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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顾此星辰-第26部分

小说: 顾此星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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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一看,是1996年的《英国病人》。
我心想,这货怎么靠谱了?
后来证明我是错的。DVD外壳上虽然贴的是英国病人的剧照和标签,但真正播放出来的是一部不知名的印度歌舞片,全程无中文字幕,偶尔冒出几个英语单词,但剧情理解起来有一定难度。我本着一视同仁的心情坚持看完,但脑袋实在被每次都突然蹦出来的神曲炸得难受。我看了看惠惠,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表情木然,脑袋上顶着草莓抱枕。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惠惠:“姐姐,您到底想怎么样?这回是测你的印度语听力?”
惠惠摊手:“不怪我啊!我只是想营造营造煽情的气氛,然后自然地套你的话——”她连忙捂住嘴,一脸无辜地望着我。
“套我的话?”我抓住她的手。
“不是套话,是谈心,”她无奈坦白,“景凡说顾清让最近很不对劲,我就想啊,顾清让不对劲,还能因为谁?肯定是你啦。所以我就想和你聊聊,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顾清让。
我想起昨夜书房中传出的小提琴声,还有早晨吃饭时他的倦容。我以为不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可以将他视作透明人一般,但事实相反。关于他的所有细节在我眼皮子下慢慢放大,我注意他喝了几口牛奶,注意他手指弯曲的弧度,他袖口的折痕,他走路的声音和节奏,甚至他身上的香味。我无法控制这种占据,又如困兽一般。
有好几次,从他身边经过,我想要握住他的手。
但我尚未做好和解一切的准备,更缺乏和解的途径。
“星星,”他半夜敲房门,一下一下,似是早已用尽气力,“开门,好不好?”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我衣裳端整,站在窗边,夜风中带着凌冽的雨丝,树木沙沙作响。
“星星,我一直认为行动比语言更有力,星星。。。。。。”他的声音沉缓如醉,“我以为你会明白。。。。。。”
是。我不明白。
我不问当初他为何要联合我姐姐一起来骗我,不问这些年我姐姐是如何生活过来的,更不问她又是如何在异国死去。
仿佛,我只要一直沉默,便可避退开一切丑陋的真相。
睡不着的时候,我开始听蔺炎的摇滚,有一首歌叫《时光》,歌词难得温情:
“时光流转,捻泥成花;是我不肯放,还是你不忘;十七号那条小巷,送别成为等待;我们用怨怼作各自的凭岸,用一辈子注入爱。”
用怨怼作各自的凭岸,愈是爱,之间便愈如汪洋。
“我姐姐死了。”我面无表情对惠惠说。那部印度歌舞片的片尾曲还在播放,热闹的声音和狂热的唱腔,在此刻,显得更加滑稽。
“你姐姐?”惠惠疑惑不解,“她四年前不是已经去世了么?”
“我被耍了,”我冷笑着摇头,“她多活了几年,最近才在美国去世。顾清让说了谎。”
惠惠不平道:“这算什么?”
是啊,这算什么?
我喜欢的作家梁遇春在《毋忘草》中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们对生既然决定二十四分单调同乏味,为什么不勇敢地放下一切对生留恋的心思。。。。。。。压下一切懦弱无用的恐怖,来对死的本体睇着细看一番。我平常看到骸骨,总觉得有一种不可名言的痛快,它是这么光着,毫无所怕地站在你面前。”
从前我不甚明白这段话。现在不知怎么,涌生同感。
生可累人,死亡多坦荡。
一具骸骨,终归尘土。
“其实,我不恨顾清让,也不恨我姐姐,”我说,“我现在没有恨的力气,一时之间更不知道该如何原谅。”
惠惠望着我,犹疑片刻,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瞬间,眼泪夺眶,止不住往下落。
这一句话,我永远无法从我姐姐的嘴里听到。
她从来都是一意孤行的女子,一直拒绝感情的柔软。
她觉得我和宋宇慕可以随时间淡去关于她的记忆,不痛不痒地继续生活。
可是,那只是她自己强行画下的句号。
而在我们的世界里,无论她在不在,故事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我就打电话叫顾清让来了,”惠惠半哄半威胁,“平常泪点那么高,我这回一句话就把你弄哭了,哭得跟水库放闸似的。要是顾清让知道这事儿,说不定会宰了我。”
鉴于我哭得双眼红肿,惠惠决定把她的墨镜借给我戴。
偏巧出门时下雨了,我戴着墨镜撑着雨伞,活像个神经病。
路上有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同撑一把伞,小孩子撑着小鸭子状的小伞,歪歪扭扭走在前面,时而回过头来脆声催父母快一些。爸爸妈妈相视一笑,脚步一跨,故意跨小了,小孩子回过头来咯咯地笑。
那一刻,蓦然心酸。
我不知道,自己羡慕的是那个孩子,还是那个母亲。
回到顾家,已是傍晚。雨停歇,天边出现一抹红霞,云的形状也诡谲绮丽。鹿鹿在花园里踢球,白阿姨在客厅里打扫。整个房子,不见顾清让踪影。
“清让呢?”我问。
“顾先生啊,”白阿姨扫了扫窗沿,“昨晚没回来,你不知道?大概在公司过夜了,Andrew今天来取了一些衣服。”
我没说话。
白阿姨整理干净后解了围裙,走过来嘱咐道:“我先回去了。哦,对了,我煲了猪骨汤,你今晚要是有空就送去给顾先生吧。”临走前,她又回头,“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床尾合,没见过你们两个这么倔性子的。”
我终究还是没有把汤送去,而是打电话叫了Andrew来取。
Andrew来的时候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怨念。
我壮着胆子问他:“你怎么了?”
Andrew语调平缓:“没怎么。”
“真的?”
“假的。”
“啊?”我一下子被Andrew的冷幽默噎住。
Andrew看了我半天,最后憋出一句终于有感情起伏的话:“送汤取衣服这种小事以后能不能自己来?”
我心中好笑,我和顾清让之间的事,到底也殃及池鱼了。
第二天我回公司上班。
上次的游戏软件泄露危机事件终于查明,原来是对手公司虚晃一招,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Sean也摆脱了嫌疑。同时,游戏具体策划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就是讨论改进,而宣传计划和选用代言人就不属于设计部的主要工作范畴了。
下班的时候,钟以源特地到设计部说要请大家吃饭犒劳犒劳。
大家呼啦啦地收拾东西要走,我关掉电脑,刚想向钟以源解释我要去接鹿鹿,钟以源却了然地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今天去不了。”
“咦?”我愣住,这钟以源莫非有听见人心的超能力。
他继续道:“没关系,去吧,照顾清让要紧。”
“哈?”这和顾清让有什么关系?
他见我一脸困惑,也皱起了眉:“你不知道他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容易被遗忘的设定: 顾清让&钟以源大学同学沈沐星&宋宇慕初中同学


、沧海一粟


得知顾清让生病,我打了一个电话给Andrew,然后匆匆忙忙跑进电梯。到了一楼,我着急出电梯,谁知迎面撞一个人。我顾不上看是谁,又是鞠躬连声说对不起,那人却伸出了手,作握手状。
我抬起头来,是衣着光鲜、笑意盈盈的女演员方韶宣。
真是冤家路窄。
大庭广众,我无奈伸出手与她相握。
她早一秒松开了手,笑容中藏着一丝厌恶。
我不怪她。
“沈沐星,好久不见。”她利眸如鹰,像是要把我一口吞了。
“好久不见,方小姐,有空再聚哈。Bye。”我赶着去医院,无意与她交锋。
“等一等,顾夫人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她问。
我庄重地摇头,不想知道,我真的对你没有兴趣。
“我可是镜花缘游戏的代言人,”她笑起来,唇色如玫瑰,“说起来我们也是有缘,听说你也参与了这个游戏的设计。我对你,可是敬佩得很。”
我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的,便道:“彼此彼此。我有急事,方小姐自便。”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敬佩你么?”她挡住了我,这是落地生根了非要和我死磕。
“为什么?”我只好配合,但愿此事快些了结。
她轻轻一撩头发,当真千娇百媚:“算了,还是等镜花缘游戏发布会的时候说吧。留到那时才比较正式,也算是一个惊喜吧。”
我恨不能用“神经病”三个字砸死她。
听说她最近拍了一个文艺片,票房惨淡,口碑更惨淡。看在这事儿的份上,我就不诅咒她了。
我终于赶到医院。
四面漆白的病房,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精味道,静谧中隐隐有机器运作的噪音。顾清让穿着白色病服躺在病床上,闭着眸,唇色苍白,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因为针眼而成的淤痕。床角还放着一摞文件,似乎他入睡前阅览过的。
同行的Andrew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收起,对我道:“夫人,我先去接鹿鹿了。”
“等一等,”我拦住他,“顾清让是什么时候病的?”
“前几天就有些不适,昨晚开会时晕倒了,”Andrew抬眸看我一眼,“医生说可能是饮食不规律和压力引发的。”
“哦,”我点点头,叹了一口气,“Andrew,别再用你那犀利的眼神谴责我了好么,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么。”
Andrew的眉头微展,拿着文件离开了。
我守了顾清让很久,渐生困意,于是站起来想出去透透气,清醒清醒。谁知我的脚才迈出一步,顾清让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瞳幽幽地望着我。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饿了,星星。”
我上前蛮横地捂住他的嘴:“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胡吃海喝的,饿就忍着。”
他的眼神委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奈我何。”我说。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像是在笑。
我觉得没意思,不情愿地拿开手:“好啦好啦,我骗你的。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我出去给他买回了玉米粥,为他立起了床上的小桌子,又摆好了碗和汤匙,却见他端坐着不动手,我冷着脸不理他。僵持了一会儿后,我长叹一声,认命地拿起汤匙喂他吃。
“为什么来了?”趁着咀嚼间隙,他问。
我淡定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勺:“为什么不来?你要是病死了,我儿子就没爹了。”
他呛了一下,默默从我的手里接过纸巾擦拭。
吃饱餍足后,他自觉把垃圾装进袋子里,然后收起桌子。
“星星,过来。”他说。
我抱臂警戒:“干嘛?”
他嘴角拂过一丝笑意,双手环过我的腰,俯身枕在了我的肩膀,吐纳温柔:“谢谢你原谅我。”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用自己的头狠狠磕了一下他的头,有些晕。
他疼得仰起头,却再接再厉凑近我的脸,噙住了我的唇,吮吸啃咬,这个吻混杂着药味和玉米香气。我一时情迷错乱,没有推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始作俑者已经正襟端坐,一脸清醒地看着我:“这才是得寸进尺。”
“你这个变态!”我抓起枕头怒砸之。
这时,一个值班护士推门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花容失色,忙道:“顾先生,您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我心想,顾清让又不是豆腐做的,能被一个软枕头砸出什么坑来?
谁知顾清让有意报复,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抱着枕头道:“护士小姐,我觉得有些胸闷气堵。”
护士小姐也是演技卓绝,从花容失色一下子完美过渡到秀眉深蹙,忧心忡忡道:“那该怎么办呢才好呢?要不要把罗医生叫来?”
怎么办?我心中大笑,叫医生给他开几副专治得寸进尺、no zuo no die的药就行了。
“不必了,”顾清让用余光瞄了我一眼,对护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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