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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那一剑的风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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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离别了呢?”
  “会相聚。”戴天说:“离别就是为了相聚。”
  杨铮苦笑:“离别通常都是为了和别人相聚。”
  离别通常都是为了和别人相聚。
  这是真言。也是至理。
  自远古以来,人类离别一定是为了要和别人相聚。
  没有离别又哪来的相聚?
  可是——
  没有相聚,又哪来的离别,离别和相聚之间隔了多远的距离呢?乏隔了多少的困难?
  有人说,柏聚难。
  也有人说,离别难。
  你说呢?
  如果让我来说——
  做人难。
  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
  戴天直言说出。
  杨铮仿佛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也没有惊讶。”为什么?”
  “离别通常都是为了和别人相聚,可是你不同。”
  “为什么?”杨铮又问了一次。
  “你用离别钩,虽然名为离别,实际上是为了和爱人永远相聚。”戴天注视杨铮。”没
有别人的离别,你门又怎能相聚?”
  唉!这也是一句真活,也是一句至理。
  “没有别人的离别,你们又怎能相聚?”
  自古以来,多少的相聚是离别堆积而来的?
  你们的相聚,是别人痛苦的离别。
  所以你们的痛苦离别,也是别人欢乐的相聚。
  离别又有何苦?
  相聚又有何欢?
  只要你看得开,想得开,这世上又有何种事情能令人心痛如绞呢?
  “没有别人的离别,你们又怎能相聚?”杨铮哺哺他说着这句话。
  他说一次、二次、三次……也不知说了几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
好开心,笑得好疯狂,也笑得好痛苦。
  笑声洋溢在房内。
  “好。”杨铮的声音听来很痛苦。”好一句没有别人的离别,你们又怎能相聚。”
  他不等戴天接话,马上又说:“离别?相聚?”
  寒冬里的娇阳,虽然可爱却还是冷的。
  “本就没有相聚,哪来的离别?”杨铮说。
  “既有离别,就一定肩”相聚。”戴天说:“有些相聚是在心中,是无形的。”
  “心中?”杨铮一字一字他说:“心中的相聚,心中的离别?”
  “是的。”戴天说:“你们虽然相聚;可是心中却是离别,又怎能会有相聚的欢乐?”
  换句话说——“你们虽然离别,可是心中却有相聚,又何必为了离别痛苦?”
  杨铮真心地笑了。
  你们虽然离别,可是心中却有相聚,又何必为了离别痛苦?
  二十年来的“陈年”痛苦,一句话就解除了。
  杨铮感激地望着戴天。
  二十年来的心中之梗,一下子就疏散了,杨铮当然会高兴。
  晨风虽然寒冷,却已带来了远山的泥土芬芳,更带来了遥远虚无飘缈地方的早春。
  杨铮躺在床上,脸上充满了喜悦,眸中洋溢着甜蜜。
  “看来今年的春天会来得很早。”杨铮说。
  “不是早来,而是已经来了。”戴天说。
  “来了?”
  “是的。”
  “什么时候?调”昨天晚上。”“几个?”“明的三个,暗的两个。”“够不够大?”
“一个是我们早就知道的,“戴天说:“另外一个朱绿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
  “这人身上不但穿着夜行衣,全身仿佛也用了‘缩骨功’,就连声音也是用天竺的‘腹
语术’。”
  “哦?”杨铮思索一会,接着问:“明的三个?”
  “关在书房的地下牢。”
  风一定曾经温暖过,雨一定也曾轻柔过,人一定有过少年时。
  ——人有少年,就会有老时。冬来了,春就不远。
  杨铮注视着寒冬的天空。”寒冬过去,就要迎春,对不对?”
  “是的。”
  “那就迎春吧!”
  “真的要迎春?”戴天仿佛不敢相信。
  “是的。”杨铮淡淡他说:“你认为太早了吗?”
  “没有。”
  杨铮满意地点点头,满意地松了口气。”寒冬已太冷了。春能早一点来,又为什么要拒
绝?”
  “是的。”
 标题 
古龙《那一剑的风情》第二部
第六章 三弦的哀怨
  一条窄巷,一个面摊,一盏昏灯,一位老人,一根长烟斗。
  夜已经很深了,雪仍下着。
  在这种时候,这种天气里,还会有谁来吃面、陈老头知道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再出来吃
宵夜,他也知道早就应该收起卤菜和面条了,可是他每天都卖到天亮。
  他每天都想不做,可是一想到那些每天都要到达里吃面的穷朋友,他还是每天都卖到夭
亮。
  这里的面不但好吃,又便宜,而且还可以赊帐。如果陈老头忽然有一天不卖了,那些人
很可能就要挨饿。
  天这么寒,地这么冻,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如此漫长艰苦,而生命又偏偏如此短促,他
为什么还要卖这么晚?为什么不早一点睡?
  ———个人活着并不是只为了自己,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如果你
已经担起了一付担子,就不要随便放下去。
  陈老头心里叹着气,用大拇指压了压烟斗里的残余烟丝,然后一口一口用力地吸着。本
已快灭的火种,又重新亮了起来。
  烟雾从陈老头的鼻孔缓缓喷出。
  这个面摊就在监牢后面的巷子里,也正好是老盖仙房门的左边。所以有时没有事的老盖
仙常常跑去找陈老头聊天喝酒。
  陈老头的酸辣面最合老盖仙的口味,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夜里,能吃上一碗关味的酸辣
面,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今夜老盖仙很早就躲进被窝里,可是翻来覆去地,总是睡不着,心里好像有成千上万解
不开的事在烦着一样。
  最后他终于决定到陈老头那儿去喝个几杯,两个孤老头在一起,或许很容易打“时间。
来到面摊,老盖仙还未开口,就已看见陈老头用一种很惊讶的人情看着他。”你病了?“陈
老头的声音也带有惊讶。”病了?“老盖灿一愣。”没有呀!”“没有病,这个时候你不在
被窝里睡着,跑来这里干什么?”“来灌你几杯酒呀!“老盖仙找了个位子坐干”。”在这
种鸟天气里,不喝个几杯,实在对不起自己。”
  “老样子?”
  “对的。”
  “对的,对的。”陈老头边切菜边哺哺自语。”每次切五碟菜,剩回来的还是五碟
菜。”
  他不知道,有些人喝酒是不吃菜的。就算叫菜,也只不过是拿来点缀,拿来看的。
  就仿佛一个人半夜里寂寞得要死,他家里有大鱼、大肉,上等好酒,他也情愿到路边摊
上去吃喝。
  他吃的不是酒菜,而是那里有人,有人的气息。
  一碟豆腐干、一碟猪耳朵、一碟白切肉、一、碟卤牛肉、一碟花生米。
  五碟小菜摆在桌上,杯子两个,酒两壶。
  老盖仙、陈老头两人面对面而坐。各人面前一个杯,一壶酒。
  杯中有酒,烧刀子。
  “桌前一壶酒,能更几回眠?”老盖仙喝了一杯。
  “欲投向处宿,隔桌间酒夫。”陈老头不服输地,也喝了一杯。
  老盖仙看着他喝下一杯,昔笑着,转头望向门外,望向夜空,望向远方。
  “人老多言。”老盖仙感慨他说,“其实他们并不是唠叨,他们只是怕静而已。”这是
真言。
  老人话多,噜苏,并不代表他们唠叨。
  他们只是怕静而已。
  “静”,多么平凡的一个字,也多么难了解的一个字。
  老人多言,是怕无语。
  动物出声,是怕静。
  “所以年纪越老的,话越多,也越唠叨。”陈老头吃了三口菜。”你说对不对?”
  “对。”老盖仙也吃了三口菜。”当然对。”
  “其实他们的唠叨,都是经验之谈。”陈老头叹了口气。
  “可是年轻的一代,不愿意听,也不愿意遵从。”
  “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永远有老人和年轻人之分。”陈老头笑了笑。
  “现在是这样,千年以后,也是这样。”老盖仙大笑着说:“这是万年不变的道理。”
  两人的笑声,由小面摊扩散出来,逐渐在夜空中荡漾着。
  荡漾,荡漾着。
  他们两人的笑声还未断之时,他们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奇异的表情。
  ——无论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都绝不是欢乐的表情。
  死一般的黑夜静寂中,远处忽然随夜风传来了一阵低沉凄凉哀怨的三弦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三弦声听来就仿佛未自地狱。
  ——来自地狱的声音,你听过吗?
  仙乐是种什么样的乐声?一一没有人听过。
  地狱传来的声音——你听过吗,没有。
  绝对没有人听过。
  如果有一种令人听起来觉得可以让自己心灵变化,甚至可以让自己整个人溶化的“乐
声”,人们一定认为这种“乐声”是仙乐。
  老盖仙和陈老头并没有溶化,他们已沉醉,醉在那如位如诉的三弦声里。
  弦声渐近,随着弦声同时而来的,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窄巷虽窄,却不长,巷口出现一位手抱三弦而弹的老人。
  他的身材本来应该很高,现在却已经像虾米一样萎缩询偻,满头头发已经开始泛白,脸
上的皱纹,多得让你一时数不清。
  在这种天气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要到达窄巷来,是来吃面?或是来此弹三弦,如果是来
弹三弦,他又弹给谁听,弦声单调,却很容易钻入人的内心深处。将那深锁在骨髓里不愿记
起的往事,一件一件地勾了出来。
  老盖仙他们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沉醉着。
  三弦声悲凄,仿佛一个久经离乱的自发宫娥,正在向人诉说着人生的悲苦。
  生命中纵然有欢乐,也只不过是过眼的烟云,只有悲伤才是永恒的。、一个人的生命本
就是如此短促,无论谁到头来总难免一环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挣扎奋斗?为什么要受难受苦,为什么不明白只有死才是永恒的安息?
  “铮骼”一声,然后弦声又开始诉说着死的安详和美丽,一种绝没有任何人能用言语形
容出的安详和美丽,只有他的三弦才能表达。
  ——因为他自己本就已沉迷在“死”的美梦里。
  死神的手仿佛也在帮着他拨动三弦,劝人放弃一切,到死的梦境中去永远安息。
  在那里,既没有苦难,也不必再为任何人挣扎奋斗。
  在那里,既没有人要去杀人,也没有人要逼着别人去杀人。
  这种“弦声”,无疑也是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
  陈老头的手已开始颤抖,衣衫也已被沁出的冷汗湿透。
  一一生命既然如此悲苦,为什么一定还要活下去,夜色更暗,弦声更悲戚。
  没有希望,没有光明。
  弦声又仿佛在呼唤,陈老头仿佛又看见了满面笑容的亡妻在“那里”向他招手。
  她是不是在劝他也去享受那种和平美丽,雪仍下着,哀怨的弦声就仿佛是和雪同时从虚
无飘渺间发出来的。
  缥缈的弦声,就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
  老盖仙的心灵里,已起了种奇妙的感应,他整个人都似已与弦声溶为一体。
  诺言、杀人流血的事,忽然间都已变得很遥远很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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