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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伦敦口译员-第21部分

小说: 伦敦口译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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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省级公证员贾斯帕,以及留着马尾辫的大个子本尼。本尼一看这情况,就出门找安东去了,速度要比平时快上一倍。
  在其他任何会议上,如果发生这种事情,我早就接管欢迎事宜了,因为顶级口译员必须永远准备好在需要的时候充当外交官。在许多情况下,我都这样做了,但这次是菲利普领导的行动。菲利普的胖脸上全无皱纹,双目炯炯有神,他刹那间就了解了全部情况。他兴高采烈地同时伸出双手食指,大叫道:“你们来了,太好了!”他脱下头上的巴拿马草帽,递给了我。他白发卷曲,在双耳上盘转成喇叭状,显得精力充沛。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他用极优美的巴黎口音法语说道,“我叫菲利佩,农业顾问,刚果永远的朋友。你是哪位,先生?”他那梳理有型的白头向我侧了过来,好像他只有一只耳朵能用。
  “我叫辛克莱尔,先生。”我同样用法语欢快地回答道,“我是口译员,精通法语、英语与斯瓦希里语。”菲利普飘忽的目光转向了贾斯帕,我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暗示,继续说道:“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贾斯帕·阿尔宾先生,来自贝桑松,是我们的法律专家。”为了产生额外的效果,我又说:“请允许我代表在场的所有人向各位尊贵的非洲代表们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我下意识讲出的这句欢迎辞产生的效果是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而且我怀疑菲利普也没能预料到。老弗兰科用肘部把充当他拐杖的迪德纳隔到一旁,握住了我的双手。我想,欧洲人一般不多想就会觉得他只是又一个穿着闪亮衣服跟我来个西方式握手的非洲大汉,但于私生子萨尔沃来说可不仅如此。对我来说,他却是我们传教团自封的流氓式的保护者,被传教士与教仆们称做“帅哥”;他既是孤独的强盗,也是无数儿童心目中的父亲。他双眼洋溢着森林的魔力,手上拿着一杆比利时制造的旧步枪,猎物袋里装着一箱啤酒和一只新近猎获的鹿,艰苦跋涉二十英里,在夜幕降临之后来到我们用红砖砌就的传教所,只为警告我们即将有危险。拂晓时,人们会发现他坐在门槛上,旧步枪放在膝盖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微笑。同一天下午,在小镇市场里,他却在向不幸碰上他的徒步旅行者们推销其恐怖的纪念品,比如一只砍下来的猩猩爪子或风干了、没有眼睛的黑斑羚头。
  “辛克莱尔先生。”这个令人尊敬的绅士大声说道。他举起一只攥得紧紧的拳头,让大家安静一下。“我叫弗兰科,马伊·马伊民兵组织高级军官。我们的组织是我们祖先为了保卫我们神圣的祖国而建立的正规军队。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卢旺达人渣入侵我们的村落,纵火焚烧我们的庄稼,还把我家的三头奶牛砍成了碎块,以发泄对我们的仇恨。我母亲带着我们躲入森林里。当我们回家时,却发现他们先砍断了我父亲跟两个兄弟的腿筋,然后又把他们砍成碎块了。”他向他身后的迪德纳伸出了一根弯曲的中指。“当我母亲病入膏肓时,我送她去医院,但班亚穆伦格蟑螂们拒绝让她通过。一连十六个小时,我就看着她躺在路边,奄奄一息。因此,我绝不跟外国侵略者交朋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声。“根据宪法,马伊·马伊民兵组织正式与金沙萨政府军合并。但这种合并本质上是虚假的。金沙萨中央政府给了我们将军一套精美制服,却不给他的士兵们发军饷。他们给我们将军很高的军衔,却不提供武器装备。因此,我们将军信仰的神灵建议他听听穆旺加扎的意见。既然我尊敬我们将军,既然我跟他信仰同样的神灵,既然你们承诺给我们大笔资金、大量武器,我奉将军之命来此开会。” 。 想看书来

伦敦口译员 第八章(4)
他强烈的情感宣泄激起我的冲动,我事实上已经张口就要把他的话译成法语。但菲利普别有含义地向我瞥了一眼,我赶忙住了口。弗兰科听到我的心在怦怦地跳吗?站在他身后的迪德纳呢?花花公子哈贾呢?他们三人正充满期待地盯着我,就好像在鼓励我翻译一下弗兰科的雄辩演讲。但感谢菲利普,我在这紧要关头突然记起,我说过自己只懂英语、法语跟斯瓦希里语的。而刚才弗兰科却一本正经地讲起他的母语本巴语,那是我受命保密的一种语言。
  如果你相信菲利普的神情的话,你会觉得他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暗自发笑,这让老弗兰科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站在弗兰科身后的哈贾一下子表现出鬣狗式的轻蔑。但弗兰科气势丝毫不减,又费劲地用斯瓦希里语重复了他刚才的演讲。他还在说,我也依旧点着头对其演讲表示赞赏。突然,本尼“砰”的一声打开了房子内部通往院子的门,麦克西气喘吁吁地带着他的三个客人走了进来,穆旺加扎走在中间。
  没人伸出手指责我,而我也不必羞得钻到地板下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已经聚到策划室里了,我正在把菲利普的欢迎辞译为斯瓦希里语。斯瓦希里语正让我觉得自由,它总能解放我的身心。握手、介绍完毕,众人都坐在预先指定好的座位上,除了贾斯帕。此前,贾斯帕已经被介绍给穆旺加扎跟他的两个顾问,现在他在本尼的陪同下离开了策划室,我猜他这样做是出于职业意识,想要更安全一些。菲利普的讲话很有趣也很简短,他总是会在我期望有停顿的地方停顿一下。
  为了应付听众的目光,我拿了一瓶毕雷矿泉水放到桌上离我二十英寸的地方。每次会议开始后的前几分钟,与会者跟你的目光接触总是口译员们面临的死亡陷阱。你接上某人的视线,擦出共谋的火花,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你被掌控,一直到这个阶段结束。因此,我最多只让自己低头偷偷地扫视几眼。在此期间,穆旺加扎依然坐在他的两个助手之间,像只昏昏欲睡的小鸟。在他的一侧坐着一脸麻子、令人望而生畏的塔比齐,前*教什叶派教徒,现基督教信徒,穿一身由设计师专门设计的黑色服装。穆旺加扎的另一侧坐着他那位无名的圆滑助手,那是他的政治顾问。那人顶上无发,脸上带着全天候笑容,为此我把他称做“海豚”;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脖子后伸出一条鞋带似的辫子,似乎与主人在分头行动,跟他游离在心思之外的笑容一样。麦克西系着一条军用领带,十分惹眼。他给我的命令是,除非他向我示意,否则绝不许将任何内容译为英语。
  在此我得谈一谈多语者的心理。人们常常发现,一个欧洲人,如果学会了另一种欧洲语言,他也会随着增加一种个性。英国男人讲起德语来声音更加响亮。随着他的嘴形发生变化、声带张得更开,他会抛弃自讽,却萌生更强的控制欲。英国妇女学会法语后会变得更加谦虚,要表示傲慢时就会嘴唇大张;而英国男人学会法语后则变得更加自负。我期望自己也能这样,但非洲语言之间没有如此细微的差别。非洲语言是实用的,通俗的,即使是殖民地法语也一样。他们是农民语言,使用者聊天时总是直来直去,争论起来也会大喊大叫,刚果人就常这样。非洲语言的微妙之处与其说是通过语言技巧实现的,不如说是通过话题转换实现的,或者,如果你要与他们沟通得更保险一点,可以通过谚语、俗话的变化来实现。有时我意识到,在从一种语言跳到另一种语言时,为了多呼吸一口气我就得将音位移到喉咙的后面。还有,比如当我讲金亚旺达语时,我会感觉自己像是在两排牙齿之间耍热石头一样。但更加真实的是,我一坐到椅子里,我就跟我要翻译的语言融为一体了。

伦敦口译员 第八章(5)
菲利普已经结束了他的欢迎辞,几秒钟之后我也译完了。他坐了下来,从杯子里啜了一口水。我也喝了一口水,但不是因为我渴了,而是因为作为口译员不由自主地就要跟他同步操作。我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材高大的弗兰科与坐在他旁边的瘦削的迪德纳。弗兰科脸上有一道伤疤,从前额顶端一直伸到鼻子底下,很显眼。他的胳膊与大腿上是否也有类似的伤疤?如果有,那是为保护他不受流弹伤害的部分入教仪式留下的。迪德纳的额头很高,肌肤跟少女的一样平滑;他目光朦胧地盯着他刚刚离开的小山,似乎在想着什么。花花公子哈贾坐在弗兰科的另一侧,似乎有意识地不去注意另外两人。
  “早上好,朋友们!你们的目光都转到我身上了吗?”
  他的个子是那么小,萨尔沃。为什么有如此之多的小个子男人比大个子男人勇敢?他跟《克伦威尔,我们的领袖》中的克伦威尔一样矮小,却能使周围的每个人身体的每一立方英寸都爆发出比平常大一倍的能量。他穿着轻柔耐洗的棉夹克,似乎变成了四处游历的福音传道者。他的灰白头发上下左右都长得一样长,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没有留八字须的黑皮肤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本应系着领带的喉咙处却挂着一枚金币,有五十便士硬币那么大。汉娜跟我提到过这枚金币:那是他的奴隶颈圈,萨尔沃。它告诉我们,他是不用于出售的。他已经被人买去了,所以你不走运。他属于全体基伍人民,而这枚硬币正是用来买他的那枚。他是“中间路线”的奴隶!
  是的,我们的目光都转到你身上了,穆旺加扎,我的也一样。在等他讲话时我不再需要把那瓶毕雷矿泉水当做自己的避难所了。按非洲人的礼貌原则,我们的*本来并未直视着穆旺加扎,但现在却都使劲盯着他。他是谁?是哪些神灵在指引着他,而他又信奉什么魔法?他会呵斥我们吗?他会吓唬我们,原谅我们,让我们笑,让我们富有,让我们跳舞,让我们彼此拥抱、倾吐各自的感受吗?或者他会鄙弃我们,让我们不安,让我们感觉有罪,让我们自责?我们刚果人及半刚果人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被威胁着的吗?刚果成了非洲的笑柄。在刚果,到处可见*、抢劫、*、破产、*、谋杀、欺诈、愚弄,非洲大陆上的其他国家都知道刚果政府无能又*,整个国家就处在无政府状态中。
  我们都在等着他抑扬顿挫、激励人心的演讲,但他就这样一直让我们等下去,等得我们的嘴巴都干了,屁股都坐酸了。但至少我这个私生子是有这个思想准备的,因为我们这位伟大的救世主跟我们传教团的布道演说家佩雷·安德雷特别相似。跟安德雷一样,他凝视的目光依次扫过我们这群听众中的每一个人,先是弗兰科,后是迪德纳,再后是哈贾,最后是我。他长时间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不同寻常的是,在我异常活跃的记忆中,我感觉到不仅仅是他的眼神触及我们,似乎还有他的双手。
  “嗯,先生们,既然你们现在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那么你们不认为你们今天来此已经犯了一个相当大的错误吗?或许菲利佩先生的那位优秀飞行员本应把你们丢到另一座岛屿上。”
  他的声音太大了,我严格按照自己以往的做法,轻声地将他的话译为法语,几乎就是将其当做旁白来处理了。 。。

伦敦口译员 第八章(6)
“我问我自己,你来此寻找些什么呢?”他对着桌子对面的老弗兰科怒喝道。弗兰科愤怒地咬紧下巴。“你不是来找我的,当然不是,对吗?我与你根本不是同道中人。我是穆旺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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