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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皇后策-第17部分

小说: 皇后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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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是赵显。他母亲是西域人。他本是泸州市井儿。前些年加入了蓝羽军,现受到了他们的军师重用,更得意了。他那把刀,那匹马,都是特别给他配的,刀叫水沉刀,与我的揽星可一比锋芒。当然我可看不上,只有粗人才喜欢耍大刀。红马叫啸寒枫,也是不如玉飞龙的……哼,不过山中无虎,猴子也当起大王来了。”阿宙言下,倒有几分妒意。
  不过我觉得那有双蓝黑眸子的小将也不粗苯,身手倒是矫捷漂亮的很。因漂亮,也不像猴。
  我躺在阿宙的身边不吭声,他倒头就睡。我轻唤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我蹑手蹑脚起来,直走到大帐口。瘦小的黑影跪在帐帘口,低声叫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我一停,原来是惠童这孩子,他一直都守在这。我对视他:“我只是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他垂下眼帘,用更低的声音说:“夫人……王爷劳顿已极,若醒来不见了夫人,会怪罪小的们。此处虽为军营,也是机关重重,还怕有鲁莽军士冒犯了夫人,那小的们就不敢活了。若夫人定要出去,小的入内去禀告王爷,然后叫上几个亲兵,陪同您出去,可好?”
  我思量片刻,对他一笑:“不用了。”他以头触地:“是。谢夫人。”
  我又一笑:“我不出去了,但还是睡不着,在外帐点灯看书,王爷总不会怪你了?”
  他还是匍匐在地上:“是。这就照办。”
  灯亮了。我手里拿一本阿宙的爱书《左传》,却半个字也不入眼。
  看来我要出去也是难了。首先考虑最实际的问题,我还有多少钱呢?
  上官离开的时候,原在我袖袋里放着些铜钱,我一路到都江堰,也够用了。
  值钱的,唯有锦囊内的珍珠,我溜了一眼惠童,孩子似乎在瞌睡,反正闭着眼呢。
  我背过他,把锦囊从怀里掏了出来,灯下,圆珠里竟夹有一小张青色纸条。
  我呼吸都加快了,缓缓的展开,蝇头小楷写着:“汝赴约后第六日,吾在宝瓶口畔之普光寺候君。若汝不来,请人报一平安即可。若不见人见信,则吾定不心安。上官字。”
  青凤先生,这个上官轶,真是捉摸不透。他料定我此时就需要珍珠了,他也想必早知道了阿宙的身份。我的指尖都在抖,圆润的珍珠,发出纯白的光晕。
  他说会在那里等我。想到他的面影,我握紧了锦囊,算起来还有四天,我见机行事才好。
  我吹灭了灯,咳嗽了一声,算对那个小鬼精灵告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装睡!
  ……
  阿宙没有料错,黎明才来。鼓声大作,蓝羽军就有将前来挑战。
  我跟着阿宙到了营垒之上。谷口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军队。
  青山翠谷间,红马欢实,上坐少年,英姿飒爽,坦坦荡荡。
  他面色晒得黝黑,明亮蓝眸在光线下泛着靛青。就是赵显。
  军士们个个插着染色的蓝羽,唯独他在发髻里别了一根孔雀毛。他的坐骑“啸寒枫”的脖子上,还别着一朵大红的蜀葵花。
  他舞着水沉刀,引着马原地转腾。蓝羽军们随着他的叫嚣,不时爆发出大笑声。
  阿宙被众星拱月,他一眼就瞧出来,举刀呐喊道:“臭小子,快下来与本将军比一比。”
  君宙身旁有偏将大喝道:“赵王殿下在此,小毛贼休得无礼。”
  赵显笑着摸摸还没长胡子的下巴:“原来是赵王啊。该改名叫‘逃亡’,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宙用手压住旁边引弓欲射的偏将,也朗声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要是你,现在就会逃。”
  赵显笑起来风流样,颇有邪气,他取下马颈上的蜀葵,向我们扬扬:“我不逃。我不但要生擒你,还要把花送给你的小美人。”
  我把已经遮住脸的面幕拉得更紧。阿宙瞅了一眼我,对赵显喊话道:“美人如花隔云端。我龙种尚高攀不上,你这个草种,恐怕是只能望之兴叹了。”
  赵显也不生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美人美人,还是跟着我好。跟着他,以后他小老婆一大堆愁死你。跟着我,草窟里只有你一只金凤,压寨夫人也就你一个。”
  他说得痛快淋漓,我嘴角也不禁动了一下,还好周围的人都不察觉。
  阿宙的眉毛倒竖,火冒三丈,我轻轻的对他说:“可别中了激将。”
  旁边的北军将领都是傲慢惯了的,这时俱恼火,有人的架势就是要去恶斗一场。
  阿宙胸腔里忽然漾出笑声来:“不用理他,随他去叫骂。我军只需闭门不出。”
  “赵王……赵王……?”有人不服,阿宙冷眼一扫:“怎么……?”
  众人都不再敢作声。赵显依然大声叫骂,阿宙全当没听见。
  他携我的手就走,到了营内,对我认真告诫:“小虾。那种江湖无赖,满口假话的。”
  我忍不住笑:“草窟里当金凤,也比天宫里做仙女强啊。”
  阿宙凤眼中涌出一股酸气:“你要跟了他,我也当山大王去。把你带回到我做的草窟好。”
  我的心弦一颤,连忙到帐口去,佯装望天。阿宙,并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我的身份,不给我们机会。我飘泊在外,上官先生对我不离不弃。但我逃开你,也不是为了他。
  天空就像一整块浅色的琉璃,美得让人害怕。仿佛有人用粒石子一砸,这静谧的琉璃就会全部坍塌破碎,化成干涸血般棕色的碎片。
  
  阿宙守了四天。每天除了翻看左传,就是和我一起消磨在营帐中。
  所谓消磨,大半都是我睡着,他对我说话。
  他相貌出挑的俊美,若不点灯时,声音总是清亮规矩,像个单纯的男孩儿。
  我听他讲长乐宫的花桥,听他讲太极宫的云台。他的两个弟弟,还有照顾他长大的罗夫人。
  “大哥后宫主位空缺。派罗夫人来掌管宫中之事。她原是大哥的奶娘,后来大哥继位,就封她为先皇夫人,实际上不过一个尊号。我长到四岁,大哥就把我接到他身边亲自教养。罗夫人便来照顾我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小虾。真想让她看看我选上的人哪!”阿宙越说越高兴。
  我脸贴着虎皮咬着手背,对于就要分离的人,越多纠缠,都是残忍,我不能那么做。
  阿宙以为我睡着了,将他的衣裳盖在我身上,我不动。他蹲身,原来帮我在脱靴。这几天在军营里,都有小侍从们为他脱靴,此刻他却……
  我唔了一声:“阿宙,明天你是不是会攻击敌军?”
  他一震:“你猜到?”我嗯了一声。他放好我的靴子,坐到我身旁,胸有成竹的告诉我:“蓝羽军在锦官城得手,彼挟盛气而来,势如破竹,我晾他们三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军心已松,盛气已衰。而我军遇败,怒火中烧,被关住三日,则势必冲天。赵显虽强将,但是我未必会输给他。”
  我点点头:“阿宙,你定要小心。”
  “等我得胜回来,一定带你去摘后山的荼靡花。”阿宙解开我的发辫:“你歇息。我还要与几个心腹将官商议些事。”
  他就要出去,我心中翻腾,一句话直冲出喉舌:“阿宙!你上次说,若我跟人走了,你也当山大王去。那么你肯为我,放弃王位,做一个逍遥百姓?”
  他思考片刻,清澈的声音在夜中流淌:“我做不到。小虾,弱肉强食,我们躲到哪里去?逍遥不过是骗人而已。我要不断的变强,能完全的保护你。你若再长大一些,美人之名,必定享誉南北。我若没有足够的力量,又怎能保证你不被人所夺?”
  我“嗯”了一声,不再开口。本来就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做人呢,总是不甘心。
  暗夜里篝火一堆堆,山影幢幢,好像一张延展的斗篷,
  等到篝火燃尽,山鬼们舞罢,启明星闪起来,第五天终于来了。
  ……
  阿宙全副甲胄,集合全体兵将,他的脸本是明媚的可以冲破一切雾霭的,但是我离得远了,总是不再看清。
  他跃上战马,手持弓箭,对雅雀无声的众人说:“蓝羽军胜,则我等死。太尉之死,不过是第一步。你们失去了蜀地,不但自己魂丧异乡。你们的高堂,妻子,谁来保全?眼看夏天就来,你们难道让敌方收割了这平原上的麦子,再将你们置于死地?”
  “杀贼,杀贼,杀贼!”喊声惊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一个字:决心。怯懦者因为怯懦,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敢流露了。
  阿宙遥指着营口的高戟,上有一个蓝色的靶心:“本王带着你们出征,必将和此三箭一样!”
  他年纪虽少,但此时口气,则敢一口吸尽黄河水。
  擂鼓声一通通起,阿宙连发三矢,齐中靶心,三根羽毛攒在一起。众人欢呼,震耳欲聋。阿宙好像朝我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就领兵冲出大营。
  惠童是跟着阿宙一起出征的。我回到帐,另外一个孩子还是伺候在我的跟前:“夫人?”
  我摸了摸头:“看到王爷出战,我头疼的厉害。若能去摘些后山的荼靡花来做药引子,吃一些药,我心里就能舒坦些。”
  “小的这就给夫人去摘。”
  “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那后山的荼靡,除了白,还有红的,我要看看花性,若你找来的不对,也是白费力气。”
  骑马到了后山,荼靡开满山坡,清芬怒放。明如朝霞的红荼靡,带着一丝谪仙般的颓唐潇洒。小士卒虽然盯着我,但也关心着战场,我递给他自己喝的葫芦。他顾着眺望山谷,喝了一口
  我也驻足,隔山隔树,战鼓齐鸣,刀剑撞击,高响低鸣。荼靡花瓣伴着旋风四起,美得人凄然心惊。只听孩子说:“夫人!夫人!你看那面金色的龙旗,这样子晃动,说明王爷赢了!大队正在追击……!”
  我深吸口气,背上竹囊,拨转马头,欲往北走。
  “夫人,不回营吗?”谁知那孩子死死的抓住马缰绳。
  我不语。他神色一滞,腿脚已发软,我不忍心。对他说:“是我方才给你喝的水,你没有大碍,过了一个时辰就能迈步了,拿上这个给他看。”我抛给他一张笺:“王爷绝不会责罚你。”
  那孩子咬了咬唇:“夫人……其实你走不了的……”
  我不听他说,便打马而走,地图上标明,此山向北,则通往宝瓶口。
  我一直飞跑,半点休息都不给自己,可是临近了宝瓶口,我就遇到了最难对付的阻碍。
  流民。我早想到过。但我没有想到,锦官城之战,造成如此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们拖儿挚女,仓皇涌向南方,人群拥挤,沸沸扬扬。
  我骑马与他们背道而驰,到了人群里,只能缓慢前行,每走一步,我都替马儿叫累。
  道旁的大槐树下,有几名僧侣,绕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和尚。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
  我挤过去:“师傅们可知宝光寺?”
  他们合掌:“施主所问正是贫僧等的主寺……”
  话音刚落,流民中有个小小姑娘被抛在路中央:“娘,娘!……”她哇哇大哭。
  我下马,将她抱在马背上:“是谁的孩子?谁的孩子?”
  我叫得如此大声,而且还是女的。众流民纷纷回头瞧,一农妇从前面死命的挤回来:“小妹,你在这……”我松了一口气,望着她们母女发怔。
  我恍惚的片刻,身边已经有两个壮年的男子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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