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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被绑在树上的男孩-第17部分

小说: 被绑在树上的男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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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想象这一片情景时,心里都压抑着欲将爆发的激情,他第一次想去赏鉴这些遭神的屠戮而长眠于此的孤魂们。他迈向脑中已经呈现的那片零落而有致的墓地。和他想象中的一样,通往这片墓地的路由浮着茅草的、流动的浅溪铺成,那脚一踏着这浸渍着的草,奏出死亡的乐音。他听到乐音在逐渐地向他逼近,然而他并不得到仿佛就死的悲哀,因为自他脚下发出的声音依然悦耳,像一曲柔和安详的催眠曲,催眠着暗夜被雨声击醒的灵魂。

  走进这片墓地,它所呈现的和他想象中的不差毫厘:茅草中错落着的突起的土块,斜插着的木头十字架,自茅草的细长的枝叶上流经又滑落下来、偏打在十字架上的音乐声,还有洒落着的枯枝败叶。他不知道自己何以感到无限的欢喜,以至于手舞足蹈。那淋湿了的衣服奏出究n之声,那脚底的跳跃着的水声,那被压榨的茅草的呼叫声,都一并在手舞足蹈。

  “先生,您在跳舞?”一个可怕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先生,先生!”

  然而他认为此时最好的答应是沉默,他并不去思考这个声音出自墓穴还是人的深不可测的喉咙——那对于他来说被赋予了同样的意义。那个可怕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钟,又开始说:

  “我妻子很美丽,您可以想象得出!噢,您没有和她见过面?……但是,你总可以想象得出她的美丽的,我是说……您可以将一切美的形容词都加在她的身上……但是,她走了……我也来陪伴她度过第一个夜晚……您呢,和我一个样?”

  加图突然觉得有一滴豆大的雨点在这个时候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脖子上,并开始沿着那突起的、汹涌着热血的筋而滑落,整个脖子都即刻冰凉冷却,他不再体验到这种冰冷的愉悦幸福和仇恨厌恶,而转而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寂、哀痛——“艾米丽”三个字开始徘徊在他的脑中。

  他不想象任何家中可能呈现的情形,壁炉或者低矮的木椅,高脚的藤椅,都一概在瞬间化为齑粉,飞散而模糊了屋中的一切。他记起艾米丽的话,自己也似乎觉出这一天尤其冰冷,自己的身子并非在跑,而是在颤抖。

  他又在临近木门时减缓了自己的步伐,轻轻推开门。他想象艾米丽仍然会和回家时一样,注视着自己额上的汗水。她可能会心疼得流泪而且泣不成声,而自己则用湿的手轻轻抹去她的泪,亲吻着她那依然湿着的脸颊。

  屋里的壁炉仿佛刚刚熄灭,还闪着许多红色的光芒。这光芒充溢了整间木屋,整个一切都沉浸在红色的光芒中。加图点燃了灯。瞬间,青灯驱逐了一切妄图留下来的红光,仿佛从灯下扫出一片宁静来。壁炉里灰烬在青光的照耀下更加暗淡。

  艾米丽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她的手叠在怀里,依然像在温暖着他的手。她的眼睛朝着地板,脸色灰惨,仿佛壁炉里暗淡的灰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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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就要黑了》(上)
天就要黑了

  
  文/金瑞锋

  
  天就要黑了,

  我所渴望的一切,

  受阻于墙壁。

  ——〔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

  我娘一个人坐在大门外面的青石墩上。她的怀里盛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簸箕,它因为多年在地上摩擦,现在看起来都不成形了。她的手里正不停地掰弄着什么东西,我没有看清楚。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我早就从老师嘴里学会了这个。她手里的那种东西我确实不知道书上叫它们什么,这里的土话叫它们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们课本上没有画这些东西,尽管这些东西在我们看起来是那么熟悉;我们的书上画的都是那些苹果、香蕉、哈密瓜之类的水果。可能是那些人认为它们太丑陋,才不把它们画到书上去,我们老师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神圣的东西;神圣的东西,进步的阶梯当然不可能是这些又小又丑,白里泛黑,整个凝结在一块的脏东西了。娘一直在弄那些东西,没有停歇下来过,她都弄了一个下午了,我看都看烦了。还有那个该死的簸箕口,尖尖的竹片翘出来,都有好多次伤了我的手了。后来每当我一看到它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住在附近山上的那个老人,那个人们都叫他老寿星的老头。他头上老是戴着个破烂不堪的草帽,帽檐都被风雨撕成破布条一样了,还黄里透着黑。我看到它就很不舒服,就像看到我娘手里的那个簸箕一样。

  我就趴在院子西边的一堵低矮的泥墙上,手里握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我把它当作我的枪,把泥墙看作是战壕,把墙外的那些苍耳草、狗尾草视作敌兵。我拿起枪啪啦啪啦地朝它们扫射,开一枪就蹲一下,用战壕掩护一下。我很羡慕电影里的那个演员,他站在战壕里,拿着个方形的机器大声地喊:“向我开炮!向我开炮!”我很想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我是战争中来,但我娘不同意,说是小孩子不可以玩得太疯。我当然很不高兴。她可以做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是我们老师说的。我娘不可能比我们老师更厉害,因为她没有读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她连我的名字都不认识,她只记得自己名字的大概模样。我就老是用那把枪朝着她开火,可她一点都不怕,像电影里的那些帽子上戴红五角星的人一样。我用那把枪朝小军、毛头、白眼睛,还有黄大明他们开枪,他们都会倒下,就是我娘不会倒下。她为什么老是不会倒下!她如果是我的敌人就不好了,她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的,看来那时得用大炮打。

  她还在没完没了地弄那些东西,有时候会抬起头来看看我,也朝院子外头看看我爹回来没有。

  “去看看你爹回来没?”她冲我喊着。我不想去,她中了我的枪都不倒下,我就不想去看了。别人中枪都会倒下死掉的!所以我装作没有听见。我玩自己的东西。我有我的事。

  “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快去看看你爹回来没有。快去!”她还是专心地做着手中的活,根本没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也正做自己的事。我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快去!”她生气了。

  尽管我很不高兴,可还是站起来,拖着那把长枪走到院子门口瞟了一眼。根本没有我爹的影子。她老是这么催,我爹都回来挺晚的。我趁她低下头的时候白了她一眼,接着继续我的事情。我要攻下敌人的碉堡,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的,这是我们老师说的。

  “回来没?”

  “没呐!影子都没。”

  “都上学了,还玩得这样疯!”她叹了口气。这是我在泥墙后面不经意间听见的。我很不耐烦。她没有读过书!我们老师说玩是孩子的天性。 

  屋子里的钟敲了几下,我没有听清楚。钟也有它自己的事的,它每天都准时报时,这是它在值日。我看着那些依然昂首挺立的的草,焦急万分,它们都没有被打倒。

  “向我开炮!”我跃过墙,把它们踩了个稀巴烂。

  这时院子外面有熟悉的咳嗽声传来。我爹回来了。他一定干完了自己的事情。我马上站起来,拍掉裤子上和袖子的土,安静地蹲在地上,找根小棍棍在地上划划圈。我娘还在那里弄那些东西,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肯定又是背地里说我爹回来晚了,她不敢当着我爹的面说他什么的。可是我爹他也有自己的活要做的呀!

  我爹刚跨进门槛,放下肩头的锄头,把它挂在院门后面的木梁上。他扔掉了嘴里噙着的那节烟屁股,鼻子里冲出来一道长长的烟,他肯定很舍不得那烟,我的铅笔盒被黄大明踩坏时也是很舍不得把它扔掉的。

  我爹看她正忙着,没有说什么,就径直走回屋里去了。

  “这些籽还不够一担的,你再去打些回来。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卖。后山上还有些,再不去,不晓得被哪个强盗给抢了去呢!你打了我来掰。保准会有个好价钱……”我娘趁我爹还没有倒头睡觉就吩咐他今天的最后一项活了。我不敢再玩下去了。我爹看到我玩得这样疯会扭我耳朵的,我的耳朵再扭就会被扭下来喂狗了。

  我爹坐在灶旁的一张小矮凳上,脚边放了一把断了一半手柄的镰刀。他的手里正削着一块细木头,好像是替这把镰刀做个新手柄。看到我在边上闲着,他朝我呵斥了一声:

  “做作业去!”

  “作业做好了。”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虽然作业真的做完了,不必担心检查,可我还是有些心虚。

  “没事看书去!”我爹的话最像司令的命令,又短又有利,我根本不敢反抗,连暗地里都不敢顶撞一句,不像我娘。我只好去房里读那些蹩脚的文章。

  “你跟你爹一块去。书晚上看来得及。”我刚想先出去收拾一下再去读书,就被我娘叫住了。我娘的话我很喜欢听,出去打籽总比呆在屋里读闷书好。我很乐意就接受了。我爹这时倒没有怎么反对,只是瞥了我一眼,继续做他的新手柄。我知道他肯定是同意了,就非常兴奋,不过我可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怕又遭到呵斥。

  “你快些呀。天就要黑了!”我娘又在催促了,跟催我去看我爹回来没有一样焦急。

  我爹还没有削好那个手柄。我猜他一定是想先削好手柄再去。不一会儿,他走出了房子。我跟在他的后头。他走到院门后面,从刚才挂锄头的木梁边拿来一根竹竿来,竹竿顶上还套着一个朝上的如弯月一般的铁器。这东西我不知道叫什么,可很像去年村里放的电影里的一种古代兵器。我们对那些新奇的武器总有很高的兴趣,因为第二天可以做出来炫耀一番,这是别人都没有的,要知道这种武器只有在古代才会有!我猜这个东西肯定是用来捅的,因为它的刃是朝上的。

  我娘这时把簸箕放在地上,从石墩上站起来,挺了挺腰杆子,又坐下去了。

  “筐子在门后边!”她冲爹喊了声。

  

《天就要黑了》(中)
我爹把筐子拿出来,套上肩,一声不吭地就出去了。还没有出院门,我就看到他的手伸进裤袋里去摸烟了。我在他背后拿了那杆枪,我要让它变成我的金箍棒。

  现在是秋天,整个田野里都是黄的,都是些掉下来的树叶,还有那些蒿草的茎叶,厚厚的一层,看来可以叫毛头、黄大明他们到这里来玩了,摔倒了也不疼。我爹看了看树,都是光秃秃的,那些籽早就被那些强盗给抢光了,这是我娘说的,他们都是强盗!但是即便那些树上还有籽,我们也不会去打的,因为那些树长在别人家的田埂上,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不会去打别人家的籽的,这也是我娘说的。我娘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这些东西她是不会搞错的。我娘是一个好人。我爹是不是个好人?我爷爷老是骂我爹是孽子。我奶奶老是把我爹看做是宝贝。我娘老是骂我爹死鬼。我也搞不清楚我爹到底是不是好人。他从家里出来开始嘴里就一直叼着烟,一点都没停过。我爹是个烟鬼。我就在旁边闲逛,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看那些枯枝在风里摆来摆去,抖个不停。厚厚的黄色树叶看起来比家里的毯子还要舒服,明天叫黄大明来当土匪,他这种人只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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