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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陌上花开缓缓归-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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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既不说可,也不说不可。半晌,始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

李裕,多么有眼色,即刻自君王手中接过那件――绣有五彩蛟龙华美无比的玄色披风,一面弓身为我披上,一面扶着我,拉我起身。口中,还忙不迭地颤声叫道:“娘娘,陛下允了!陛下允了!”

我苦笑,双手,勉强扶着李裕的手臂,支起身子。垂下脑袋,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我知道,今日之事,他断不会轻饶我,但,此刻,他不会再发作。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1)
八月十八,我随圣驾回宫,正式迁入离宫前一早为我准备的紫宸殿。

一连盈月,十四,都没有再见到君王的一只衣角。

除了入住这按中宫之仪建造的紫宸殿外,他,并没有给我任何封号。李裕,特地让内务府多拨了数名宫人给我,所有用度,也都按着最高等级配发。所有宫人,也一律口呼我为娘娘,我照样应,左右不过是一介称呼,叫猫叫狗,又有甚区别。

每日,只有云鸢陪于我身旁。

我并不恼,我脸上,永远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再与我无碍。

十四的心,早,已碎了。这一副身子暂时活着,是为了偿债之用。等,所有的宿债还清,届时,这凤凰宫内一草一木,一器一物,都是十四索命的良方。凭十四的医力,任谁也拦不了我。

宫中岁月,确实寂寥。我闲来,只能靠旧伎打发时日。

字帖书画,会留下笔迹,他日十四去了,徒给别人留下念想与伤心。歌舞,虽可以怡情,但歌者亦可以寄情复传情,十四不能让旁人知道自个心内的悲意。起舞,更不可能,十四的身子日沉,脚步有千斤重,岂能再舞出轻盈之意。

十四所会的,唯剩绣活。

一针一线,绣的,并不是十四腹内孩儿的衣衫,而是,十四留给云鸢的遗物。十四这一生,纵不辜负旁人,独独辜负了,待我如长姊的云鸢。

这一回,十四绣的是一对枕套。洁白的软缎之上,几枝兰叶,迎风疏展,半缕香魂,隐约飘入。自古兰儿有风骨,仿似云鸢待十四的姊妹心肠。

我绣得极用心,十四,即便当初在绣墨龙戏牡丹之时,也没有眼前这般认真。绣绣拆拆,唯恐,有一丝错针。

秋意,一日比一日浓了。我的丝履,从未迈出这紫宸殿内殿的朱门半步,更遑论宫墙之外。那些纷争,我一概不管。连钱镠这个名字,也渐渐离我远去。

李裕公公时常来看我,每次来时,我从不抬头看他一眼,兀自坐着,泥雕蜡塑一般,忙着自个手内的针线。

我看得出老人家的伤心,但,世间,谁没有伤心?

对十四而言,李裕来,即是钱镠前来。十四,再不想给己给人,以任何念想。我知道他暂时放不下我,一时不来,不过因了雷霆震怒,难以转寰。心内,其实,并不曾真正放下。但,十四,要助他放下。

这一日,李裕又奉旨站在我跟前,弓着身子,望着我,愁云惨淡。

我入宫,已逾三月。秋风,刚扫落了黄叶,转眼,已是十一月冬里。我穿着冬衣,身子,已明显臃肿。如今,算来,腹内的胎儿,也到了三月出怀的日子。

我低头数着手里的针脚,只听李裕轻咳一声,哀婉道:“娘娘,就听老奴一句话。娘娘自个的身子不当紧,也要念着娘娘身内的麟儿。老奴听宫人们讲,娘娘从来不肯到这屋外走一步,如此下去,可怎么好?说句死罪的话,太医院呈上来的脉象,每一次,连老奴听着,都害怕……”

“娘娘,就让老奴扶着你,暂且在这庭院中走几步,哪怕,今儿,只走十步,也好。”

“娘娘……”

任凭他一句一句地求着,我只当听不见,兀自不管不顾。

果然,过了大半炷香的功夫,老人家终于死心。照例,摇头叹气,哀哀告退离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2)
等到他走,云鸢始在旁落泪,低低道:“十四,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答。

十四,又能怎样?十四,夜夜惊醒于噩梦中,眼见自个的娘亲,浑身是血,挥舞着双手,向着十四,大声呼救。每一次,等到十四赶去救,俱,只差毫分,即可救出。

只差毫分,便已是,千里,万里。何况,生死间,上穷碧落。

哪一次醒来,不是一头一身的冷汗。眼前,虽是华丽无比的陈设,再华丽,也是冰冷的空荡。

钱镠自己不来,却遣李裕来。

为了见我,他更时常于宫内巧立名目设宴,要求各宫各殿妃嫔小主与会。每一回,我都让云鸢去回,向来不多不少八个字:十四身子倦乏,请辞。

每一次,他虽怒,但,均未多发作。

到最后一次,宫人又来传旨,要我晚间于昭阳殿奉旨赴宴。这回是贞姬娘娘所生小殿下的百日庆辰。母以子贵,当日的贞姬小主,如今已被晋封为梅舒殿的贞姬昭仪。

我照例请辞。但随即,就有宫人来回我。怯怯,立于紫宸殿内殿西偏殿内,奉旨,颤声转述君王的原话于我:“传朕旨意,今晚酉时三刻,朕为皇儿元琦庆祝百日生辰,紫宸殿的主子必须到!”

我略略变色,却仍不出声。

你的皇儿,就这般重要么?为了你的千秋霸业,你的子孙绵延,你就可以让十四眼见你左拥右抱,雨露均施么?

云鸢觉出这次情形不同于往日,赶忙在旁应承道:“公公请回吧。娘娘,已经应下了。”

我低头,恍若没有听见一般。

酉时一刻,云鸢自我手中夺下绣活,强行为我梳妆更衣。我看看她神色,未再挣扎。由着她,为我挽了发髻,换了一件素色的罗裙,却不准她施粉。一张素颜,拔了云鸢甫为我插上的所有钗环,随身,只带了她一个宫人,上了车辇。

夜色低沉,入夜的火烛已燃起。各宫各殿,掩映于旖旎的灯火中,宛如九天的宫阙,落入凡尘。道不尽的温柔缱绻,画不出的奢华尊贵。

我漠然望着窗外的景致,轻轻绞着自个衣袖内的素手。面上,虽平静如常,心内,却又开始不安。

今日,若是贞姬娘娘皇儿的百日生辰,那十四与他,已近百日未见。

原来,日子,竟这么久了。

自十四回宫,十四耳内,不断传来――他恩宠于何人何人,一连数日,天子又连续翻了哪宫嫔妃小主的牌子。因着要对十四责罚,这些传闻,总萦绕着紫宸殿的画梁,如阴魂般,不断绝。

十四听得,心都倦了。痛到极至,已不知道痛。如果那些露水之欢,可以替代十四的影子,就让她们替代吧!

放眼世间,哪一个,不是可怜人?那些此刻婉转承欢的,又岂知不会于哪日,复失宠于君王膝前?

只是,十四,心已变了。这些情之百折,十四,已不会再拘泥。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3)
酉时三刻已过,我才迟迟而至。携了云鸢,拎着裙裾,丝履,迟疑良久,始踏入这阔别多日的昭阳殿内。

人,还未入,耳畔,已传来细细的欢笑声。一声一声,只听得刺耳。明明,面上,毫无波澜,却被这一殿通明的烛火,映出瞬间的阴晴。

我低头,屈膝,跪见正殿之上端坐的君王。刹那间,似有数十道目光,齐齐落于己身。我敛眉顺目,连眼角余光,也不敢去接。当中,有些人,应是十四认得的,另有些人,应是十四不认得的。但,无论他的新宠或旧人,十四见了,只有钻心的痛。

十四,只有将自个藏起来,谁也不见。宛如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个人。可是,君王偏不要让十四如意,连最后一点小小的平静,都不肯给十四。

半晌,始听到那久违的声音冷漠地响起:“起来吧。别人,都已到了,唯独你戴十四,屡请不至!莫非,非要朕的圣旨,才能请得动你大驾?!”

此语,何其沉重。此言一出,我何以能起?我低头,继续跪着,听他训斥。

但,伪装的恭谨与柔顺,逃不过他眼内精光。果然,只听一声巨响,复有杯盏粉碎于金石之音,碎末,在十四的身畔四散溅起,一粒细小的瓷片,刺破了十四的素颜。灼热的血迹,顺着脸颊,迤逦而下。

一时间,满殿之上,鸦雀无声。君王震怒,谁人敢于此刻吭声。

我始抬起眼睫,一动不动,望着他。多日不见,还是那张俊颜,这副怀抱。

十四,都已经奉旨来了。十四,不知道,你复要什么而不得?竟然这般雷霆万钧。

你要的,是十四的情么?当日你血洗明月楼之时,又何曾想到过十四的情?

他眼中,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冰冷的墨霭中。低头,复换成一副怒色,毫不顾惜地俯视着自己面前跪着的小小身影。

曾几何时,这副怀抱,是十四一生所依。

我以指尖轻触下血渍,再轻轻自袖内,取出素帕,尝试着擦去。耳畔,似有人在低低饮泣。我静跪于殿内,虽低头,却能清晰察觉到,那数十道齐齐落于己身的眼眸,顷刻间变了色。快意,嘲讽,冷漠,怜悯,还有……不舍。

我想笑,但心知,此刻,十四不能再笑。十四胆敢笑,必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十四,此刻,只想要平静。静静于一隅,安静地诞下龙嗣,再安静地……离开人世。

为能持续那份平静,只得,暂时强压下心内的痛楚,更深地埋下臻首。

良久,一旁,始有人过来扶我。我抬头望去,是一向温婉贤惠的媛妃。她柔声道:“陛下,十四妹妹毕竟有了身子,跪得久了,这地上太凉,恐对胎儿不利。”

銮座之上,无回应,也未反对。

我心内嗤笑。是,对龙嗣不利之事,他断不会应允。即便,他此刻恨不能撕了十四身上所敷的面具,还他想要的伊人模样。

媛妃会意,臂下用力,和已上前几步的云鸢一起扶起我。并,将我复送至他左手之下的首席入座。

左首为至尊,我想请辞,但环顾殿内,这个位置,似一早为我留好,而媛妃,也已于我对面――君王的右首盈盈落座。

我不敢再辞,低头,望着自个近前的酒菜发呆。渐渐,有些明白他意思,他虽迟迟未立我,但今日,是他皇儿元琦的百日生辰,除了冷宫内的,诸人俱齐,紫宸殿的主子岂能不至?原来,今日的严旨,并非因了所谓相思之苦。一切一切,不过是十四自个的痴念。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4)
耳畔,传来媛妃柔声道:“贞姬妹妹,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姐姐身无长物,特地寻了几个绝好的伎人,给陛下和妹妹凑个兴。”话音甫落,朝近前的一名宫人颔首示意,宫人,随即应命而去。

贞姬似不解,她身边的宫人,轻轻俯下身,在她耳畔解释着什么。贞姬随即现出笑容,于座上,朝媛妃欠一欠身。

媛妃含笑,命宫人为今日的贵人复斟上美酒。贞姬依了,朝君王和诸位姐妹们举一举手中的杯盏,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许是之前已喝了不少,此刻,杯酒下肚,已是满面酡红。

钱镠似笑了下,吩咐李裕几句。李公公随即蹑足上前,将贞姬昭仪面前的酒杯,换成了小些的杯盏。贞姬言语不通,但也晓得此乃君王的怜惜,俏脸上的红意,更深了若许。

我端坐于自个的座中,略略侧过素颜。昭阳殿虽大,纵,冠绝天下又怎样,十四的一双视线,却没有可落之处。

不过片刻,即有宫人领着数位乐者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于殿内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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