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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没有我们的世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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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态时多百分之九。六角形的冰花又漂亮又轻薄,难以想象它们会损坏人行道边上的混凝土路面。能够承受每平方英寸7500磅压力的碳钢水管竟然会在结冰的时候爆裂,这就更加难以想象了。可这就是事实。
  人行道开裂之后,中央公园顺风吹来的芥草、三叶草、牛筋草等野草草种便会向下生长,深入到新生的裂缝中,使它们开裂得更为严重。在当今世界,只要问题初露端倪,市容维护小组就会出现,消灭野草、填平裂缝。但在一个没有人类的世界,不会再有人来对纽约修修补补了。野草之后,接踵而来的这个城市中最具繁殖能力的外来物种——亚洲臭椿树。即使有八百万人口,臭椿树(通常被称为樗树)这种生命力顽强的入侵者也能在地道的小裂缝中扎根生长,等到它们展开的枝条从人行道中破土而出,人们才会有所注意。如果没人来拔除它们的秧苗,五年之内,它们强有力的根系将牢牢攫住人行道,在下水道里大搞破坏——没人清理,这时的下水道已经被塑料袋和腐烂的旧报纸堵塞。由于长期埋在人行道以下的土壤突然暴露于阳光和雨水里,其它树木的种子也在其中生根发芽,于是没过多久,树叶也成为不断增加的垃圾大军中的一员,堵塞了下水道的出入口。
  植物无需等到人行道分崩离析的那天便已经趁虚而入。从排水沟积聚的覆盖物开始,纽约贫瘠的硬壳上形成了一层土壤,幼苗开始发芽抽枝。它们能够获得的有机物质当然要少得多了,只有风卷来的尘土和城市中的烟灰,但曼哈顿西面纽约中央铁道上被遗弃的高架钢铁路基现在已经是如此了。1980年开始,这条铁路便不再使用,无孔不入的臭椿树在这里扎根,还有厚厚一层洋葱草和毛茸茸的羊耳石蚕,点缀着一株株的秋麒麟。两层楼高的仓库那儿依稀露出一点昔日铁轨的痕迹,遂又遁入野生番红花、鸢尾、夜来香、紫菀和野胡萝卜所铺出的高架车道中。许多纽约人从切尔西艺术区的窗口望下,被眼前天然的、由花组成的绿色缎带所感动——它们占据着这个城市已经死亡的一角,并作出对未来的预言。这个地方就是纽约高线公园。
   。。

第三章 没有我们的城市(4)
在最初几个没有供热的年头里,全城的管道都在开裂,一会儿结冰一会儿融化的气温震荡也影响到室内家居,东西损坏得十分厉害。房屋的内部结构因为热胀冷缩而嘎吱嘎吱地发出响声;墙面和内顶板之间的铰链开始断裂。开裂的地方,雨水渗透进来,门闩生了锈,饰面剥落下来,露出了隔音软木层。要是城市还没着火,那么现在就是时候了。
  总的来说,纽约的建筑并不如旧金山维多利亚风格的厚重墙板那么易燃。但是,因为再也没有消防员来接听火警电话,一个闪电就能点燃中央公园中堆积的许多枝桠和树叶,火焰将蔓延到各个的街道上。二十年之内,避雷针就会开始生锈、折断,屋顶上燃起的大火蔓延到建筑内部,进入满是纸制助燃物的办公室。煤气管道的爆炸震碎了窗户玻璃。雨雪趁机进入,不久之后,水泥地板就在结冰和融化导致的热胀冷缩下开始裂开。烧焦了的隔音软木层给曼哈顿不断扩张的土壤层添加了不少营养。弗吉尼亚州当地的爬行动物和毒葛在布满了苔藓的墙面上爬行,这些苔藓在没有空气污染的环境中得以迅速生长。红尾鹰和游隼在高高的房屋空架上筑巢。
  布鲁克林植物园的副园长史蒂文·克莱门茨预测说,两个世纪之内,在此定居的树木将完全取代先前的野草。数以吨计的树叶下面是排水沟,它们为当地公园中的橡树和枫树提供了崭新、肥沃的土壤。来到这儿的黑洋槐和秋橄榄具有固氮作用,向日葵、须芒草、白色的蛇根草和苹果树也迁居于此,它们的果实由鸟儿四处播种。
  库珀学院土木工程系教授杰米尔·阿曼德预测说,生物的多样性将会表现得更为突出,因为随着高楼大厦的倒塌和粉碎,水泥中的石灰提高了土壤的PH值,诸如泻鼠李和桦树之类不适应酸性环境的树木会在这里扎根。阿曼德已经头发花白,可是精神饱满,说起话来忍不住用手比划,他认为这个过程的开始比人们想象的要快。这位来自马赛克镶嵌工艺装饰而成的清真寺之城——巴基斯坦拉合尔市的学者,现在正教授如何设计和改进建筑以抵御恐怖袭击。他对建筑结构上的弱点有着深刻的认识。
  “即使像纽约大多数的摩天大楼那样,把曼哈顿的建筑锚定在坚硬的片岩中,”他评论说:“也不意味着它们的地基不会浸水。”堵塞的下水道、泛滥的地道和已经变为河道的大街,他认为,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建筑物地基的牢固程度被削弱,它们身负的庞然大物会变得摇摇欲坠。未来,袭击北美洲大西洋海岸的飓风将愈发猛烈和频繁,大风将毫不留情地吹向那些高耸却不稳固的结构。有些将会倒塌,并撞倒其它的建筑。正如大树倒下后,新的生命将占据那个空隙,渐渐地,都市的钢筋森林会变成一片真正的森林。
  *
  纽约植物园与布朗克斯动物园连成一片,占地250英亩,拥有欧洲以外最大的蜡叶植物群落。它珍藏着1769年库克船长太平洋之旅采集来的野花标本,以及来自火地岛的少量苔藓,与之相伴的黑色墨水笔迹的便笺纸上留有采集者的署名——查尔斯·达尔文。然而最不寻常的是在纽约植物园这片处女地上生长出来的原始森林,它们占地40英亩,从未遭到砍伐。
  虽未遭砍伐,却也发生过巨大的变迁。直到最近,这片优美而婆娑的松叶树才得名为铁杉森林。但是,几乎所有的铁杉现在都已经死亡,罪魁祸首是一种日本的昆虫,它们的体型比这个句子结束时的句号还要小,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来到纽约的。最老最大的橡树可以追溯到当这片森林还属于英国人的时候,可它们也濒临死亡。它们受到酸雨和铅等重金属的侵蚀,因为汽车尾气和工厂排出的烟雾已经被土壤吸收。它们不可能再回来了,因为大多数长有天蓬的树木都早已失去了繁殖能力。所有在这儿生活的树木现在都寄居着病原体:某些菌类、昆虫,或是一旦抓住机会便能夺取树木生命的病毒——这些树木在化学物质的冲击下已经变得十分脆弱。此外,随着纽约植物园的森林变成了被灰色城市所包围的绿色孤岛,它也成为布朗克斯区松鼠的避难所。这里没有大自然的掠食者,狩猎也被禁止,于是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们狼吞虎咽还没有发育的橡树果或山胡桃。它们就是如此。
  

第三章 没有我们的城市(5)
如今这片古老森林的林下叶层已经有了八十年的“代沟”。这里没有新生的橡树、枫树、岑树桦树、无花果树和鹅掌揪,在这里生长的主要是外来的观赏植物,它们是接着风势从布朗克斯区的其它地方来到这里。土壤取样研究显示,2000万颗臭椿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纽约植物园经济植物学协会主管查克·皮特斯说,外来物种——比如说臭椿和软木都来自中国——它们现在占据了这片森林的四分之一。
  “有些人想让森林恢复到200年前的模样,”他说:“如果那样的话,我得告诉他们,那就等于把布朗克斯区拉回到200年以前。”
  自从人类能够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他们便随身携带生物,并带回些其他物种。来自美洲的植物不但改变了欧洲的生态系统,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身份:想想还没有土豆的爱尔兰,再想想还没有番茄的意大利吧。反过来,来自旧世界的入侵者不仅降祸在被征服的新世界的妇女身上,还带来了其它物种的种子,首当其冲的是小麦、大麦和黑麦。用美国地理学者阿尔弗莱德·克罗斯比自己杜撰的一个词来说,这种“生态帝国主义”帮助欧洲的殖民者将他们的形象永远地烙在了殖民地上。
  有些实验结果滑稽可笑的,比如说种植着风信子和水仙花的英国花园就从未在其殖民地印度扎根。在纽约,欧洲的星椋鸟——现在是一种到处可见的有害鸟类——被引进过来,因为有人认为,如果中央公园能够成为莎士比亚著作中提到过的所有鸟类的家园,那么纽约会显得更有修养。随后,又有人觉得中央公园应该成为莎翁戏剧中提到过的所有植物的花园,于是又种下了具有抒情意境的报春花、苦艾、印第安水芹、野蔷薇和野樱草——万花俱备,只欠国王麦克白的勃南森林了。
  曼纳哈塔项目虚拟的过去到底能与未来的曼哈顿森林有几分相似呢?这取决于如何移动北美洲的土壤,这些土壤得在移动它们的人类消失后依然长期存在。纽约植物园的植物标本中,其中有一种是美国第一批标本,看起来酷似可爱的熏衣草花梗。这其实是千屈菜的紫色种子,本来长在英国到芬兰之间的北海湾地区,商船为了横渡大西洋,于是把欧洲沿海潮湿的沙子作为压舱物,千屈菜种很有可能就混在沙子里来到了这里。与殖民地之间贸易与日俱增,商船在装货之前会把压舱沙囊丢弃,于是越来越多的紫色千屈菜被倾倒在美国的海岸上。一旦来到这里,它们便顺着溪流河道到处游走,因为它们的种子能够粘在任何它们所接触到的脏兮兮的羽毛或毛皮上。在哈得逊河附近的沼泽中,为水鸟和麝鼠提供食物和栖身之所的香蒲、杨柳、金丝雀蔓草长得甚是繁茂,成为了一片结实的紫色帘幕,即便是野生动物也难以穿过。到了二十一世纪,紫色的千屈菜会在阿拉斯加遍地开花,生态学家害怕它将会张满整个沼泽,赶走生活在这里的野鸭、野鹅、燕鸥和天鹅。
  甚至在建为莎士比亚花园之前,中央公园的设计师奥姆斯特德和沃克斯就已经移来50万棵树木,当然还有50万吨砂土,以此来改善大自然的景观,因而波斯铁木、亚洲连香、黎巴嫩雪松和中国皇家泡桐和银杏等新奇树种便被用来增添岛屿的情趣。一旦人类消失,土生土长的植物便会与强大的外来物种展开竞争,收回它们的生存权——它们本土作战,总有些天时地利的优势。
  许多外国的观赏植物,比如说双玫瑰花,将随着引进它们的人类一同逝去,因为它们是没有繁殖能力的杂交品种,必须依靠嫁接技术传宗接代。没有了进行嫁接的园丁,它们也将枯萎凋零。其它娇生惯养的“殖民地居民”,比如英国常春藤,只好自力更生了,当然敌不过它们的美国亲戚——五叶地锦和毒葛。
  还有一些是选择育种的变种产物。如果有幸存活下来,它们的体型也会变小,数量也将减少。没人照料的水果,比如从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进口的苹果,将会辜负约翰尼苹果种子的童话5。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标准是生命力,而非外貌和口味,这使得它们最终将变得粗糙难看。再也没有人给苹果园喷洒农药,除了少数的幸存者,其它果树都毫无防范地暴露在当地的苹果蛆和潜夜虫等病虫灾害之中,这片土地很快会被当地的硬木所收复。引进的园地蔬菜日子也好过不了多少。纽约植物园副园长丹尼斯·史蒂文森说,产自亚洲的甜萝卜不需要多久就会变成野生的、味道糟糕的野胡萝卜,因为动物们会把我们种植的最后一块可口的胡萝卜吞得一干二净。椰菜、卷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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