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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骠骑行-第31部分

小说: 骠骑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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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将军!
  我在心中叫了起来,这三个字一上心头,但觉泪水和着雨水一起汹涌流入口中,一时悲喜难辨。
  他只是毫无表情地朝我们的方向扫了一眼,一回身,手腕在雨水如注中打起一个鞭花。他身后的一队骑兵也跟着他一起分开雨帘,踏过了长安城最宽阔的进城直道。他的身后,城门在我面前慢慢合拢,成了一根银色的细线……
  雨下得越发紧密起来,如同一幅从天到地的大白幕子。他,完全消失在了长安城的雨幕之中。
  我失魂落魄地停在了城门口,放弃一般地慢慢回过头。他消失了,于我,却如同被挖空了一般。
  一串积水踩踏的声音,带着马喷鼻的响声,我转身一看,城门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门缝:“进来。”一名戎装的骑士坐在高头大马上,从门缝里低头俯视我,可能是他让戍城兵丁把城池门留了这条缝。我怔然看着他,他坐骑的得胜钩上挂满了野兔野羊之类的猎物:“姑娘,这是给你们的钱。”粗大的手摊开,一个厚织锦囊子递到我的面前,我不明白地望着他,他道:“霍将军踩伤了你们的马,这点够你们买匹新的了。”
  我明白过来了,伸手接过钱囊掂了掂,想跟他说给多了。马的价钱相差是很大的,那鲁这种驽马其实值不了几个钱,他递过来的沉甸甸的钱袋告诉我,对方给我们的至少是半匹战马的价钱。我想到我们需要用钱,他们大概也不在乎这些钱,便叫住他:“我……我还有同伴,能不能等一会儿?”他点点头。
  我回头看到璇玉姐姐带着那鲁,和小吱一起向这边赶来,那鲁的腿上一片刺目的鲜红,走路也跛得厉害。我安静地站在风雨中,心想,这一定是霍将军他们打猎晚归,方才为了抢着进城把那鲁给踏伤的,也许,他若不踏伤那鲁,踏伤的人就是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这些天以来一直陪伴着我的璇玉和小吱。
  

第三十九章 画阁朱楼履水痕
更新时间2007…10…2 6:17:00  字数:0

 
  璇玉长得很高,即使此时身处狼狈之中,走路的姿势依然富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我知道她练习过粗浅的武艺,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优美。只是眉眼都生得有些粗糙,甚至让人觉得似乎有些外域人的血统。
  让我惊讶的倒是小吱。虽然与我一样,满身泥泞,可是,雨水将他的头面冲得很干净了。露出来的脸面眉若横黛,唇若点朱,生了一付清秀绝艳的长相,美丽让人几乎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男子。等他们走进些我才发现,不是璇玉身材有多高,她和我身材相仿,只是,小吱特别矮,仿佛一个还没长成的孩童。我过了很长的时间,确定出他其实是个侏儒。只不过生得特别匀称修长,若单独站着自然是个玉树芝兰般的双十少年,和普通人在一起才显出了他的缺陷。
  我们挤入城,城门立刻“哐啷”一声重重关上了。有传令兵在高远的城台上扬声道:“着——洛城门——关——”
  那骑马的军士牵马让开了一些:“姑娘,你们是投亲还是什么?”我心情不好,嫌他有些烦,低头扮演不说话的淑女。
  小吱用他落玉般的声音接口道:“我们今晚想找一家店住宿。”那军士不由看看他,道:“长安城里客栈不是太多。”他打量了我们一番,“你们这样可能会无法进入客栈,不如我帮你们去寻一间?”
  “好的。”小吱微微含笑。我看到璇玉忙着检查行李,观察那鲁的伤口,小吱则双手抄起,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那名军士。那军士没有注意小吱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铜质扁瓶对我道:“这里有金创药,给你们的马儿上一些。”白色的粉末洒在那鲁的腿上,鲜血终于不再流出来了。璇玉姐姐过来搀起我的手:“弯弯,拉住了。”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多罗嗦,遂对自己复明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抬眼看这个长安城,一条大道自东向西在我们的面前铺展开来。中间是二十来米宽的御驰道,青石板铺地,汉白玉镶嵌。旁边种满了碧绿的柏树,高大的槐树,还有结着一串串嫩绿色榆钱的榆树,被这暮雨吹打得东倒西歪,碎叶满地。那军士带着我们向平民官吏行走的旁道走去,马蹄在我面前踩着一丛丛小小的水花。
  “姑娘,你们没有雨具吗?”我不明白,他老是跟我问这问那的做什么,抬起头看到雨水顺着他的盔甲流到脸上,从下巴上流入衣甲之中。他脸上似乎深了一层红色:“我是说,姑娘看着单薄,这么淋雨怕得了病。”我越发特意盯着他看,他吃不住,掉过头马鞭一指:“到了。”
  迎面是一大排房墙逼仄、穿斗抬梁的狭小民居,组成了一条相对狭窄的街道。虽因大雨,大多数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上栓,但是,满街招摇的酒旗茶牌、柜台壁立,还是让我们可以想见天一放晴,此处的市井热闹、里坊喧哗。那军士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客栈前,下马为我们敲开门,店老板看着我们满身泥水的模样,脸上却没有半点嫌弃,异常热情地招待我们进去,一迭声地跟那军士打招呼:“赵爷,您可是好久没来小店了,小的们可想着爷呢。”
  “是啊,期门军里前一阵练兵练得紧,难得有机会来这里。”那姓赵的军士接过老板亲手奉上来的一壶茶,问我:“姑娘,你们要几间?”我按照我们平时住宿的规矩道:“两间。”他回头笑道:“掌柜可听见了。这几位跟赵某有些面缘,还请掌柜的给他们备些热水,两位姑娘又淋了雨,再烫烫地熬些姜水……”大约是看到璇玉姐姐在偷偷笑,他不好意思起来,“这个……晚回去了怕人问,我这就告辞了。”也不等我们说话,抬脚就往门外去,走到一半又折过身:“姑娘,我姓赵。”
  嗯。我点头,早知道了:“谢过赵公子。”
  他笑得头红耳赤:“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子。我叫赵破奴。”
  嗯?我看他似欲有什么话待说,嘴唇动了一动又收回去了。小吱道:“赵公子相助之恩,小的感激在心。今天家妹受了凉要早些歇息,就恕不相送了。”
  “对对对对对!”他憨憨地大笑了起来,“我走,我这就走!”说走便走,跟逃似的,眨眼便在雨地里走远了。
  走过咯吱咯吱的楼梯,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一个床挺宽敞,铺着厚实的蓝土布床褥,一床素布被子叠得还算齐整干净。坐在屋里等热汤洗沐的工夫,小吱问我:“他们赔了我们多少钱?”我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钱袋,我将钱袋递给小吱:“小吱,我的眼睛看得见了。”璇玉姐姐先抱住了我:“真的?”我点头,小吱也笑着祝贺我。姜汤上来,我们一起喝完,暖融融地身上舒服了许多。
  放下海碗,小吱掂量着钱袋,将里面的钱倒出来,摆弄着那黑色织锦囊的钱袋:“弯弯,那个赵破奴奉命送这个钱袋来,却因我们耽误到现在才去复命,怕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去的。”璇玉口角噙笑:“他一定是看上弯弯了。想起他方才罗罗嗦嗦的样子就好笑。”我却觉得小吱另有意图,小吱将钱尽数装入另一个本白布钱袋,放在我手心里:“这件事情,本来我还一直在犯愁。现在,既然你眼睛恢复了,不如明天就跟我们分开吧。”
  “表哥!”
  小吱摆手止住璇玉:“弯弯,你的武功完全可以自保。我一个残人,只能去那做杂耍的地方谋一口饭吃。这样抛头露面的日子,你若同我们在一起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他要赶我走。我摇头道:“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不会去惹事生非的。”
  他认真道:“弯弯,不是你会惹麻烦,是你的长相。城门口你落魄成这样,那姓赵的一见了你,连上司的命令都敢破例,以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过呢。你若是个平常女孩,我和璇玉是会一直照顾你的,可惜,你不是。”
  “客官,热汤准备好了。”
  “这就来,多谢掌柜。”我看到小吱一边应着,一边把那个黑色织锦钱袋一把扔出了窗户。我本想拾回来,又觉得霍将军带着这许多人一起去打猎,这钱袋做工粗糙,一定不是他本人的。
  我不想离开他们,我很贪恋他们的这一点纯然的善良,我希望和他们在一起。
  

第四十章 闾里春容染襟衽
更新时间2007…10…3 8:15:00  字数:0

 
  “小黄瓜!你别狂,谁不知道这建阳一条街都是我青花婶子的地盘,谁容你这般放肆!”
  “嘡”的一声,一根擀衣杖在空中打起一个飞旋,落在我的面前,我向后一跳,一条癞毛狗夹紧尾巴从我身边一掠而过——我的名字现在叫做黄瓜,意思是满身疙瘩,一头歪刺。我现在的打扮是这样的,身上围了一条灰不溜丢的牛鼻子状围裙,头上包着一块脏得狗都懒得叼的头巾,身上更是油腻腌臜人见人厌。我用衣袖粗鲁地一擦鼻子,嗤通一声吸进去半寸鼻涕:“这水井是我先来的,我全包了!”我把擀衣杖一脚踢飞,旁边三个看热闹的无赖嗷的一声连忙躲开。我蹲下身体,继续用力浆洗一大堆满是汗臭的脏衣服,挤出来的水跟淡墨汁似的。
  青花婶子越发愤怒了,晃动着两只肥乳:“你们百乐门的衣服,臭成这样才拿出来洗。”她捏住鼻子:“连我都怕被熏臭了,还敢上我们的井台?”百乐门是附近的一个百戏杂耍班,小吱和璇玉在里面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而我,则成了那里的一名杂役,每天在这些鸡飞狗跳的地方与人抢夺水井,争买便宜菜,动不动就满口粗言,指桑骂槐,乃至大打出手。
  今天为了抢这个井台,我和“建阳一霸”青花婶子又干上了。
  数言不合之下,我们扭在了一起,水井旁边青苔湿滑,我们滚在青石板上,浑身都是苔藓。街上一干游手好闲的男女老少在一旁大声叫好,闹得整个街坊里此起彼伏。我从青花婶子肥胖的躯体下逃出来,看到她家的芦花母鸡正从旁边走过,扭动的肥屁股简直跟她家主人一副模样。我抢步上前,对准鸡的肛门就是一脚,那鸡咯咯咯尖叫着被我一记妙传,撞在了照壁上,断裂的羽毛飞得到处都是。青花婶子惨叫一声,拍着腿道:“我的鸡!我的鸡!”披头散发向我扑过来,拧住我的细胳膊。
  “军爷来了,军爷来了!”有人在大声叫唤,水井栏杆边上围观看好戏的众人边笑边逃:“快走快走,军爷来了。”长安城的平民害怕当官的,尤其害怕军队里当官的。那些人不但仗势凌人,且脾气暴躁,招惹了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一听此话,我和青花大婶立刻松开手,分别抢起自己的衣裳篓子,向不同方向作鸟兽散。
  我拖着一大筐水淋淋的衣裳,低头走路,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我向左让开些,他便挡在左手里;我朝右边闪开,他也在右边拦住。我走不脱,心中懊恼,抬头一看,一张黝黑英俊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赵大哥?”
  “黄姑娘!”赵破奴一身戎装,人却还是那样,未语先红。我拉住他的铁皮护腕:“快跑快跑。”一口气跑到一条小巷子里才停下,放下衣篓抹着汗。我探出头看外面:“有军爷来了。”
  “黄瓜姐姐!”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我看到是小忆,脸跑得红扑扑的。他也是建阳这条街上的街坊,今年十五岁。母亲生病在床上,家里家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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