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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陌生都市小人物的浮萍命运:年日如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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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人 1(1)
老天也算公平,再苦再难的人,一辈子总会有几年的好运气,也总有那么几个年份对他很重要。对于曹大屯来说,一九八八年就是这样。
  这一年,曹大屯从一个农村人变成一个城市人。这可别笑,在当时,这可是一件大事情。这一年曹大屯已经十七岁了,正在枣城一中读高中二年级。
  枣城是一座只有两三万人的小县城,尽管带个“城”字,却从没给曹大屯一点儿城市的感觉。即便这样,曹大屯还是觉得跟那些家住县城的同学隔阂很大。曹大屯很羡慕他们。他们光鲜的衣着,白净的皮肤,说话的口气,还有放学后飞似的蹬上自行车,把口哨吹得很尖很长的样子。他还羡慕他们每天都能回到家中,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间。而他只能睡学校里的集体宿舍,大通铺,阴冷潮湿,蚊叮虫咬。他的家在五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星期天,他会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趟。母亲和奶奶也总会准备些好吃的等着他。回来的时候,他都要带上两罐头瓶母亲自制的咸菜,这些咸菜足够他吃上一个星期。他爱吃母亲做的咸菜。
  这一个星期天,曹大屯刚进家门,自行车还没放稳,就被奶奶神神秘秘地拽进屋去。奶奶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说:“大屯啊,有人给你说媳妇呢,小刘庄有个闺女跟你一般大,怪漂亮呢。你愿意看看不?”
  曹大屯一听,脸“腾”一下红了。他挣脱开奶奶攥着衣服的手,说了句“人家还在上学呢”,便钻出屋来,抬头看见母亲吴翠芬正瞅着他。他的脸更红了。母亲吴翠芬笑着说:“奶奶就怕孙子找不到媳妇。”奶奶从屋里跟出来说:“那闺女俺见过,在集上,水灵着呢,不看肯定后悔。”曹大屯甩头丢下一句“后悔也不看”,就跑出来。
  曹大屯走出村子,沿着田埂走,麦苗一筷子高了,葱绿葱绿的,不远处的果园里,桃花正开得灿烂。春风暖得像女孩子哈出来的热气,让你不得不解开上衣扣子。储小青的面孔不时地在他眼前闪。储小青是他的同班同学,学习好,长得也好,是班花,也是校花。家住在城南的县委家属院。说句不害臊的话,从第一次见到储小青,曹大屯就被人家迷住了。但问题是,班里几乎所有的男同学都在迷储小青,私下里说,搞对象就要搞储小青这样的。此话说得很好,能代表所有男同学的心声。但话说回来,你曹大屯又算得了什么,县城里的同学迷,还有迷的资本,最起码人家是城市户口。城市户口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身份,有城市户口的人,就是城市人;没有城市户口的人,就是农村人,这是不能含糊的。想到这里,曹大屯便心潮涌动,他多么渴望自己能立马变成一个城市人。
  曹大屯这样想,可不是痴心妄想,这事儿有根有据。父亲曹有祥过年回来,说他们单位正在给他们这些知识分子落实政策。父亲说到这里,曹大屯禁不住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位被紫外线晒得黝黑的老伙计还是一位知识分子。父亲说,具体到他曹有祥,那就是全家“农转非”。父亲抹搭抹搭嘴,说如果这样的话,不久的将来,你们都变成城市人了,并且是省城里的城市人,能够享受国家的福利,孩子们长大了,即便考不上大学,国家也给安排工作,衣食无忧。老曹说这番话时,两眼放光,把正围着桌子吃饭的全家人给震呆了。老曹目光的热度迅速地传递给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变得跟桌上的饭菜一样热气腾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城市人 1(2)
“爸,那我是不是可以到省城去上学了?”弟弟曹大洋目光灼灼。
  “那当然。”老曹回答得爽快。
  “那咋住啊?”母亲吴翠芬尽力地掩饰着兴奋。
  “单位分房子嘛。”老曹二两酒下肚,口气也大起来。
  这时候,奶奶的脸色却暗淡下来,说:“你们都去吧,俺不去。”
  “你不去哪行,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再说,按政策你的户口也该走,娘,老了咱不怕,咱也要当一当城市人嘛。”
  “反正俺不去,俺也不想当城市人,俺在这里都待一辈子了,俺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也不去。”说着,老太太眼圈一红,眼泪哗一下淌出来。
  “奶奶,这是好事,你抹啥眼泪呀。”曹大屯有些着急,大家正高兴着呢,你说你哭啥?
  这时候,老曹抿一口酒,盯着曹大屯说:“对了,大屯,你今年周岁十八了吧,这还是个麻烦事呢。按‘农转非’政策,子女只转十六周岁以下的,不过你现在正读着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政策,回头我再问问。到时候转不了,可别埋怨爹,这是政策,懂吗?”
  曹大屯一听傻了眼,他当然不懂什么政策。但他懂什么是城市人,什么是农村人。他想跟父亲说自己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城市人啊。不过奶奶一听高兴了,说:“俺大屯不出去好,俺就在家跟着俺大屯了。”
  曹大屯一抬头,看到对面的曹大洋正幸灾乐祸地朝他眨巴眼,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摔筷子,离开了饭桌。老曹一看不好,忙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不说了,不说了。”
  曹大屯相信父亲的话。父亲的单位在济南,是一个什么地质大队。他小时候去过一次,印象最深的是那座模样古怪的红楼,还有那个眼睛鼓得像青蛙似的阿姨。但父亲似乎并不在那里上班,每次收到父亲的来信,不是掖县什么乡就是蓬莱什么镇,后来曹大屯才明白,大多数干地质的都这样到处乱窜,跟流浪汉似的,他们寻找黄金寻找煤炭,被称为“和平时期的游击队员”,他还读过一篇文章,叫《 生活在乡下的城里人 》,写的就是地质队员的生活。曹大屯挺为父亲他们自豪的,自己还悄悄地写过几首小诗,来讴歌赞美这些地质队员。父亲现在是野外地质分队的队长,但早已厌倦这种到处流浪和两地分居的生活,父亲说,等全家都“农转非”后,他就回济南的机关去上班。
  想到这里,曹大屯抱怨起奶奶来。奶奶也太自私了。当年父亲的婚姻就是奶奶一手包办的。本来父亲地质学院毕业后,完全可以找一个城里女人做老婆。但奶奶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可不能轻易让他飞了,她非得在父亲的大腿上拴根绳儿。你看,现在又急慌慌地给他曹大屯说媳妇,这不就是想拢住他吗?
  想到这些,曹大屯再也无心在春光明媚的田野里转悠了,就急匆匆朝家里走。他看到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被子,便走上去问:
  “爸爸来信没有?”
  母亲摇摇头。曹大屯撅着嘴,还想再问,但想了想,没说出来。是啊,这么大的事儿,如果父亲来信,母亲早跟他说了。
  “嗨,大屯,那闺女你到底相看不相看?”奶奶从屋里出来。
  “要去你去!”他没好气地说。
  “嘿,你这孩子,奶奶这是为你好呀。”奶奶两个巴掌拍得啪啪响,露出很可惜的样子。
  这个星期天,曹大屯在家没待多久,就骑上车子回学校了。
  

城市人 2
天渐渐地热起来,曹大屯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留给同学的印象,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家伙,喜欢独来独往。但曹大屯并不想这样,他承认,他并不是什么好学生。一是不愿意学习,二是满脑子乱七八糟。这一年暮春,他的一首小诗意外地在《 语文天地 》上发表后,在枣城一中引起的动静很大,同学们看他时,眼神都不对了,这更让他显得古古怪怪。他会写诗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一方面弥补了他学习成绩不好的短处,而另一方面,连老师也能容忍他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去城南的湖边瞎转悠的癖好。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他认为曹大屯的这一行为是诗人在寻找灵感。同学们也默认了他这种特权行为。而只有他自己明白天天去湖边转悠的目的。
  狗屁灵感,他心想。
  曹大屯双手插兜,踩着湖边的野草,装作若无其事,湖边的黄昏很安静,而他的内心却在翻江倒海,紧张、激动、期待,惶惑不安,不时把眼角瞄在不远处的马路上。直到储小青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迎着灿烂的夕阳,金光闪闪地拐进县委家属院时,他的心才安定下来。他会抻着脖子站在那里愣上半天,直到暮色降临,他才低下头,朝学校方向走,他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心里不断地骂自己,他知道这毛病不好,想戒,可戒不掉。但同时,他又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他看到不远处学校食堂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就想起母亲做的咸菜和食堂里馒头的香味儿。
  夜里,躺在硬邦邦的木板铺上,被里冰冷如盔甲。曹大屯睡不着,想金光灿烂的储小青,想那个车水马龙的陌生的城市。同学们的鼾声、叹息声、磨牙声、梦中的笑声和哭声,还有毛茸茸的老鼠不时从脖子上头顶上爬过去,都会打断他的想象,让他心惊肉跳。这时候,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像巨型章鱼似的罩住他。他害怕睡着。他有一个所有同学都不知道的秘密:尿床。
  每隔半月二十天,他就会从湿漉漉的梦中醒来。大都是同一个梦,他在村子西边的那条河里摸鱼,摸着摸着,水就淹到脖子,他大叫一声不好,醒来后发现自己被黏湿冰冷的被子缠裹着,他心里凉凉的,如果窗外有月光,他会看到自己泪花的光亮。这一刻,他感到浑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一样,身体瘫在床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所有对美好的想象都化作一缕哀怨。宿舍前面是校园的北墙,晒被子的纤条正好贴着墙,他早早起来,把被子晾在纤条上,尿湿的那面朝里,没有人伸过脑袋去看的,除了他自己。他的这个毛病从小就有,小时候尿得更勤,隔三差五,药和偏方都吃过不少,白搭。
  这一天午后,同学们陆续上课去了。曹大屯卧在床上没动,跟同学说他头疼。实际上,他的头好好的,只是昨天晚上又尿床了。等所有的同学都走后,他从床铺上爬起来,来到北墙根前,左瞅瞅右看看,做贼似的把被子翻过来,让尿湿的那面晒到太阳。他看着被子上那一片又一片的黄圈儿“地图”,心里虚虚的,汗珠立刻从额头上渗出来。回到宿舍里,他一下子歪倒在硬硬的铺板上,身子软得像一摊水。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不深,是那种浅睡,他似乎还能听到窗外鸟叫的声音。他听到有人在宿舍门口喊他:曹大屯。声音软软的。过了片刻,又喊了一声。他想答应,可是张不开嘴。是在做梦,他告诉自己。这时候,一只大手猛地捂在他额头上,大手温温的,接着是一个声音:“大屯,你没事吧。”
  曹大屯睁开眼,看到父亲老曹弯腰站在眼前。
  “爸,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这孩子,都啥时候了,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快,啃鸡大腿。”
  曹大屯这才稳下心来。此时,他已经跟父亲坐在饭馆里,眼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窗外天色已黑透。自从下午父亲出现在面前,他一直感到自己是在做梦。而事实是,老曹已带着他到学校办公室把证明信上的章都盖好了。
  “爸,那我现在就是城市人了?”
  “可以这样说吧。”老曹狠狠地点点头。
  他坐在父亲对面,直勾着眼,愣一会儿,突然使劲拍了一下脑袋,紧接着,又是一下,“砰、砰”闷响。老曹惊呆了,面露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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