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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明清史事沉思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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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的丰庄,也是庄园结合的产物。祁彪佳曾作过说明:“庄与园,似丽之而非也。既园矣,何以庄为?予筑之为治生处也。”[43]宣德年间的乐圃,杜琼所建,内有十景之盛,其实也是一座园林化的村庄。时人曾有诗纪曰:“桃花来林馆,宛似武陵溪。醉后抛书枕,梦回闻鸟啼。水光孤墅外,山色小桥西。”“影云连榻,杨花雪点巾。开池养鹅鸭,不使恼比邻。”[44]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61节:论明代江南园林(5)       
  四   
  如前所述,明代江南园林是明代江南高度发展的经济、文化的产物,而园林的发展,又有力地促进了江南经济、文化的发展。   
  在经济上,出现了“花园子”、“石农”之类的专业户,推动了商品经济的发展。时人载谓:“至今吴中富豪,竞以湖石筑峙,奇峰阴洞,至诸贵占据名岛,以凿琢而嵌空妙绝,珍花异木,错映阑圃,虽闾阎下户,亦饰小小盆岛为玩……而朱勔子孙居虎丘之麓,尚以种艺垒山为业,游于王侯之门,俗呼为‘花园子’。其贫者岁时担花鬻于吴城,而桑麻之事衰矣。”[45]园林离不开假山,而假山离不开石头,选用何种石头大有讲究。太仓王世贞建弇州园时,“石高者三丈许,至毁城门而入”。[46]当时的造园者认为,“太湖、武康、英德之石,叠山为胜”。[47]关于武康石,时人也有详细的记载:“武康石色黑而润,文如波浪,人家园池叠假山,以此为奇,大至寻丈者绝少。武康县今属湖州,山溪间多产此石……其品格颇多,惟叠雪者为甲。横文叠起为褶,有黑白层层相间者。有白石作腰带围者,曰玉带流水,其文皆竖,麻衣为人衣麻之状。锦犀,红黄色相间成文。虎皮,大文园嵌作黄黑色。麻皮,如画家麻皮皱。海石,苍黑色画作矾头纹。鬼面色,纹突出而狞狼,有透漏如太湖石,谓之湖石。”[48]但是,看来被视为珍品、最受欢迎的石头,还是太湖石,经过加工后,天趣盎然,计成在《园冶》卷3中,指出洞庭山消夏湾所产的太湖石最佳,“性坚而润”,“装治假山,罗列园林广榭中,颇多伟观也”。还有人记载说:“太湖石玲珑可爱,凡造园林者所须,不惜重价也。湖傍居民,取石凿孔,置波浪冲激处,久之斧斤痕画化,遂得天趣。实则瘦、皱、透三者,皆出于人工,以售善价,谓之种石,其人可称种石农”。[49]种田、种花、种树之类,自古有之,种石户的出现,则前无古人,这完全是园林大兴的产物。正是在此基础上,出现了垒石专家,亦即堆假山的圣手。据袁宏道《袁中郎先生全集》卷14《园亭纪略》载,苏州城内卿园的假山,是周时臣垒的,高三丈、宽20丈,“玲珑峭削,如一幅山水横披画,了无断续痕迹,真妙手也”。在明末清初,更产生了以张南垣为代表的垒石名家。园林的发展,还促进了农业生产中园艺式的经营,提高了土地利用率。如嘉靖时何良俊在城郊购地五亩,“以一亩凿方池,畜鱼数百头为循行地,以二亩稍劣,列莳诸蔬。池上植枸杞数十本,每晨起,乘露气手摘枸杞苗与园蔬作供……”。[50]这就是苏州人俗称的刨园。园林吸引人的原因之一,是园中有各种花卉争奇斗艳。江南园林的发展,无疑促进了花卉的栽培技术,包括向海外引进新的品种。陆深载谓:“世传花卉,凡以海名者,皆从海外来……予家海上,园亭中喜种杂花,最佳者为海棠,每欲取名花填小词,使童歌之,有海红花、海榴花……”[51]   
  园林不仅是文人雅集、吟诗作画的所在,某些名园还是戏剧活动的中心。上海豫园内即经常有松江、苏州、浙江、安徽等地的剧团演出,昆山腔、弋阳腔并行不悖,园内简直是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而大放异彩的昆山腔更是“众皆称美”。[52]显然,江南园林促进了封建文化的繁荣。还应当指出的是,江南园林给小说、戏剧、诗歌、绘图等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以戏剧而论,语曰:公子落难后花园,金榜题名大团圆。这固然反映了明代以来某些戏曲创作的公式化倾向,但也充分显示了花园在戏曲作品中的重要位置。而汤显祖通过美丽、善良、多情的艺术形象杜丽娘之口唱出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53]更不失为描写明代江南园林的绝妙赞歌,称得上是千古绝唱。   
  五   
  “花无千日红”。明代江南园林的命运也是这样。有的园主担心自己死后子孙不能守,预先立下遗嘱,说后代鬻园者“非吾子孙也,以一树一石与人者非佳也”。[54]但是,使绝大多数造园者感到悲哀的是,身后是非谁管得,园林旦夕易他人。纵观明代江南园林的历史进程,可以明显地看出一个大趋势:速兴速衰。以松江地区而论,吴履云曰:“近世士大夫解组之后,精神大半费于宅第园林,穷工极丽,不遗余力。然未有能享长久者,非他人入室,则鞠为茂草耳。”[55]王殡引《松志小序》曰:“郡内外第宅园林,雕峻诡壮,力穷而止。有秉烛一览,肩舆一登,而终身不得住者,又有俄转眼而易姓,俄百年而易为蔓草寒烟者……今志书所存,譬之檐前燕泥,雪中鸿爪而已。”吴兴多名园,但到嘉靖中叶,有人去游览,竟已看不到“一花一石之处”。[56]面对这种“落红如海共春归,江南园林逝如烟”的凄凉景象,不少文人曾发出无穷的浩叹。借用金朝作家写的《倘秀才》的曲子来刻画他们的心声,也许是最确当不过了:“有一等人造花园磨砖砌甃,有一等人盖亭馆雕梁画斗,费尽功夫得成就。今日做了张家地,明朝做了李家楼,刚一似翻手覆手!”[57]甚至有的绅宦发誓“不盖造花园”,列为准则,是“绅宦三十六善”中的信条之一。[58]这未免是伤心悟道之余,因噎废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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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论明代江南园林(6)       
  明代江南园林的大起大落绝非偶然。从根本上说,这是封建社会末世土地兼并加剧、阶级关系变动迅速、财产再分配加快步伐的反映。先秦时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在明代,特别是明中叶后,不少乡绅是二世而斩,甚至一世就完了。永嘉黄淮子孙,竟鬻其神道碑,“谓买者曰:‘汝买去,可解薄用之’”,松江有位黄翰,盖起朱楼,可是“不数十年,宅基已为人挑毁矣”。[59]土地所有权转移如此之快,再加上粮差之重,不堪负担,以致早在弘治时,常熟的桑民怿见人置田产,便写打油诗加以嘲笑:“广买田产真可爱,粮长解头专等待。转眼过来三四年,挑在担头无人买。”[60]何元朗世居柘林,是著名的江南文人,有良田、美宅、园林,但他死后,曾几何时,其后代已一贫如洗,卖身为奴,穷愁潦倒至极,竟丧心病狂地挖开何元朗夫妇的坟墓,揭开棺木,寻觅金银器,“欣然满载归”。[61]对于吴中地区财产的再分配趋势,有人曾这样写道:“吾观吴中大家巨室,席有祖父遗业……盖未一再传而败其家者多矣。”[62]明代江南园林,除了杭州西湖的苏堤、白堤、三潭印月及官邸的后花园外,都是私人财产。既然财产的再分配是如此之快,随着第一代园主的去世,往往人亡园废,也就是势所必然的了。   
  当然,对明代江南园林的历史命运来说,明朝灭亡后,清兵南下,不能不是一大劫难。正如曾羽王《乙酉笔记》所记述的那样:“乡绅之楼台亭榭,尽属荒邱……所谓锦绣江南……及遭残毁,昔日繁华,已减十分之七。”以西湖的园林而论,铁蹄过后,“如涌金门商氏之楼外楼、祁氏之偶居、钱氏余氏之别墅及余家寄园一带湖庄,仅存瓦砾……及至断桥一望,凡昔日之弱柳夭桃、歌楼舞榭,如洪水湮没,百不存一矣”。[63]在震泽,明代园林也是“其废者盖十之九”[64]生于明末、卒于清初的叶梦珠,曾不胜感慨地写道:“余幼犹见郡邑之盛,甲第入云,名园错综,交衢比屋……一旦遭逢兵火,始而劫尽飞灰,继之列营牧马,昔年歌舞之地,皆化为荆榛瓦砾之场。间或仅初百一……王谢堂前多非旧时燕子。”[65]明遗民、诗人费经虞写过一首题为《江南过人家旧园》的诗,谓:“寒泉老树好人家,漠漠荒垣带残沙。断壁尚存当日赋,满园不是去年花。伤心短笛声何苦,侧月飞鸢影尽斜。使我重来见荆杞,那堪良夜听悲笳。”[66]这是对被战火焚毁的江南园林的悲愤挽歌。事实上,园林遭厄,也不仅仅是战火。清初中央王朝对江南在经济上严加控制,追比欠赋,使不少缙绅倾家荡产,所属园林也就成了夕阳残照,荒烟衰草。如松江顾园,建于明,“至顺治之季,反因义田逋赋,毁家卖宅以偿。堂宇尽废,而山水桥梁犹如故也。康熙之初,积逋愈甚,征输益严,遂并花石而弃之”。[67]这是园主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结论   
  中国封建社会的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属于消费性文化。明代江南园林的性质,自然也不会例外。那些园林的主人,多数人为造园几乎把自己的腰包掏空。上海潘允端修豫园历时18载,倾囊尽资;绍兴祁彪佳建园时,“摸索床头金尽,略有懊丧意,及于抵山盘旋,则购石庀材,犹怪其少,以故两年以来,囊中如洗”。[68]造一座园林所花的钱,数目是很大的。仅一个“假山,土石毕具之外,倩一妙手作之,及舁筑之费,非千金不可”。[69]而“仪真汪园,辇石费至四五万”。[70]整个园林耗资之巨,也就可想而知。无怪乎谢园桢教授生前常说,明代资本主义萌芽之所以生长缓慢,是因为商业资本全漏到园林中去了,消耗殆尽。这个看法未必精确,但用以说明江南园林费资之多,以及对历史进程所起的消极作用,则仍是发人深思的。   
  尽管如此,明代江南园林仍不失为中国文化史上的明珠,其勃兴,不仅对明代经济、政治、文化产生了很大影响,而且影响后世。今天,我们不管是面对史书,卧游美如梦境的明代江南园林,还是在明代园林风貌犹存的苏州拙政园、留园、西园等园内饱餐芳园秀色,沉醉在绿亭朱栏花香鸟语之中,遥想几百年前的明朝先辈——包括园林的主人和筑园的工匠、花匠,他们建园时的苦心经营,胼手胝足,是值得后人追念的。前辈风流,前辈辛劳,虽百世之下的子孙,都不应该忘却。而明代江南园林的艺术风格,庄园结合、城市山林化和在市内建造园林要“多栽树,少建屋”[71]等历史经验,对于我们今天的园林建设、绿化事业,都有直接的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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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论明代江南园林(7)       
  (《中国史研究》1987年第3期)   
  注释:   
  [1][41][42][44]嘉靖《姑苏志》卷32。   
  [2]俞思冲等纂:《西湖志类钞》卷下。   
  [3]民国《吴县志》卷39。   
  [4][35][56]徐献忠撰:《吴兴掌故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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