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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倾国时代-第42部分

小说: 倾国时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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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真金连连摇手道:“不必不必,不敢不敢,饱了饱了,我可不吃了!”

    那店主一愣——“不必”自是客气,“不敢”却从何说起?

    九歌吞声一笑,板起脸道:“你饱了,我们可还没吃。店家,把你的好菜尽管端上来。”

    店主人大喜过望,忙答应着去了。不一刻,连同适才兰芽要的几个菜,海海漫漫就又铺了一桌。

    众人看时,有鸳鸯炸肚、螃蟹酿橙、烧羊头、荔枝白腰子、宋嫂鱼羹……凡临安最出名的菜肴,几乎尽在其内。

    冬雪便咽口水。九歌喜得挽起袖子道:“今番我可要大开杀戒了!姑娘,冬雪,咱们吃。”

    真金靠在椅上,看着三人风卷残云,将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倒有些纳闷,心说我这一路上供她们吃、供她们喝,要什么有什么,称得上有求必应,却从未见她们像此刻吃得这般痛快。这却是为何?

    一时吃毕,真金便要如数会账,但那店主坚辞不收,众人见他意诚,也就罢了。

    四人步出店来,忽然旁边转出一个青衣小帽、家丁模样的人上来拦住,恭恭敬敬向真金道:“不敢请众位少待,我家主人要来当面道谢!”

    真金问道:“令主人是……哦,是那位卢公子么?”

    家丁躬身道:“正是。”真金便看兰芽。

    兰芽适才认出卢处道,混乱中已跟小二打听了他的住所,想着安顿下来后去找他询问季瑛的消息,如今卢处道找上门来,她却有些为难:因身份特别,彼此绍介时自有诸多不便。但人家要当面道谢,是情理中事,又不能阻拦,因此低头沉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家丁却欢然道:“那不是我家公子来了!”

    众人同时抬头,果见卢处道换了一身白衣,正从街角走来。

    兰芽不暇多想,踮起脚尖,在真金耳边道:“你跟他客气两句罢,别提我。”

    真金纳闷,心想难道他不识得你?点了点头,向卢处道遥遥拱手。想起适才此人的狼狈模样,再看此刻这风度翩翩的架势,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却丝毫不露。

    卢处道走近回礼道:“见笑见笑!萍水相逢,多谢仁兄拔刀相助!”

    真金应声答道:“哪里哪里?一见如故,羡煞兄台齐人之福!”

    二人相对大笑,彼此暗喜对方豪爽,竟当真生出了几分“一见如故”的意思来。

    冬雪小声嘀咕道:“这人半点也不像是个蒙古人,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兰芽躲在真金身后,眼见卢处道风流自赏、洒脱不羁,不禁想起当初他受自己一言之惠,事后跟着季瑛特为到家中拜谢的情形。那时自己与他隔帘相见,受了他三个揖。他亦如今日这般,半点也不见尴尬,正是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

    今日这场景,宛然便如当年,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换做了真金。她一念至此,心中怅然,不觉红了眼眶。

    卢处道伸出手来,将兰芽那只银钗奉上,向真金道:“原物璧还,我的意思,与甄兄将贵眷送去,兄若无事,咱们再找地方共饮几杯,也好叫我略表谢意,如何?”他不待真金答话,又笑道:“原想叫秀妹一同来道谢,但她女孩儿家脸皮子薄,适才伤了面子,说甚么也不肯来。她的歌喉是临安一绝,改日,改日我定叫她好好为兄唱上一曲。”

    真金此来临安,原就有交结文士的打算,如今见这卢处道谈吐不俗,已生了接纳之心,再加上兰芽的缘故,因此欣然便道:“我们不是本地人,刚刚进城,眼下正要去寻客店。”

    卢处道笑道:“原本若请几位光临寒舍,那是最好不过,但如今就算几位不嫌——不怕兄见笑——放着家中‘河东狮’,我也不敢贸然相邀。嘿嘿……不过,我倒知道一家客栈,干净整洁,老板也极好,兄若还没主张,就去这一家瞧瞧?”

    真金暗自疑惑:听此人谈吐,大有“东山携妓”的胆量风调,为何却这般怕老婆?兰芽与他,又是怎样相识?

    他按下心头疑惑,说道:“如此甚好,我们有辆车子在这里,咱们上车,边走边说。不过请稍等片刻……”他嘻嘻一笑:“且容小弟去趟茅房!”

    他说出这话,脸上神情竟跟卢处道一般无二:自然无比,丝毫不见尴尬。

    他这里做了主,兰芽虽不愿意,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任凭卢处道带路,向他说的客栈而去。

    当日午后,真金跟着卢处道自去饮酒说话,兰芽主仆三人便在客栈中歇息。

    当日寿筵上事,九歌因年小,于个中原委全不知晓。当下便与冬雪一同询问兰芽如何识得卢处道。兰芽便将前事细细说了。

    二人听完,都默然无语。良久,冬雪才道:“姑娘,这个王爷也怪可怜的。”

    兰芽一怔,不明其意。冬雪道:“姑爷回来,他便……便要跟姑娘分开,回他们蒙古去了。他……他们便把大宋一股脑儿打下来,心中也是不如意的。相比之下,姑爷比他可要快活得多了。”

    九歌原本听到这话,便要发怒,这回却什么也没说。

    兰芽低声道:“别人心中如不如意,你又怎么知道?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又有什么人能一生如意了?”

    当晚真金回来得很晚,兰芽一直没睡等他。他一身酒气,脸上却潇洒宁定,看见兰芽披着件厚衣站在走廊上,一笑说道:“那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我们谈得很投机。我没跟他提你。”

    兰芽“嗯”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鬓边发丝,轻声道:“今日九歌恶作剧,对不住得很!你像是喝了不少酒,身子……可好些了吗?”

    真金道:“没什么,她小黄毛丫头,哪里当真伤得了我——不早了,你去睡罢。”

    兰芽又轻轻“嗯”了一声,却不动弹,脚尖点地迟疑半响,忽然端端正正向真金福了一福!

    真金骇然道:“这是怎么了?”兰芽低首道:“相识以来,承王爷屡次搭救解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给王爷施个礼,聊表寸心。”

    真金看着她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一道红云,直视自己的眼神却清朗坚定,绝无半点游移,心中狠狠一痛,一声长叹:“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丫头,你放心,真金不是市恩之辈。不早了,歇息去罢!”

    兰芽眼中热热地便要流泪,恐他看见,忙转身奔进房中。

    这一夜两人都是难眠。夜半时分,忽有人打马驰来,蹄声嗒嗒,敲击青石地面,清脆入耳。真金一听马蹄声音便知是派去扬州的护卫回来了。当下翻身坐起,心中又苦又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多时,楼梯上轻轻响起脚步声。他开门静候,只见特以鲁面色复杂难言,一个闪身进门来,喘息了片刻,却不说话,仰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真金便问:“那位……郑季瑛呢?”

    特以鲁低声道:“王爷,他死了!”
50第五十章
    真金如闻惊雷;呆呆跟着重复了一句:“他死了?”

    特以鲁道:“李庭芝困守扬州;手下两个将领竟打了几个胜仗;一个便是这郑季瑛,另一个;却是周察!这周察……竟……竟果然投敌,与咱们作对了。”

    真金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周察,追问道:“如今战况如何?郑季瑛是怎样死的?”

    特以鲁道:“王爷勿忧;阿术将军正指挥精锐将扬州分割包围;城破指日可待。那郑季瑛是孤军深入;陷入重围;见突围无望;跟几名士卒一同自尽了的……”

    他说到这里,便听外头“咕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二人忙打开房门,只见兰芽一动不动伏在地上,已晕了过去。

    真金此刻的心情复杂已极,见兰芽在外偷听,晕倒在地,却浑不知如何是好。倒是特以鲁见他茫然无话,上前将兰芽扶起来,半拖半抱,放到屋中床上。

    兰芽悠悠吐出一口气来,双眼未睁,一双手却牢牢攥住了特以鲁的衣襟,断断续续问道:“他……他……”她急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特以鲁知她心意,从怀里取出一柄折扇道:“自尽的数人已经掩埋,这是士卒在尸首旁找到的,上头有字有画,又有落款,是与不是,姑娘一看便知。”说着将折扇塞到兰芽手中。

    那是一柄温润腻滑的湘妃竹扇,扇骨在灯下幽幽泛着红光。兰芽颤抖着将扇子缓缓打开,展到一半,一丛桀骜的寒菊潇潇疏疏显露出来——笔法画意、结构布局,都再熟悉不过!

    兰芽此时已知无幸,心下一阵激痛,“啪”地一声,折扇掉落,人又软倒在枕上。

    真金捡起折扇,展开到头,见右边写着一首题画诗: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极磊落的一笔柳字,下面的落款正是,襄阳郑四!

    特以鲁轻声询问真金:“可要去请大夫?”真金道:“不必,你下去歇歇吧。”

    待特以鲁无声退出,真金倒了杯水递给兰芽。兰芽摇手示意不要,半响,忽凄然一笑,说道:“王爷,你知我方才临睡前想些什么?”

    真金柔声问道:“什么?”

    兰芽伸出右手,颤巍巍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手势说道:“我想人死了,若真有来世,我便嫁你为妻,报答你这一世的恩情。你便娶多少个妻子,我也不恼,只好好地服侍你。可是王爷啊,你瞧,我如今要报答你,只好多等一世了。你肯等么——你还是别等了罢,我……定是个不祥之人……”

    真金猛地一拳砸向墙壁,压抑着冷冷喝道:“别说了!”

    兰芽合上双眼,不再说话。

    真金把手中折扇摊在桌上,慢慢看那诗句与图画,一笔一笔临摹那字迹。临了一忽儿,闭上眼睛,想象作诗人的样貌衣着,言谈举止,口中无声念诵: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心下暗想:此刻窗外便有风,徐徐懒懒,却是南风。

    这一夜不知不觉间过去,天明时九歌踢踢踏踏走来,在外叩门叫嚷:“姑娘,快起来看宝贝!这宝贝,你猜上十年也猜不到……”

    房门原本没关,她敲了两下,“咦”了一声,走进房来。一眼看见真金坐在桌旁,更是诧异,忙走到床前去看兰芽:“姑娘,你怎么——啊,你的眼睛!出了什么事?竟哭了一宿么?你……你敢欺侮我家姑娘?”

    她忽地转过身来,手指真金,欲待叫骂。兰芽哑着嗓子道:“休得无礼!”

    九歌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兰芽低声道:“你要给我看什么宝贝?”九歌一愣,忿忿道:“咱们的兰花又开了一朵,你看。”说着双手平举,将那盆花托起来给兰芽看。

    “姑娘,这不是‘龙岩素’,这是白兰啊,说不定,还是大名鼎鼎的‘鱼魫兰’呢。”

    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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