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5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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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道华真人这么讲,正窥探陶供奉念头的鬼厌,差点儿就把神通使得岔了。
水火风雷等天刑劫难可免?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如今这局面下,岂不是人人都要把名字刻上去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来此事需要所谓的“敬祈天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二来刻下名讳的人的身份,必定很有讲究,现在看来,莫不是只有走神主之道的,方能如此?
这个思路比较合乎情理,且进一步了悟,像是元始魔主、罗刹鬼王这样的大能,恐怕根本不需要八景宫插手,其名号就会自行印刻其上,所以才有“不屑借助外力”之语。
再进一步,不管那紫极黄图究竟是怎样的宝物,若要将名讳刻在上面,定然不是随便说一个就成的,刻上去的名讳,必然与本体有着非常直接的感应,否则这“天刑劫难可免”,就说不过去了。
越是想得深入,鬼厌越觉得,不能轻易应允,一来是有所忌讳,二来就是很可能会闹笑话的。
故而他表现得愈发淡定:“有些话,不用再说第二遍吧。”
刚说完这句,陶供奉那里就有了进展,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有关紫极黄图的消息,都被鬼厌这边盗了出来。
这些资料不是很全,陶供奉本身,也还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但已经足够让鬼厌知道,紫极黄图,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所谓“紫极黄图”,其为天下人所共知的源头,要追溯到巫神最为活跃的上古时代末期,大概是三十劫之前,是当年巫神所掌控的无上至宝之一。
在世人所共知的五位神主中,佛祖、道尊、元始魔主这三位根本无法计量时间跨度,乃是真界开天辟地以来,便以一直口口相传的无上存在。
而巫神就是仅次于以上三者,唯一一位从百劫之前,漫长的太古时代一路走来、依旧存在的大能。就算现今沉睡不醒,其巫门势力益渐衰弱,但至少人们还没有把他彻底忘记。
遥想当年,巫神在时,天地日月、海陆山川,一应灵气升降,都在他掌顾之间,可代天行刑,执天之权,封赏精怪,使其为山河海陆之主。
而每一个受封的所谓山主、河神、海皇等,其名讳都刻印在那紫极黄图之上,地位由高至低,一路排下。其神权法力,都与紫极黄图密切相关,一旦名讳抹消,神力便自消解,名不正而言不顺,势必被其他精怪取而代之。
世俗之间,流传有所谓“封神榜”的传说,大概就是由此异化而来。
据说此宝是真界天地山川灵气所钟,亿万年间,点滴聚化而成,方有此神异之力,名讳刻于其上,便是与天地法则意志“结亲”,自然可避一应天刑劫数。
后来剑巫大战,紫极黄图被无劫剑仙一剑斩破,失了封神之能,但依然可以将神道中人的名讳刻上,以避灾劫。其后巫神沉眠而巫道式微,也不知怎么着,此宝流落到了八景宫手中。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阳谋阴招 名动天下(中)(8/325)
心生怯意,陶供奉不自觉就摆出了戒备的姿势,而此时,沈婉冷淡的言语入耳:
“陶供奉,交易会还开着呢,你把不相关的人请出去吧。顺便叫人把这里清理一下。”
沈婉这言语,也是大胆至极,几不把八景宫、论剑轩的两位长生真人放在眼中,又或是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切,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口角——对鬼厌等人或许这样,但对沈婉而言,又岂会如此简单?
一时间,屋中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礼,沈婉的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可是神色平静如水,在操作几下法阵,确定完全破损之后,转向鬼厌,竟是露出浅浅的笑容:
“抱歉,如今这情况,看来是要请贵客往现场去了。”
鬼厌也是意外,目光在其身上一转,却见这位自上而下,都从容恬淡至无可挑剔的女掌柜,在以他为屏障,阻挡了其他的视线后,虽是神色未变,投来的视线却是其自身都未必能察觉到的专注和僵硬。
所谓僵硬,正是紧张过度的表现,看得出来,她正竭尽全力地探究这边每一个细节。鬼厌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都会引起她不自觉的颤抖——在心尖子上!
于是鬼厌微微一笑:“好啊,在这儿正觉得气闷!”
一语既出,沈婉的身子终于控制不住,出现了一个明显的震动,鬼厌能够感受到,其形神交界地,飓风般刮起刮落的念头和情绪,带走了她绝大部分的力量,以至于她已经到了虚脱边缘。
可是,沈婉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以低微但坚定声音再道三字:“陶供奉……”
“啊,好。”
一语既出,陶供奉就恨不能敲烂自己的头,但话已出口,再拒绝是绝对不可能了,他移转目光,正好看到以微妙眼神盯着他的鬼神剑,老脸微红,随后又想到接下来的难题,心里面更是把沈婉恨到了极处。
沈婉却不在乎陶供奉怎么想,方才,她就是做了一个赌博,而且是胜算极小、看不到什么翻盘希望的赌命之举。
她赌的是从来没有和她有什么默契和私下交流的鬼厌,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进而支持她,维护她。
这里面没有太多的依仗,所凭借的,只是事发这段时间,她所观察到的,鬼厌对她的态度,包括控制交战的杀伤、询问失职供奉的名号等——虽说在变故中,更能够表现出真实,但这些毕竟都是非常微妙的感应,很有可能都是一厢情愿的错觉,或者就是完全相反的解释。
可沈婉更清楚自己的境况。
她在随心阁里的地位,本就是非常尴尬,时刻都走在悬崖边上。
如果她不赌这一把,已经抓着她把柄的陶供奉,还有其背后的荣昌,定不会让她好受,此次交易会的成果,十有**都要为他人做了嫁衣;更致命的是,她在随心阁里的对头,更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正所谓进也死,不进亦死,纵然她明知鬼厌声名狼藉,也必须要搏这一回!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不幸的是,便是赌赢了,她也没有为自己赢得哪怕任何一个筹码,有的仅仅是一个茫然无所知的未来。
在原地静静立了片刻,沈婉终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也有些艰难地移出了第一步,但至少在表面上,她还是仪态端庄,举止有度:
“如此,请贵客移步。”
说话间,她看到了鬼厌碧焰灼灼的魔瞳,长生真人级别的威压直抵心口,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走动的时候,双腿软绵绵的,就在飘在云端,不知脚下虚实,随时都要能一头栽倒。
可她终究还是撑下来了,她艰难地移转视线,让自己缓过一口气,修长的双腿在裙裾间以长年训练的精准步幅交错移动,就那么走到了门口。
鬼厌无可不可地跟在后面,眼看两人就要迈出门去,后面还没有被“请走”的道华真人突然开口:
“请稍待。”
沈婉脚下一软,险些就摔出门去,总算暗中扶住门框,才让自己不至于出丑。
事实上,道华真人语气平和,语音连贯,虽是问话,却不给人强迫之感:“不知贫道有无荣幸,听闻鬼厌先生所奉主上之名。”
刹那间,室内的气氛又有变化,
鬼厌也停下身子,目光倏乎间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儿。
道华真人和鬼神剑神情专注严肃,沈婉和陶供奉则是惊骇而茫然,一时无人说话。他最后将视线停在道华真人脸上,心里颇有点些惊讶,他还担心是不是理解错了,多问了一句:
“你想知道什么?”
道华真人态度诚恳,又打一个稽手:“若是允许,贫道、项道友及八景宫、论剑轩等同门、同道,愿闻那位大人的名讳。”
鬼厌一时无语:那个“秘密”,玩大了!
在九宫魔域时,鸦老分身就曾怀疑,鬼厌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一个“高人”,当时鬼厌也是一门心思地把脏水往大黑天佛母菩萨头上倒。最后这个误导成没成功也不清楚,主要是鸦老分身被昊典斩杀,它与本体到底有没有联系,还是个问题。
在那之后,因种种原因,他将九烟和鬼厌两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物,牵到了一起,为了掩护真身,也给翟雀儿等人一个交待,就刻意将此事模糊处理,给她一种假象:即九烟和鬼厌等人之后,还有一位大能主持。
翟雀儿应该是相信了这个假象,这段时间,话里话外也多有试探。
这是两次有意放出的消息源,但都是对魔门那边,怎么论剑轩和八景宫也听到了风声?
可转念再想,鬼厌也必须承认,他自成就真人以来,不是没留下过破绽。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一贯无恶不作、沉溺美色的蠹修魔头,自入长生之后,几乎就再没做过案子,但其行事,却是一点儿都不低调,几乎就是和论剑轩对上了,三次对战,一次比一次来得惊人
如此行事,就是那些立志以战养战的狂人,都没他来得张扬。
察人之法,不外乎听其言而观其行,这样的鬼厌,在有心人眼里,除了顶着一个鬼厌名头,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鬼神剑嘴巴虽臭,却是话糙理不糙:不吃屎的,那还叫狗吗?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阳谋阴招 名动天下(上)(7/325)
鬼厌也是从本体处,刚刚得知“道华真人”的名头,但他见蓝袍道士能够劝得住鬼神剑这等论剑轩的强者,本身气机又是玄门一路,非常浑厚精纯,理所当然就要往那边去猜。
显然,他猜对了。
随他话音,室内忽然发出一声尖锐扭曲的啸叫,音波过处,沈婉身外最后一层屏障轰然破碎,她面色发白,向后踉跄一步,撞在了石台上。但至此之后,再没有任何变故。
鬼厌身前,道华真人做了个稽手,平实的面容上沉静安然:“源洁则流清,形端则影直,反之亦如是。先生素来行事有异于常人,也怪不得别人往那处想,所谓‘立身一败,万事瓦裂’,当如是焉。”
“其实就是头一次见不吃屎的狗,谁不好奇,想过来瞧瞧?”
鬼厌眼神凛冽,往说话的鬼神剑处一扫,这厮嘴巴太臭,回头要拿个什么手段,砸掉他满口牙才爽气。但如今,他只是冷笑一声:
“顺便踩死个蚂蚁耍耍?”
他指的是地上已经被之冲击的强压碾得不成人形的侍者,不管怎样,此人绝对是无辜的,虽说鬼厌也不是说特别在乎其死活,可在道华真人的言语之后,提及这具尸身,无疑就是绝大的讽刺。
一语将两人堵住,看似气氛僵硬,其实对峙三人正一起收束力量,顷刻之间,中枢之地风平浪静。只不过那些陈设、法阵是别想再恢复过来了。
当然,刚刚动手、斗嘴都吃了亏的鬼神剑,眼神凌厉,在他身上打转,看得出来,便是收手,也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