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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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就放出层层凉意,安抚心境。
借此宝物,血府老祖勉强把心魔压制,努力动起脑筋,考虑如何从目前的困局中解脱。
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莲花池轰然动荡,有一道无形的边界,将池水分成两边。
既曰“无形”,何来边界?
实是池中残荷顷刻之时,盛衰开败,迥然相异。
从血府老祖的视角看,在他左手边,依旧是残花败叶,凄冷零落。
可在他右手边,却有嫩嫩的绿色,萌发出来。
绿意初如浮萍,点缀于池面,可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翠绿的颜色已经团团铺开,化为片片贴水荷叶,有如翠盘,在阳光照耀下,莹莹发光。
便在翠盘掩映间,有亭亭茎枝,徐徐探出水面,其顶端菡萏初绽,刹那百十朵,一圈圈铺开,遍布池水荷叶之中,其景令人目眩。
这就像是戏法儿,可血府老祖已经看得呆了。
戏法人人会变,可怎么变到人的心坎儿里,却是一门大学问。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实景,不存什么虚假幻术,也就是说,余慈是运用了独特的法门,使一池荷花半生半亡。
对其他人来讲,最多说一声玄奇,可在已经卡在生死劫关上,无论进退,都是死路的血府老祖来说,余慈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竖子,你这伎俩、你这伎俩……
血府老祖想大声怒斥,可一方面他的声音不可能传导至此;另一方面,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头,突然被某种情绪充斥,满满实实,堵得他连愤怒的意念都发不出来。
也在此时,池上荷花又生变化。
生机郁勃的半池荷花,却是齐齐凋零,刹那间重归寂灭;
而另半池残花败叶,却是重复了另半边的萌发奇景,绿叶红花,婷婷水间,几如幻梦。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花谢花开,连番掉转。
血府老祖明白,这是对方以近乎华丽的手段,演示生死妙化之机,
生与死……不正是他如今最最纠结之处吗?
他一时心神动摇,那半顷水面,一池荷花,深深地烙在他记忆里,又似在他心中荡漾。
恍恍惚惚,血府老祖神思迷离,等再回神之际,哪还有什么水池、荷花,眼前回归了他那血光秽气流转的洞府,他仍然盘坐在法坛之上,周围灵幡招展,千百弟子、傀儡、阴物等,尖声念咒。
余慈主动中断了信息的输送,把他从“真实幻境”中解放出来。
可血府老祖心里面却颇不是滋味儿。以前,这是他赖以成就力量之源,如今他怎么就觉得,其中污秽臭气,腐朽破败,居于其间,成就的法门,便是转世投胎,真的就能勘破胎迷,重登仙路?
一念乍起,他忽地全身抖颤,青森森的火光从心窍中迸发出来,烧遍全身。
他发出了嘶哑的嚎叫,心中又慌又怒,但不管怎样,都是迟了!
大劫当头之下,焉有动摇的余地?
天劫如刀,心魔如斧,刀斧加身,只一刹那,便将他转世重修的可能性,再伐去三成。
这一刻,血府老祖脑子里的某根弦崩断了!
他再也保持不住宗师心境,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的情绪,骤然崩溃。
他重重捶击身下法坛,愤怒、恐惧、悔恨等等情绪,如大江之水,轰然冲开了重重堤坝;又如燎原之火,转瞬蔓延到千山万壑。
正文 第六十章 流星击蝇 虚实幻境(中)
心内虚空中,天龙真形仰天长嗥,至大至刚之气与雷声浑化,碾过所有污秽气雾,直击赤霄咒杀印。
但见雷光飞落,连绵几如雨幕,刹那间将一众污秽之气彻底碾压轰散,便是咒术拟化的饕餮真形,也是给硬生生撑爆。
承启天光芒万丈,重新呈现于心内虚空核心之位,一应外邪,如沸汤沃雪,纷纷融化蒸腾,一时难再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至于赤霄咒杀印本身,更是摇摆不定,受了一定的损伤。
其实它和余慈神魂勾连一处,不管什么冲击,余慈都要分担。只不过,刚刚经过无明火洗炼的心内虚空,正是焕然一新之际,天龙真形之气的冲击最多像洗一场热水澡,而且,主战场不是这里。
在双方正面撞击的刹那,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上,余慈气机与辇车互通,但最先发生变化的,并非是在辇车之上,而是在缥不可测的真实之域中。
就算是与血府老祖相斗之时,余慈也没有忘记今日行事的根本所在。
此时的真实之域上,紫微帝御的法度已然重塑,虽不比当日与罗刹鬼王交战时那般恢宏伟岸,然而真意齐备,运转合度,随余慈心意流注下来,在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中,氤氲盘转。
这一刻,似乎能听到引车白虎舒坦的呻吟声。
余慈感应的混沌之境,尤其是西方血色霞光并其中墨点标识,愈发醒目,墨点还在增加,变化,看得久了,几乎要生出幻觉。
余慈却已经锁定了目标。
混沌之中兴起波纹,便在波荡之中,百万里虚空仿佛是对折起来,被他一击打了个对穿!
此时此刻,余慈投射过去的意念。仿佛是自九天之上,急坠而下的流星;
至于血府老祖,则像是在房梁屋宇间低飞的蚊蝇。
可就是这两样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便在刹那间轨迹交错,碰个正着!
镜面光影扭曲,其上忽有千百血色灵幡分张,层层开裂,但前后聚散无常,从这个角度看,仿佛是永远达不到尽头。
这就是赤狱幡……
念头方动,这片灵幡群落轰然洞开,显出其后一处幽暗世界。
在那其中,千百修士面无表情,坐于灵幡之下,持咒颂念,半数为人,半数为鬼,还有早失灵智的怨魂之流,尖亢呼啸,昂昂作声。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通红的血影高踞于法坛之上,已经看不出人的面目,由头至脚,污血横流,皮肉筋络,仿佛是被千刀万剐了一遍,只是勉强保持着人的形态。
唯有一对污浊的眼睛,或生感应,倏地盯视过来,其中尽是残酷凶戾之气,可深处分明还有着悸动。
刹那间,余慈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尖锐的意念当即投射过去:
“冢中枯骨,也敢放肆!”
意念刺入心湖,赤狱幡下,血府老祖心神悸动,一半是因为那横跨数百万里,一举攻破他心防的意念;一半是因为此刻,他对于洗玉湖上的感应,突然变得清晰。
以前不是这样的。
赤霄咒杀印不是传讯留影之用,传递的信息多了,渠道就会扩张,被人发现的机率就大,血府老祖在这上面非常谨慎。
所以,他不管是对哪个咒杀的对象,只有一个大概的模糊感应,只将咒力作用过去便成。
可现在的问题是,赤霄咒杀印处,大量的信息正倒灌进来。
通过这个“连线”,他甚至看到了洗玉湖上的烟波,还有几个人影。
经历了几致死命的天劫重创,血府老祖再不会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知道,在这一刻,双方攻守易势。
赤霄咒杀印还在,却成为了对方握持的把柄!
但他也不至于慌乱。
顺流不加蚊蝇之力,可致无穷;逆流纵有万夫之勇,必有尽时。
他距离洗玉湖近四百万里,那余慈纵然是借赤霄咒杀印,强行将意念刺入,但又能奈他何?
就算是楚原湘、武元辰这等专精于神意攻伐的大能,能将杀伐之力放出数万里开外,不减其威,已经是巅峰中的巅峰,就算相当一部分地仙,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当然,他也知道,前段时间后圣与罗刹鬼王交战,相隔亿万里,依旧打得荡气回肠,东海冰凝,诸天星现,偌大的真界几如掌顾之间。
可作为精通咒术之人,血府老祖有他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对战必须是双向的,彼此对峙,一路推高,相互牵引,那时就不是什么“长江大河”,不分上游下游,顺流逆流,而是一个相互缠绕的漩涡。
只有在此情况下,隔空大战才得打起来、打得好看。
像他这样,早早安排,以赤霄咒杀印形成“以高就下”的格局,单方面咒杀攻伐,才是正常状态。
如今他虽是被余慈发现并锁定,却立刻做出了反应,化攻为守,根本不给余慈发难的机会,又有赤狱幡防御,正如居高而守,余慈则只能是仰面而攻,只要他不求胜算,依旧无妨。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纠结,赵相山只说洗玉湖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却是干什么!
未等想明白那边的变化,忽然威压至。
血海波澜,掀动远空,扑面而来。
血府老祖再度心神震动,这是他常用的招数,可里面形似而神非,不像是咒术发动,而类似于某种凝结淬炼过的真意。
咒术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就是之前拟化出饕餮真意,也是大半处在混沌之中,自我演化,大半都不可控,只有后面的无间地狱,才是熟极而流的套路,却给人一把揪着,把局面倒转。
血府老祖反应过来,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定住心神,很快就挣脱而出。
果不其然,这不是传导杀伐之力,最多只是隔空传讯罢了。
隔空传讯和隔空传力本质相差无几,但难度有天壤之别。就好像夜观篝火,隔着几十里都能看到;可要将相应热量传来,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余慈做这手,是要吓人么?
心神方是一松,血府老祖眼前又是恍惚。
正文 第六十章 流星击蝇 虚实幻境(上)
余慈曾被谷梁老祖以巫门刑器离魂鼎盖镇压,受了一番苦楚,也见识过其上饕餮、狻猊分形之凶威,当即便觉得有些熟悉。
看那巨口分开,几乎囊括数百里方圆,他心中微动,也不再做什么,任那凶横兽吻将承启天一口吞下。
黑暗刹那间笼罩了承启天,在现实层面,也是要隔绝余慈道基与形神的关联,使他变为无根之木。
可这份效果也仅仅维持了刹那而已……也许根本就没有真正实现过。
一团晶莹光辉,从承启天的核心之地亮起,这一刻,数十亩方圆的小天地,仿佛变成了透明之物,由那光芒穿透、外烁,直至整体覆盖。
也在此时,可以看出,在承启天中,云楼树宛如大梁,又如骨骼血脉,其根系遍布几乎每一个角落,虚实结合,不管怎样,都可以从天地间汲取生机灵气,维持虚空结构不坏。
随后,法坛现形,残留的法器真意也都在光辉映照下,若隐若现。
天龙真形之气咆哮而飞,却是飞出了承启天的范围,又见雷光轰鸣,自然而然带出了九五叱雷法,一应污秽之气,吃雷火轰击,都是大批湮灭。
那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