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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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冲击肯定还有,只腹内胎儿如何验明血脉所系,便使得各方争执不休,夏夫人的首脑之位,肯定不如以前那么舒服。
但这种局面保持得越久,作为夏夫人盟友的余慈,作用反而更加重要。
总体而言,这是好消息。
而其发端、却是由亿万里之外的黄泉夫人而起。
所谓有的放矢、举重若轻、因势利导,不外如是。
当然,谁也不是任人牵着鼻子走的老黄牛,洗玉盟各宗高层、飞魂城角力各方更不是提线的木偶,任由人摆弄。
黄泉夫人能够做到这一切,也是动用了相当可观的资源。
若不是这次,余慈怎么会知道,黄泉夫人对于“三大社”中,步云社的掌控力,竟然强到了如许地步?
相应的,从北荒长青门,一路延伸到十三水府的暗线、人脉,更是阴山派与十三水府合力取胜的关键。
这段时间以来,余慈心中转得最多的念头就是“怪不得、怪不得”。
以前他就琢磨,长青门在北荒售卖鬼狱散,将偌大的地域,化为蠹修的乐园,由此积下巨利,却还能坐得稳、坐得住,手握财源,不遗不失。
就算和三家坊等巨头合股,这位子也做得太稳了。
可有了黄泉夫人,有了步云社,有了那些或现或隐,隐隐绰绰的大小势力、人脉,再有那巨大的财力为后盾,这就“怪不得”了。
余慈倒也记起,当初在华严城,曾见过长青门的青松先生与步云社的鲁连见面,关系似乎还比较密切。
原来早在他还是还丹小修之时,便和黄泉夫人的势力,有了这么多的交集,如今再想想当年所经的那些事儿,见的那些人,处处都有恍然大悟之感。
黄泉夫人对他的前尘往事把握之深,也自有其来由。
只不过,仅就目前而言,近在咫尺的黄泉夫人,是由他在掌握,而非其他。
此时,黄泉夫人正往车外看,辇车下劫云翻涌,立起百丈千丈云壁,阴霾四合,杀气敛而不发,就像是封了盖的油锅,里面沸腾,外面只听得一声声的爆音,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烧起来。
环境比较嘈杂,这是魔潮即将到来的征兆。
余慈不在乎,玄黄无所谓,这儿比较难过的,就只剩黄泉夫人一个了。
北上这两月,余慈除了玄黄这个手下第一即战力之外,谁也不带,只带黄泉夫人,既是信任,又是考验,甚至不乏折磨的心思。
这一点,黄泉夫人想来心知肚明。
但她近日来的所作所为,让人无可指摘,也算是劳苦功高,余慈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终于向她问及切身之事:
“你不怕吗?”
“什么?”
余慈捏起她的下颔,在丹药、心法、符箓的支持下,不管黄泉夫人如何虚弱,却依旧保持着“内枯外荣”的状态,肌肤如水,吹弹可破,我见犹怜。
只不过,两边的心思,都不在此。
余慈就问:“这几日,生死之间,你从容得很。但你求到我这里来,不是为了栖身活命吗?”
“实是妾身略懂天君之意。”
黄泉夫人此时,才真正将视线移到余慈面上:“天君掌生控死,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生死枯荣轮转之法,而是在生死之间,寻觅极限,通盘掌握,故而,最需要极端状态,以做观察之用……妾身懂的。”
“你还真懂?”
“玄门、佛门都有类似的做法,他们叫闭死关。还有更玄乎的名目,一曰合道,一曰涅槃。”
“听说过,貌似不算好事?”
“就修士而言,不好,不管是合道还是涅槃,都是摒弃‘我’的存在,但大家修行到最后,不就是要一个‘我’么?在‘无我’之中,见不得‘我’,便是再无前路。
“上清葛祖师那般英才,亦合道而去,合得出不得,自然不好。”
余慈听得就笑:“既然如此,你也不怕?”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黄泉夫人伸手轻掠鬓发,悠然道:“天君是否知晓,玄有合道,释有涅槃,固然是绝大劫关,其实,也是佛祖道尊为他们的传承留下的优待若真有大智慧、大勇气,可以尝试,从中真正解脱。”
“还有此事?那……”
“历代以来,无人能解。至少就我们所能理解的意义上,从来没有!”
黄泉夫人眸光远眺,指向西方:“便是有,这也不过是一场以‘我’为注的赌博,就算玄门经义再怎么意旨深远,就远佛门法理再怎么严谨周密,到那一步,都是奋力一‘跳’……跳,不好!”
余慈失笑:“你很烦赌博?”
“妾身只是不喜欢那些没些根据、道理的玄虚之事,就算‘道理’本身就是玄的、虚的,能够自洽,也可以。在这一点上,佛门走得较远,十法界的设计,似乎就有这方面的追求……”
余慈忽地心头一动,脱口道:“这也是你的目的!”
此时此刻,他脑中骤然闪掠电光。
照亮的是东华虚空,是碧落天阙的仿品,是那件云气模具,还有什么妙化仙娘、狄郎君、天魔外道……
有某种明明白白的法理,将这一切都包裹在内。
而其核心,就是黄泉夫人!
至于同处辇车之中的女修,却像是说起家长里短般自然:
“妾身要的更实际。不追求什么玄理,也不是帮助谁超脱,研究此事的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所在。”
她的态度实在太平稳,使得余慈都有点儿“大惊小怪”的尴尬。
不过,过程大于结果?黄泉夫人会有这样的“追求”吗?
余慈不知道。
不过,也不用管黄泉夫人究竟是什么盘算,余慈正通过前面那种可谓残酷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其生死玄机扣在手心。
合道也好,涅槃也罢,都要在他的手心翻筋斗。
等她真想往外“跳”的时候,余慈会让她付出代价。
劫云之上的雷音,一声紧过一声,往往是扭曲撕裂,仿佛是负创凶兽的嘶吼,充溢着凶暴、恐怖的意味儿。
虽是万丈高空,劫云之上,此时已难见天光。
追兵已至,近在咫尺。
余慈从那些玄虚的法理中脱身,重归现实:
“现在往哪儿去,还是西南?”
黄泉夫人切换状态也好生便捷:“西北防线已见雏形,北荒那边已然稳固,不应该再添压力;往南等若回返,于舆论不利;往北,象山宗是要与天君拼命的;至于东方,也不要再添乱了,就往西南去吧。魔潮南下旧路,顺畅。”
余慈嘿了一声:“洗玉盟里可要骂我了。”
“魔潮再临,骂天君的是五链湖的飞羽堡,是沧江的碧波水府,况且也不能明着骂,若非天君,现在平都玄阳界也未必有结果,平空得了好处,不付出一点儿怎么能成?”
黄泉夫人笑吟吟地:“洗玉盟这里,表面上务必爱憎分明,才能让人看懂,才能站住立场。天君自北来之后,何尝与他们尿到一个壶里去?”
余慈大笑,一是黄泉夫人莺莺沥沥说出脏字,别有一番味道;但更合心意的,还是黄泉夫人摆明把人往死里得罪的态度。
“好,我们就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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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遍地烽火 生死合道(上)
传到洗玉湖的消息不停在变。
不是说消息不确切,而是消息所指的对象,实在变化多端。
湖上修士先听到,渊虚天君是去了青锋山,可几乎没做停留,立时折向南,顺着南下的魔潮,来了一记漂亮的背刺。
他用的正是在碧霄清谈上,以星罗法展现的符法神通、大日神通,“设伏”于阳光之中,趁魔潮层涌南下之时,突然动,一举斩杀天外劫魔三头。
就算天魔亿万,这样的损失,在一地一域,也是伤筋动骨,是近五年来真界一方单人所拥有的最佳战绩。只有七年前,四明宗大乱,杨朱身陷重围,力斩五劫魔之时的战果才能稳胜。
杨朱当时是背水一战,余慈是主动难;且后者仅以分身为之,这一手,就显得从容不迫。
可是,“从容不迫”的日子,也从那一日起就再不复见。
渊虚天君高调的动作,终于惹怒了域外天魔一方。
本来各自为战的各天魔族群,组织起了过三十位真人及以上的天魔眷属,分流了百万计的魔潮,并劫魔若干,掉头追杀。
这一追就是两个多月,从五链湖到逐天原再到华阳窟,处处激战;
从碧落天域到万丈地底再到法阵禁域,处处伏尸。
到后来,谁也不知道渊虚天君在哪里,只有一次又一次被刷新的战绩,还有不断更换、壮大的追兵队伍。
据情报组织统计,追兵恐怕都换了两茬了。
到后来,一直在四明、象山一线的天魔十三外道强兵,都分出一股,加入追杀,却仍奈何不得。
洗玉湖以北,就因为渊虚天君,给硬生生搅成了一锅粥。
现在,谁也不知道渊虚天君在哪儿,谁也不知道渊虚天君要去哪儿,只能徒劳地跟随着他的“战绩”,东西翻飞,南北穿梭,不论远近,心弦震荡。
毫无疑问,持续两个多月的时间,渊虚天君转战北地,已经压过了平都玄阳界和昭轩圣界的置换、飞魂城的内乱,成为了洗玉湖上最火热的话题。
每一次传来新的消息,都会引湖上的热议。
当心楼、地化院等情报组织的信息更新到“渊虚天君于逐天原连战十九场,三日夜不歇,引北而去”之时,作为正主儿的余慈,已经来到了华阳窟的外围。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在云端不紧不慢地前行,玄黄依旧是红衣童儿打扮,权做车夫,逗弄白虎玩耍,
高空的阳光照在身上,余慈本有些透明的身躯重新凝实,有氤氲之气,如烟霞绕体,自然吞吐,气氛是难得的静谧安然。
余慈就坐在辇车上,在云端眺望。
华阳窟隐没于肃肃阴霾之下,略见轮廓,更多时候,是看到戾气横流、鬼物层生,化为一片死地。
从此往里,便是魔国。
照余慈的理解,魔域、魔国,颇有不同。
魔域者,往往是有规整法则,如东海之下的九宫魔域,相对来说,是比较单纯的攻伐之术,随时可以撤消。
魔国者,天魔之属已有化生之途,只要不打破其中的环境,便可生生不息。可以大、可以小;可以显、可以隐。当年柳观在无拓城、鬼厌在南国,所成者是也。
像华阳窟这样的,幅员辽阔,已成气候,便像是嵌在真界天地间的毒瘤,此时的真界,想凭借天地法则意志自然清除,几不可能。
所以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