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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水中蓼-第2部分

小说: 水中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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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府就置在曲央县衙的后面。上官勉已经过世多年,所以如今上官府的主人是上官勤。府里的人口也不算复杂,只有她,父、夫并一双孪生儿女罢了。此外还有一个年方十六的侄子,乃是上官勤的胞兄前年过世后接过来一起住了。
  前几日的春雨竟然绵绵密密地连下了好几日,昨天晚上才放晴,所以今天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里的寒意已经转成了湿润的清凉。一清早的,枝头不知名的小鸟就开始鸣叫,声音宛转清脆,让人听起来觉得心情舒畅。
  骆双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黑发绾起,身上穿着半新的浅蓝色半臂和灰色襦裙,全身上下除了绾头发的褐色桃木簪子外竟然什么首饰都没有用。不过这样的他看起来清爽柔和,比那身艳红要顺眼很多了。
  他站在青石台阶上,然后转身走上楼梯。
  他的脚下,锦鲤在水中慢悠悠地在荷叶的残茎里游过。
  上官府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子,上官慕这边的屋子有一半是在水面上的。夏日里莲花盛开的时候,楼上书房看风景正好。隔着池子相望的那片屋子是客房,而沿着游廊朝东面走,经过北亭就是建在假山上的大书房了。
  骆双走进书房,先打开两面的窗子,然后走到书桌边,开始收拾桌子。自从到了上官家,他就自己把这些事情揽了过来。上官慕也曾阻止过,说过几次不听就随他去了。
  骆双把散落的几本书放到书架原来的位置上,摊开的书夹上书签合拢,然后摞齐放在右手偏上的位置。
  然后他清了香炉里面的残烬,取出装香的盒子,按照上官慕的喜好挑出来,点燃。
  之后,他坐下来,拿起墨和砚台慢慢地研墨。
  手上研着墨,骆双的心思却不在墨上。他一双眼睛毫无兴趣地掠过满屋子的书,最终却被桌脚边一点白色吸引了注意力。他没停下手上的事情,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一张纸,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慕清辉,牧清。
  慕清辉三字清隽有力,而牧清的右边有好几滴墨迹。应该是写的人对着纸发楞,让笔上的墨滴落下来,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唉……”骆双看着纸,叹了口气,“表哥……”
  这几个字的意思,骆双是知道的。
  他的表姐上官牧,字清洲,而表哥上官慕,字清辉。
  其实想起来,这里虽然说是说姐弟两共用,也确实是凿破墙壁就通了的,但是真要走起来要绕屋子走过大半圈才行。骆双前年刚来的时候总觉得奇怪。不过想想,两人即使孪生,总是男女有别,大了自然没小时候那么亲近了,于是就放下。但是,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还另有原因。
  骆双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纸仔细折好,收进口袋里藏好。
  “双儿!”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突然蹦进书房,大声叫他。他是夏雪,上官慕的贴身小厮。
  “夏雪,怎么了?”骆双夏雪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手里研磨的墨汁溅了几滴出来,落在袖子上。
  夏雪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快步走到骆双身边说:“上次叫你打的络子呢?今早服侍公子起床的时候,公子问起怎么旧的还不换掉呢。”
  “那个放在表哥房里了,床边上那个柜子里。”骆双一边答,一边拿手巾擦拭袖子上的墨迹。
  “哦。”夏雪听完,眼睛一亮,然后又嗫喏着,“还有,那个……”
  “我知道。表哥面前我不会说的,就当是你打的就是了。”骆双善解人意,立刻说道。
  夏雪立刻高兴起来。
  他看着骆双平静的侧脸,歪了歪脑袋,突然说:“双儿,你跟公子真不一样……”
  “嗯?”骆双停下手,低头看墨的浓淡,并不怎么在意,“什么?”
  “公子很那个……那个叫什么?但是你就完全不一样……”
  “你这么说谁听得明白?”骆双失笑,“你想是说表哥长得好看是吧?那是当然的了。那样的人品相貌,哪里有几个及得上的。”他说得温温柔柔,一点都没有介意的样子。
  “不是不是。”夏雪摇头,“我虽然从小在上官家,但是我也知道我家公子是不一样……啊,对了!高高在上,我想起来了,就是高高在上!”
  骆双伸手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什么高高在上,不懂还胡说。表哥那是高贵优雅,怎么到你嘴里变成高高在上了?”
  “有什么不一样……”夏雪猛地瞪大眼睛,捂着额头向后跳了一步,“公子说话总是很有道理,总让人觉得不听是不对的。但是你不一样啊,谁叫你帮忙你都肯,叫你双儿你也不生气。怎么说你也是公子的表弟,主人的亲侄子啊!整日倒和我们这帮子下人混得多些,而且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夏雪自顾嘴快,却没发现骆双的脸色越来越僵。
  “夏雪,”骆双突然笑出来,“表哥的早膳用过没?”
  “哎呀!我忘了!”夏雪惨叫一声,也不顾话说到一半,飞一般地窜出去了。
  夏雪才一出门口,骆双用双手捂住脸,因为这样子谁都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了。
  良久,他才摇摇头,放下手,“姑母和表哥待我那么好,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对,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这是我该做的事情……”某种即将破茧而出的情绪在他彷佛耳语一般的话里渐渐地平静下来,然后消失不见。
  好半晌,当骆双终于放下手的时候,脸上又是那种温和柔软的微笑。他看看砚台,“嗯,这样子就差不多了。”
  




初遇

  上官府的书房建在东北角的假山上,是府里视野最开阔风景最好的地方。
  上官慕从书房里走出来,轻轻靠在朱红色的栏杆上,抬头看天。
  阳光下,纤密的睫毛在他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片阴影。靠在栏杆上的身体纤长匀称,即使是独自一人时也不过身体略略前倾,姿态优雅曼妙。只是这个容貌比起后宫的君侍也毫不逊色的人却有着一双睿智深沉的眼睛,一双绝不该属于男人的眼睛。
  “清辉。”上官慕的身体传来一声轻唤。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书生常穿的青布衣衫从书房里慢慢踱出来。她看着上官慕的眼神,是得意。
  “老师。”上官慕转身向身后的人低首致意。
  “清洲才写到一半,你竟然做完了吗?”被上官慕称为老师的女人,是上官府的西席。她姓岳,名凌,字云霄。
  “是。”上官慕答得恭顺,声音却沉郁着,没有一丝得意。
  岳凌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感叹道,“一直都是这样。术数也好,骑射也罢,你总是比清洲出色。我有时想,为什么偏偏你是男她是女,如果颠倒过来……”
  “老师。”上官慕伸出纤长嫩白的手指,将鬓发拢回耳后。他突然抬起眼睛,眼里隐隐燃烧着某种热切。
  “什么?”岳凌接触到上官慕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突。
  “为什么要颠倒过来?”上官慕一向平和稳定的声音里,如水面的涟漪般开始晃动。那里面透露出来的早已经不是困惑,而是不甘。
  岳凌明显一呆,强笑了下,说:“这……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男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
  “但是当年说我不读书实在可惜的,是您!”上官慕的声音提高了些,“况且本朝男人也可以做官,为什么我不可以?”上官慕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低吼出最后一句话。
  “你想做官?”岳凌不由瞠目,“清洲你可知道,男人做官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就是终身不得嫁人生女,与情爱绝缘。”上官慕眼里的执着和热切,将世人视为畏途的事说得简单又轻松。
  岳凌一噎,顿时无语。
  她不是没有发现自己得意门生的想法。她也不得不承认,撇开男女的问题,上官慕无论怎么比怎么看,都比其胞姐更适合为官。
  只是他身为男子,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以上官慕的资质,通过科考并不困难。但是之后等待他的绝不会是顺利。不得升迁会被人讥笑。如果得到赏识,又会被怀疑以色侍人。同僚不会对他有好脸色已是肯定,如果心怀叵测另有所图……
  “清辉,你真的要想清楚。你不是女人,不必承担那种责任。寻个好人家嫁过去,相妇教女才是你该有的幸福。你现在说得简单,将来一定会后悔……”岳凌苦口婆心,想要劝他放弃。
  上官慕抿紧了唇不说话,他虽然没有反驳,却显然不同意。
  岳凌像不忍心看到上官慕凄凉的未来一样摇摇头,“当年被上官家聘为教席已是莫大的荣幸,我该知足了。纵然你的资质比清洲要好太多,纵然你是为人师者最梦寐以求的学生,我也不该……”
  岳凌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住口,猛地回头。
  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青的女子。
  明明与上官慕长得极为相似,那女子也绝不能说是外表不出众或是气质不佳,只是她身上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灰暗。
  此人,正是被岳凌说成资质远不如上官慕的上官牧,慕的孪生姐姐。
  上官牧沉着一张脸,显然是将刚才的对话全听在耳里了,只是她却什么也不说。
  岳凌看见上官牧脸色不对,想起自己刚才的话立时满脸的愧疚,她急急说道:“清洲你一直很努力……”话一出口,立时发现不对,又停了下来。
  上官慕对上官牧的出现也是意外,他看了看岳凌。当他看到上官牧那充满晦暗阴沉的双眼看向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下巴。
  而原本只是沉着脸的上官牧看见上官慕的表情,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一切都是我的错。”岳凌看了看两人的表情,突然长叹一声,“老妇这就去向东家请辞。”说罢也不待两人反应,转身大步而去。
  “老师——”
  “老师……”
  两人同时开口想要唤住岳凌,却因为听见对方的声音而同时住了口。
  眼看岳凌越走越远,上官牧突然反身走回书房,用力“砰”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上官慕握紧拳头,紧紧压在栏杆上,“你有什么可以不满的?说是一父同胞,但是从出生开始你就把什么都抢走了。牧清洲?谁听不出来那是牧青州的意思。从小到大,我学什么不比你好?但是到头来,只能换一句‘寻个好人家嫁过去’!我——”
  上官慕声音越说越低,可是拳头却是越握越紧。到最后,他强迫自己停下来,猛地抬头闭上眼睛深呼吸,总算才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他不屑地看了书房的门一眼,冷哼一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从书房下来后,沿着回廊向西是回房间的近路,但是上官慕却走了向南的那条。那里回廊两边都种着大片的牡丹,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他心情不好正好过去散散心。
  和风轻暖,春光明媚。
  各色牡丹中,上官慕独爱玉色异种正开得热闹。满目生机勃勃的绿色中,浅黄中略带淡青的牡丹静静地开放着,华丽而端庄的花似乎正等待着他的来临。周围一点人声也没有,只有轻轻的水流声。
  上官慕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只觉得满腔的烦躁都在慢慢消退。他无意走到花丛中,只沿着回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水池边。
  占去上官府邸大约五分之一大小的水池连同了整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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