靠在我的胸前,白天看,孩子的脸,更为动人。我对着光线,捉起他的右手。因为我以前常抱着迦叶,因此一对比,就瞧出问题了。
  小小的手掌上,除了拇指,食指正常,其他手指都没有长全,好像藏在树枝里的芽。只有两个指头的话,将来大约也可以做一些简单动作,但是对于要求文武全才的皇子……我小时候,爱用左手的人,都被人们视作异类,加以歧视……
  我重重喘息,孩子张开眼睛,黑黑大大的瞳仁,好像能看到人心。我的心,突然就软了。
  “好孩子。”我把他抱在怀里,摇着他:“娘来看看你。等我身体再好些,你整天都跟我在一起。”
  婴儿竟然轻轻嗯了一声,用玉琢般的粉嫩的小脚踢我,可一点不疼。我忍住眼泪,他转了转头,体温传到我的身体上,我好像从此就被他羁绊住了。
  ………
  我抱着孩子,直到上官来看我才回殿。
  我曾想上官到底会如何面对我?可是他和平日一样,可能更悠闲一些。
  上官微笑,仿佛芙蓉出绿波:“又看到活生生的你,太好了。我带了一样有趣的东西让你赏玩。”我笑不出来,不过因为他是上官,我也不需要假笑。我看着上官微微潮湿的袖子:“下雨了?”
  “我去了一次终南山,山中空翠湿人衣罢了。”他随意道:“配合成的药给了阿若了。每日吃一颗,先吃一年,大约能回到以前那样的身体状态。”
  我点点头,看来我根本不能给孩子喂奶,太遗憾了。只是要养病一年……未免太长。
  上官对圆荷他们招手:“你们也来看看。”他们这些天都是垂头丧气的,只有见了上官先生才有了笑容。
  上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清秀的小木人。他在桌上摆个小瓷盆,又将木人转动几下。
  上官吩咐:“太平,去把瓷盆端给皇后。”
  那木人居然自己走过去,弯腰夹起木盆,又一板一眼的端来给我。我大吃一惊,宫女宦官们更叹为观止,一时都哄笑起来。
  “这个太平看了眼熟。”有人说。
  旁人道:“我知道象谁了,像是百年。”
  百年跟随天寰上朝去了,留下的人都笑起来。
  年龄小的孩子们叽叽喳喳:“上官先生,这怎么做出来的?你有法术吗?”
  上官对四周的人温和而认真说:“不是法术,不过我将来要照着你们做许多许多小木人,跟你们数量一样。”
  圆荷问:“那是为什么?虽然木人可以做事,但怎么比得过活人。”
  “是么?我看你们还不如木人。我如何觉得皇后身边,没有一个人才。”上官春风和悦的神色,换上了十分严厉的话语。左右人都不解,上官一字一句的说:“木人没有七情六欲,只会按照主人吩咐做事。因为知道是木人,人对他们没有期待。而你们都是活人,也知道喜怒哀乐,看了皇后病体康复,也不知道如何让皇后开解心情,我一进来,每个都是愁眉苦脸的。皇后对着木头人,心情还能舒畅些呢。现在是夏天,宫女们就应该摘些鲜花,让不能出户的皇后也闻闻夏天的花露。皇后长期卧床,心情难免郁闷,当宦官的就该多拉帘幕,透些日光,也该多薰些香,让屋内气息安详……”
  我定定的望着上官,侍者们也连连点头。上官等他们都退下了,才收敛神色,对我一笑,转瞬之间,有几许苦涩:“皇子的手,恐怕不会治好。但你可别灰心。我会一件件把我所知全教给他。我本来害怕几年战争之后,我还以什么理由在宫之侧,现在有了孩子,就好了。”
  “一点也不好。”我低声说:“天寰不知到底怎么想的……我怕跟他说这个……你跟他谈过吗?”
  “有孩子总是好的,你若因为他的手,就那么想,我上官肯定无法认同。因为我自己到了秋冬,双足就等于废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太低人一等。没有右手,还有左手。世俗之人的眼光,到了皇子的身份,其实无须在意。我没有去和天寰谈,因为他这个心结,只有和他相伴终身的人才有资格去开解,我不能去做。要等着你自己呢。”上官说完,将床脚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肩头:“不要着凉,这时候吹不得风。”
  “我……”我低头。
  上官似乎在捉摸什么,但当我抬起头,他才说:“……我都知道的。可你要相信他。这时节难过,大家就一起度过。我……从来不相信命。虽然命运捉弄我……但我还是想,人该捕捉命运,而不是让命运逮住你。对吗?”
  他话音刚落,圆荷就涨红了脸小跑进来:“皇后,谢如雅公子请求觐见。”
  谢如雅含笑从外头潇洒的走进来,把他那只肥胖的猫交给圆荷,又对她嘱咐了几句。
  “先生也在?臣请皇后万安。”他对我行了一个跪拜礼,眼神无波。
  我想起他跟我一起站在风浪尖上,想要问他有人弹劾之指控,他却乐呵呵的说:“臣要去某地散散心,所以把猫儿放到圆妹妹那里寄养数日。”
  “散心?”我暗暗奇怪,但没有出口。如雅胡扯了不少轶事,并未提起皇子。一直到同上官先生离开,他方说:“皇后千万保重。行到水穷,坐看云起,其乐无穷。”
  “如雅,你也要小心。”我突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江南的夏天,青翠柔和。
  如雅仰天,嘴角一钩,雪白衫只有在他身上,就不显眼:“皇后莫担心,向来是别人反而该小心我才是。皇后,还记得我母亲吗?”
  “当然,怎么了?”我问,如雅微笑摆手,拉着上官退出去。
  夜里,天寰抱着我,只说了三个字:“我不服。”
  我不敢看他,但看到灯下他修长美丽的手指,我更觉得难受。
  ………
  几天之后,我才知道,谢如雅的散心之处,是监狱。他自动去了监狱,请求御史大夫查查他到底是不是奸细,要与弹劾者当面对质。如雅上书皇帝,满京皆知。据说如雅对狱卒说:“此处风光甚好,我居住在此,颇有重返乌衣巷的感觉。”如雅在皇后宫颇有人缘,圆荷等宫女哭泣伤心,惠童他们也议论大臣中有人落井下石。
  如雅在监狱,先是太尉元君宙探望,而后,上官先生,杜昭维,崔僧固等,一个个络绎不绝的前往,以至于监狱门口出现一大群观望名人名流的百姓。又是将军赵显,也带着铺盖到京城监狱投宿借住。
  我没有向天寰当面问起如雅的事情,这时候开了这场戏,本来对我对皇帝都不好看。但满月日就要到了,我想等待天寰给我机会,谈一谈对孩子的打算。
  其实我面对他,总觉得非常难受。他对我越体贴,我越发惶恐。只是要开口,谈何容易。天寰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是让人轻易改变的人。我也不能。孩子的残疾,好像是我们共同的疮疤,他大约以为我怕听到,我呢,以为他怕提起。只是这几天,看着他坚强的日常起居,看着他批阅奏折的背影,我心里更憋闷,我想大叫出声,但是却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我一样受罪,我只是在后宫,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快要满月前两日,我抱着儿子,给他想了好多名字。天寰的书案上,有许多写的歪斜的字。也是为了他的取名?
  那天天寰回来的早,孩子正在我身边睡觉。他以为我也睡着了,就轻轻的摸了摸孩子。我觉得他神色异样,叫他:“天寰?”外头猫叫,天寰说:“如雅的猫和罗夫人饲养的猫打架。如雅那孩子……还真倔。”他隐有赞许之意。
  我默然,过了一会儿我才说:“猫都有自己的地盘,来了新人,自然不和。”
  天寰一愣,拍了拍我的头。我问:“天寰,孩子的满月你预备如何?后天就是日子了。不发赏赐,但名字总要有的。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孩子……”
  天寰不置可否,过了半晌,他清冷的说:“你以为我预备如何?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我就会那么办。对了,告诉你,今天谢如雅之母谢夫人到京了,她亲自到尚书省去慷慨陈词,真把满朝文武吓了一跳。过几日我就请她进宫来照顾你,你终于可以有个南边的女人陪伴了。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只要你养好自己的身体,便是帮我了。”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却以惘然的目光看了一眼孩子。好像是不舍,又像是决断。
  我还要再问,他转身到了书案之前。我是绝不会与人分享丈夫的,若万一他引入新的女人,我就等于失去了他。但他依然这样与我在一起,却疏离这个孩子,我又怎么忍受?
  谢夫人到京,出乎意料,这时候风雨飘摇,她以弱女子孤身入京,真值得钦佩。如雅曾说,谢夫人在他之前,流产两次,又生了两个死胎。得到如雅时,夫妇都接近而立之年。
  但我记忆里的谢夫人,是乐观的,风趣的,她从未放弃如雅,这才是母亲吧。
  我在一种忐忑复杂的心情中入睡。第二天,乳母没有按时将儿子抱来。
  她们告诉我,皇上在我入睡时。抱着皇子出去了。暴雨倾盆,雨点迅疾,热切,坚定,横扫一切。他带着孩子去哪里了?我坐了一炷香的功夫,胡思乱想,快要发疯了。
  满月前夕……他说,他认为最好的办法……众人神色各异,也不敢多发一个字的声。我挣扎着站立起来,对圆荷说:“将那只黑鸽子放出来,看看它飞去哪里。”
  当惠童背着我到达椒房殿时,雨势变小,百年跪在殿前,哭得伤心。
  我心都凉了,他为何哭成如此?惠童抓住百年,问了他几句,谁知百年横腿,就把他绊倒了。
  百年大喊道:“你们懂什么?我跟了皇上九年,皇上的心思,你明白?你跟你的旧主子一样,就会惹麻烦。”
  惠童纠住他。我摸着进了椒房,四周都无人声,我转过一处屏风,跌倒了。这时我发现,天寰坐在靠东边的榻上,孩子一动不动,在他的衣服里躺着。天寰自言自语,看着雨丝,不时摸一下孩子的光头。
  “天寰!”我声嘶力竭的喊道,但爬都爬不起来,腿脚都软了。
  天寰瞅了瞅我:“是你来了。为何发抖?你以为我会如何?我说了,我会用我觉得最应该最好的办法。你以为我会因为这孩子而疏远你,放弃你?会听从大臣们的谏言,纳入妃嫔,否定两个人的宫的誓言?”他脸上笑涡浮现,音调森森:“会因为我儿子没有右手,而在他满月之前亲手结果他?我是元天寰,是当代传说中最无情的人,是白纸黑字的史实里残忍狡诈的皇帝,所以你们觉得一切都有可能,是吗?”
  我猛烈的摇头,有些东西堵住了嗓子眼,我慢慢的挪着身体,只想看看儿子。
  天寰俊秀的面容上,神色凝重:“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我最恨别人揣摩我。从我记事起,这世上能猜对我的人就屈指可数。可是那许许多多的人,依旧不厌其烦的揣测着我。这孩子出生之后,每个人都如此。难道我会开始畏惧退缩,反悔自己过去的作为?难道我会因为这次挫折就向苍天服输?难道我遇到这种事,就不能将九州江山踩在脚下?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可能是有错。错在我对于继承人的寄托太多,甚至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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