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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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炼的,乃是天垣一脉,对于《太微灵书紫文上经》,其实少有钻研,只能据法理而言之,出不得原符窠臼。”
余慈摇摇头,转而问道:“服符之法,非我上清一家独有,夫人可曾问医于他人?”
他话中之意,直指南国三大玄门。
南国玄门,以正一道、黄天道、神霄宗为首。
神霄宗倒还罢了,其精于雷法攻伐之术,虽有服符之术,却大多是内壮之法,华夫人定然承受不住。
可正一道、黄天道都是绵延数万年、甚至十数万年的玄门大宗,在符箓之道上,也都深有造诣,其开派祖师,甚至就是以符水治病祛邪而起家,焉能没有相应的手段?
上清符法固然精到,也不敢说,能超过这两家。
华夫人轻声道:“妾身前些年,也曾赴正一、黄天两宗延医问药,只是均无功而返。如今思来,正一符咒,驱神役鬼;黄天符水,香火盈满,用在他人身上,或不逊于贵宗,却少了清净纯厚之旨,是妾身消受不起。”
余慈咧了咧嘴,其实上清符箓中,召请神鬼,化用信力的也是占了大多数……应该说,是华夫人正好找到了“对症”的那一类。
他终于弄明白了,华夫人所需的符箓,必须是那种纯粹运化玄元始气,采集日月精华,不涉鬼神香火之事,直指道基根本的“内修符”、“清净符”。
这一点,确非正一、黄天所擅长。
话都说到这儿了,余慈知道,华、薛二人恐怕早有默契,一唱一和,就想让他出手。
他若还要故作不知,未免就太小气了。
“这样吧,我不太懂医术,只能是看看虚实表里,测一测气机,看那两样符箓有没有可以微调的地方。成或不成,实在难讲,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华夫人莞尔一笑:“妾身早知大限将至,往来奔波求医之时,从来不做苛求,天君肯施援手,已是感激不尽。”
余慈便道:“如此……”
“且慢。”
另一侧薛平治再度开口,却是做了一番提醒:“道友当知,华夫人如今外荣内枯,不可轻易加持外力。除此以外,那下毒手封禁之人,修为境界甚为高深,禁在则意存,务必谨慎为上。”
余慈闻言暗吸口气,心道:麻烦了!
虽不知薛平治为何非要他出手,可如此郑重其事,显然里面的奥妙和难度,便是这位大劫法宗师,也要头痛。
如今他已成骑虎难下之局,而好奇心也是层层滋生,心里权衡不得其法,干脆一举灭掉所有杂念,站起身来,走到华夫人身边,与她同席而坐:
“我先为夫人把脉吧。”
华夫人道一声“有劳”,翻起袖口,露出一截皓腕,余慈刚把手指搭上,一侧灯光摇曳,竟是薛平治也起身到这里来,就近细观。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冷泉凝意 华茂春松(上)
清幽雅地,骤现繁华,虽然奇妙,却不突兀。
实是莲花池转折之后,骤然开阔,空间大幅延展开来,如黑缎般的天空垂落,充做背景,雅静之后,便有跃动腾飞之势,不拘一格,非常理所能局限。
骆玉娘引灯立在船头,此时极有韵律地摇晃数回,池上如斯响应,亮起数盏灯火,形成一条临时水道,引向明堂之前的小小码头。
余慈定睛看去,码头之上,正有一位雍容华贵,盛装而立的女子,不是平治元君,又是哪个?
很快轻舟泊岸,他欲待登上码头之时,骆玉娘却抢先一步上去,伸臂来搀。
此时,她又恢复到了当年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仿佛只是薛平治的侍女一般,完全见不到刚才芦苇荡里,豪迈如男儿的气度。
大概,这是她们师徒的相处之道?
骆玉娘的动作,形式意义,大于实质意义,却是对长辈之礼。余慈不知礼数深浅,也不好推拒,只能是微笑,扶臂上了码头。
未等他再有动作,平治元君已当先稽首,口称道友。
余慈不敢怠慢,也道一声“元君”,自然凝神细看。
只见薛平治高髻钗凤,华服飘带,额缀花钿,美艳芳华,更具雍容气度,映得一身劲装的骆玉娘都失却颜色。
薛平治是出了名的喜好奢华,讲求排场,然而余慈回忆当年所见,纵然满头珠翠,绫罗裹身,也是像极了泥雕木塑,难见气韵。
可如今,她容色红润,神情虽还是淡淡的,看不太清冷热,却已远胜当年仿佛蒙一层面具似的僵硬,至少让人看出了她的善意,以至于连气韵也一发地生动起来。
由此可见,当年赠出的“熔炉心法”,虽说不怎么对症,可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迎着他的目光,薛平治轻声道:“龙霄城一别,倏乎十余载,道友已龙飞九五,名动天下;而我近年来少有疾病之苦,实是道友所赐。各居其位,各全其身,各得其所宜,上善也。道友施善于人,功德无量,请再受我一礼。”
说着,她郑重敛身致礼,盈盈身姿,合节合拍,自然有端庄气度,令人忘俗。
看到一位绝代佳人、大神通者拜在身前,若说余慈心无所动,才是最虚伪不过。但他很快就压下虚荣之心,侧身让了半礼,也抱拳道:
“得见元君沉疴渐起,我亦欣慰不已。”
薛平治唇畔勾勒出极微的弧度,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罕见之**。随即,她收了礼数,侧身站过,伸手虚引,请余慈一起,去往前方明堂:
“我在洗玉湖并无产业,只有借此地与道友一聚,请。”
“请。”
二人互相客套两句,便并排而行。
离明堂近了,便可见美婢或着青衣,或着彩裳,捧觥托盘,飘然来去,布置宴会所需,其法度谨严,却不古板,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大概之前水道旁边,裙袂飘香者,亦是这等佳人吧。
余慈就问:“此是何人宅邸?唐突前来,不知有无失礼之处?”
“嘉宾远来,鼓瑟吹笙,正是迎客之意。至于主人如何……”薛平治话意微顿,竟是卖了个关子,“道友入堂便知。”
说话间,自有美婢为他们推开立扇门户,当下堂中煌煌之光,扑面而来。
大堂广阔,而且空旷得让人吃惊。
像这样富丽堂皇的所在,不应该是高朋满座,嘉宾云集吗?
因为绝妙的结构,以至于明堂之中,廊柱都没有几根,一眼可以看个通透。可余慈看到,堂中席位不过三席,即主位及左右两席而已,而且其中左席刚刚摆上,明显是为他准备。
如此布置,让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居中主位,那个安然静坐的女子身上。
在灯火辉煌的大堂中,女子曲裾玄裳,织衣墨锦似是将一切光芒都吸纳进去,而交领、袖祛、束腰之上的朱红颜色,又似是将吸纳的光芒束起,在身上缓缓流动。典雅庄重的配色,恰与她白皙肌肤相衬,灯光映照间,充盈着如瓷如玉的质感。
广厦之间,纤影独坐。
偏偏余慈见不到任何“孤独”之意。
心头感觉奇妙,正琢磨之际,那女子在座位上微一欠身:“妾身华氏,见过渊虚天君。因不良于行,未能亲迎,望勿见怪。”
余慈微怔,即而恍然:“原来是华夫人!”
怪不得呢!有些时候,“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确实有它的道理所在。
余慈心头捉摸不定的感觉,只因“华夫人”之名,便一下子清晰起来。
这一位,正是海商会的首席谋主,天底下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女商人。其一手打造的“海鸥墟”,彻底颠覆了真界商家格局,并搅得真界海疆大洋之上,暗流涌动。随心阁欲拆其骨,三希堂欲噬其肉,便是沿海一应宗门,如飞魂城、罗刹教、半山岛、论剑轩等,对她的感觉,应该也相当“复杂”。
至于余慈,因闻其名,便忽然觉得,区区明堂,如何能限得住这位?
反过来,眼前灿烂繁华之景,莫不是由此人一手排布,正如他们这些强者,森森界域,茫茫虚空,便是扩及百千万里,也依旧是在掌顾之间。
华夫人胸怀锦绣,以纤纤弱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纯以地位论,绝不在任何一位大劫法宗师之下。
如此人物,余慈是很佩服的,遑论还有无羽等人的一层关系。
余慈向华夫人见礼,又与薛平治分坐其左右。坐定之后,心里又有疑云。
他早就知道华夫人身体不好,可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作为上清遗脉,思定院在南国立足,多有仰仗华夫人处。所以无羽身为院首,本修炼的是,却要强解,制符以供华夫人滋养形神。
也因此,余慈对华夫人的身体状态还是有些概念的。可在最新的情报中,无羽却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也许,是近日有所恶化?
华夫人仿佛是能够测知他的心思,眼波流转,半侧过身,转向他并再次施礼。
余慈忙回礼相对,讶然道:“夫人此为何故?”
华夫人轻声道:“这些年,妾身病体渐沉,药石罔效,天幸无羽院首施以上清灵符,方使我苟延性命。天君乃上清正朔,妾身理当谢过。”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仙引归舟 莲池明堂(下)
骆玉娘手中宫灯,形制上比曾悦的灯笼强了好几个档次,光色虽不如月色明媚,可光晕摇动间,映照数丈水域,待轻舟划湖,飘然而动,则是莫名动中生静,进入静谧安详的世界中去。
显然,这是一件法器。
观此情形,周围再起骚动。
和在北地名声不响的董剡、曾悦相比,位列长生,且性情独特,不入俗流的骆玉娘,名头自然要大得多。
相应的消息传递,也就要快得多。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骆玉娘引棹小舟,刚刚回头,余慈还在与董、曾二人表达歉意,忽有浑厚嗓音,声如大潮,轰然而来:
“仙引灯?是哪位道友……骆玉娘,你敢截我贵客!”
湖上便好事者彩声大做,这是北海鲸王到了!
此时,余慈也终于从周围的喧嚷议论中,大概明白了何谓“仙引灯”。
这确实是北地待客俗礼之一。乃是在没有收到主人邀请的前提下,由相关人物接引入场的规矩,当然,接引者或被接引者,多少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能赢得主人的关注,否则只会是自取其辱。
不过漫长时间下来,总会有那么几回,或主人有眼无珠,或客人不自量力,酿成尴尬甚至于惨剧。故而又约定俗成地加了个规矩,即受邀客人里面,可以有第二人、第三人,甚至更多的人出来,“按序接引”,吸引主人注意,甚至极端的,可以“另起炉灶”,不至于有“遗珠”之憾。
当然,某种意义上,这绝不是化解尴尬之用,而是激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