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九天-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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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缓缓的吹着,几条新抽了绿芽的柳条儿缓缓摆动,落在镜面似的池塘上,溅起几圈悠悠荡开的涟漪。
恰是这时,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享受着清风暖阳,专注于沙盘上的姬振羽当即皱了眉,也不抬眼,随手就朝声音的方向射出捏在指尖的小旗子,同时喝道:
“出去!不是说过了没有吩咐不准进来么?”
本是打算着少些迎接的麻烦,也准备用这段路的距离来思量怎么开口,姬容就没有让人通传,只自己走到了院门口。可没想到,刚刚走到院门口,他就收到了一个特别的迎接——一枚呼啸着的小旗子。
看着堪堪到了面前的旗子,再瞧稳坐石凳,望也不望这里一眼的姬振羽,姬容一时哑然。好在他现在虽说是空有一身功力不能用,但基本的一些卸力技巧却没问题,而姬振羽其实也只意在给人一个教训,旗子上根本就没有大力道。因此,姬容一抬手便接了下来,跟着就笑道:“皇弟原来是这么不欢迎为兄来?”
根本没想到会听见姬容的声音,姬振羽手上一抖,旗子就偏了方位。顾不得沙盘,姬振羽匆匆抬头,待辨清了姬容的身影后,他面上顿时有了十分的惊喜:“皇兄?皇兄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臣弟也好出去迎接!”
见了姬振羽不作伪的惊喜,姬容心中的阴霾不由散去了些。面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姬容走到姬振羽身边,往沙盘上一扫,便将手中的旗子随意插了下去,这才坐下对姬振羽说:“又是跪又是拜的,我嫌麻烦,就直接进来了——倒没想到皇弟是如此的热情。”
姬容微有促狭。
姬振羽面上一红,随即苦笑:“我以为是那些下人……”说到这里,姬振羽顿了一顿,却是觉得再说下去有些不妥——就像是要姬容给他出气一般。但看着脸色不变的姬容,姬振羽转念又释然,便笑着往下道,“这些下人是惯会逢高踩低,我见了也不顺眼,就干脆封了院门,落个清静。”
言罢,姬振羽又道:“倒是不知皇兄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臣弟?”
姬容沉吟不语。
姬振羽心下虽奇怪,却没有催促,只静静的等着姬容。
而再次思索了的姬容最终决定直接开口——大家都是男子,风风雨雨也经历了这么多,就没有必要再对什么事情藏着掖着了——就算这事情并不太让人高兴。
“叶国的消息听说了么?”心里有了决定,姬容也就跟着开口。
姬振羽一怔,随即想到什么,神色便淡了下来:“叶国?皇兄想说的是夜贵妃么?”
姬容点了头:“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想来,也有人告诉你了。”
姬振羽应了一声:“是夜贵妃甍了的消息罢。前两日宫里就来了旨意告诉了。”
姬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父皇说了什么?”
“圣上没说什么。”姬振羽笑了笑,没有再称羽帝为父皇。
庭院内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就在姬振羽觉得气氛太压抑,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姬容的声音:
“皇弟想不想去叶国看看?”
姬振羽呆住。
没有注意姬振羽的神色,姬容一边计较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一边沉吟道:“虽说父皇不一定会放人……但应该也没有立意不让你离去。或者我过两日找父皇,讨要个出使叶国的差事,再带上——”
最后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完,姬容的话就被姬振羽打断了:
“皇兄!”
姬容看向姬振羽:“怎么了?”
“臣弟……”姬振羽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接不下去了。定了定神,他再道:“皇兄不用太过费心,有些事情,臣弟已经不关心了。”
姬容听着,然后低叹了一口气:“那你就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姬振羽的身子轻轻一震。
姬容则已经淡了神色,不再同姬振羽说这些,而只聊一些寻常事情。
心思还在姬容方才说出的那句话之上,姬振羽不由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
就这么聊了片刻,姬容见姬振羽不是很有心情,加上主要的事情已经说完,便打住了话题,起身准备离开。
“皇兄!”姬振羽叫住了姬容。
顿了顿,姬容重新坐下:“怎么了?”
看着姬容,姬振羽微一犹豫,才笑道:“我……臣弟听说皇兄前几日因为不高兴宫中一位娘娘办的花会,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间尚短,还没听过传言的姬容隆了眉心:“这传言听来倒是我不经事——只是上次有人闯了我的房间,恰巧辉白也在,我就和辉白一起出去走了几日。”
刻意忽略了心中些微奇怪的感觉,姬振羽就道:“那圣上打算为皇兄选妃的事情就是真的了。”
“应该罢。”并不是很热心,姬容只是微微点头。
姬振羽沉默,随即笑了笑:“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女儿。”
“皇弟倒是关心。”姬容随口一笑。
姬振羽却蓦地变了面色。
看见姬振羽的模样,姬容不由一怔:“皇弟?”
姬振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把那些即将溢出的心情化为一朵同往常一样的爽朗笑容挂在脸上。而后,他道:“臣弟只是想象不出,这帝都里有什么小姐能当凤王府的正妃。”
这么说罢,姬振羽没看姬容,只垂了目,望着膝上微微握起的骨节分明的手背:
“还有,离开的事,皇兄不必费心。就这样子留在帝都,”
就这样子陪在你身边……姬振羽顿了顿,而后由衷道:
“其实挺好的。”
纳妃记(五)
慕容非正在皇子府外等着姬容,他等得有些无聊了。
须臾,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走到了慕容非面前。
恭恭敬敬的行了你,那家丁打扮的男子道:“慕容公子,我家老爷想请你过言风楼一叙。”
言罢,那家丁朝东指了指一栋从楼宇中突出来的,仿佛鹤立鸡群的高楼。
慕容非挑了眉。寻常人倒罢了,但如果是练武之人,却是可以从那个地方看见这里的情景了……这举动倒是贴心。
不过就算能看见又如何?到底是外城,若是姬容在他离去时候出来了,莫非他还能青天白日的在皇城里飞檐走壁赶过来?这么想完,慕容非正待拒绝,却听那家丁轻声道:
“我家老爷是袁指挥使。”
慕容非顿了一顿,当即想起了那个曾招揽过他的袁竹郁。
恰是此时,有下人从皇子府里头出来,对慕容非行了一礼,随后道:“慕容公子,凤王让小的告诉你一声,说是要留下来用饭,让你先行离去,过了晚膳时间再来这里。”
慕容非点了头,客气道:“麻烦了。”
下人退了回去。
耐心等着的家丁这才再次开口:“既然慕容公子有暇,那可否赴我家老爷的约?”
这次,慕容非没有拒绝,点了头便随家丁走去言风楼。
言风楼上,袁指挥使定了一个临窗的包间。
慕容非走进了包间。
袁指挥使大概有四十了,样子颇为英俊,就是眼神冷了些,两鬓有几点霜白,嘴角也是抿着的,更为他添了几分冷肃的味道。
“慕容公子。”见慕容非进来,袁指挥使点头示意,随即请慕容非坐下。
慕容非依言就坐:“见过袁大人。”
袁指挥使扯了扯唇角,算是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就算是笑容,也和他本人一样,冷淡的紧:“慕容公子客气了,自上次竹郁同袁某说了公子的事情后,袁某其实就一直想找个时间见见公子,可惜没有机会,最后拖到了现在。”
慕容非当然知道袁指挥使是为了什么而感谢。不过同样一件事,他能接受袁竹郁那个未出阁小姐的感谢,却不敢接这在朝堂几次沉浮的袁指挥使的感谢,故而,慕容非微笑道:“袁指挥使太客气了,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若再说感谢,那就是折杀人了。”
袁指挥使显然也没有在这点上同慕容非纠缠的意思。只见他点了点头,便转过话题:“我听说慕容公子当日能跟着凤王,是得益于大义灭亲?”
慕容非心中一凝,只是坐在对面的袁指挥使面上没有其他情绪,慕容非也就只跟着微笑:“河洛慕容满门奸逆,死有余辜。”
“大丈夫生于世,自当如此。”袁指挥使淡淡道。
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意思,慕容非正想着出言试探,却听见袁指挥使继续道:
“慕容公子年纪尚青,就已经跟在了凤王身边,确实是年少有为。”
年少有为?慕容非觉出了些不对,于是他试探着回了一句:“也不算年轻了,过了腊月就是二十又四了。”
“廿四不算年轻?”袁指挥使扯了一下唇角,然后仿佛不经意道:“倒是和竹郁年纪相仿。”
慕容非没有接口。因为他已经觉出了袁指挥使的用意——原来,是给自己女儿来说亲的?
慕容非喝了一口酒。
辛辣的液体流过喉咙,带出火辣辣的感觉。而随之升起的,还有一丝连慕容非自己都辨不出从何而来的茫然。他当然不是觉得自己的条件没人喜欢,也不是没想过被人说亲——事实上,在他制定的计划里,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出现说亲的人了——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切。
姬容是在亥时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一轮圆月已高高的悬在了暗蓝的天空之上。而圆月下,慕容非倚墙而立,脚边长长的影子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消瘦了起来。
姬容刚刚自心中浮起了一丝涟漪,看见姬容出来的慕容非便已经笑着迎上了他,笑容和往常一般无二。
视线在慕容非面上略略停留了一会,姬容便移了开来,什么也没说,只就着慕容非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
等回到凤王府后,慕容非轻声问姬容:“殿下,是去书房看点折子,还是早些回寝宫休息?”
虽多少有了些疲惫,但忆着自己已经出去了好几日,姬容略顿一下后,还是直接转向书房,并道:“去书房。”
慕容非默默跟着。
羽国储君的府邸,哪里有人敢怠慢?
早在姬容回府之时,书房内的灯火和熏香就都点了起来。又因姬容素不爱下人跟着,所以书房在仔仔细细打扫并备齐东西之后,便再无一人停留。
姬容推开了书房的门。
明晃晃的火光潮水般涌出,呼的一声就点亮了姬容眉间的些许疲惫。
落后一步的慕容非掩了门,这才对姬容道:“小人先服侍殿下更衣?”
“嗯。”淡淡应了一声,转过隔断的姬容便在内室站定,等着慕容非。
慕容非默不作声的上了前,伸手为姬容解衣服。
先是系带子的厚重披风,然后嵌羊脂玉的墨绿腰带,再然后是绘了暗云纹的同色外衣,再然后是有暗扣的中衣……慕容非修长的手指,在姬容的衣襟上流连了好长的一会功夫,却依旧只解开了第一个暗扣。
本有些漫不经心的姬容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慕容非身上:“怎么?”
堪堪回过了神,慕容非手指只微微僵了一会,便继续动作。快速却又不显急躁的为姬容除了最后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