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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被阉割的文明闲话中国古代缠足与宫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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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姚灵犀著《采菲录》、《采菲新编》、《采菲精华录》三书,都是谈缠足的专书,字数达四十余万言。
  我说出这许多书籍,足见清代缠足的风气最盛。而对女性生理上的摧残,施以酷刑,成为生理畸形的恶风,正是民族史上的大污点。
  日本对中国的文化和生活习惯,在汉代传入之后,全国奉行,汉医和汉药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事项,一切都全盘接受,唐代时特派大批僧人和学者来华留学,回国之后,政治、经济、建筑、教育、诗文、家庭起居,一切的一切,唯“唐”是从。甚至妇人的容颜、衣饰、香囊、敷粉、画眉、发髻、花道(由于佛前插花方式而起)、茶道(陆羽《茶经》等)都效仿唐代。所以我们中国人到日本观光,考究日本的一事一物,都与唐代的画册相同。至于日本男女穿的“木屐”,也是中国传入,在庄子书中称为“木履”,有古图为证。右图是从日本人池本义男所著《缠足稿》中影印而得,上边“木”二字,即出于池本的手笔。池本原书,指出唐代以后中国盛行缠足,是中国男性侮辱女性的暴虐行为,百数十万字赞美缠足的诗词歌赋稿都是男性的“虐待狂”,女性世世代代饱受了无穷的痛苦。日本人虽对女人有“玩乐狂”,但是对缠足的风气,却没有接受仿行。


  世界各国人心目中,中国妇女缠足是举世独一无二的怪现象,所以他们一旦来华观光,必然要用摄影机拍摄当时男人的辫子和女人的小脚,回国后,就把这些图片刊入书报,侮辱中国人,莫此为甚。我有一幅彩色油画,就是在意大利博物馆摄到的。
   
名士狂言又长又臭(1)
缠足之风,并不是创始于无知的愚夫愚妇,我认为一班精通文墨的知名之士,要负极大的责任。先举一个尽人皆知的名士袁子才来说,他在乾隆年间初试博学鸿儒,后得进士,当过溧阳和江宁县的县知事,四十岁即告老还乡,建了一个花园住宅在江宁(即南京)小仓山,名为随园,自称“随园老人”。他的诗自成一家,好宾客,嗜声色,收女弟子若干;著有《小仓山房集》。他在自己的文章内说:“随园所在,即是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故址。”
  我从前很喜欢看《红楼梦》,误信袁子才的夸大之词,曾经亲到南京,呆头呆脑地去寻小仓山。这个地方偏僻荒芜,所谓小仓山,徒有其名,略有高丘而没有山,三五里内全是耕田。我问过当地父老,他们说:“小仓山即是此地,我们世居此间三代或五代,从没有听到过附近一带有什么大花园、大住宅。”(按:曹雪芹死于乾隆二十八年大除夕,即一七六三年末、一七###年初,袁子才是乾隆末期人物,四十岁告归,那么距曹雪芹死亡的日子,前后相隔不过三十余年而已。)所以我断定袁子才笔记中自夸随园即是大观园故址,乃一派胡言。他喜欢的是“食”和“色”二字,“食”则写过一部《随园食单》,“色”则做过一篇《缠足谈》。此文我本来是有的,但在执笔为文时,却遍觅不得,只能将日本人的译稿一页,复印制图,附在本篇之中。于此足见袁子才对缠脚有深度的爱好,这种大名士、大诗人,原来是极荒唐的评头“品足”之徒。
  再举出一位清代的大名士方绚,官书上说他“笃学力行,好为古文,尤工词赋,晚年辞不为官,工书篆,诗亦清婉,尤喜集古,隐居西山草堂,号称濯锦先生”。照上文而论,他好像是集大名士、文学家、书法家、篆刻家于一身的人物。事实上我查到他著的一篇《香莲品藻》,把缠足妇女的臭脚,一一加以美谥。“谥”字原是一个尊重而公正典雅的字,谥有“谥法”,始于《礼记》。譬如一位名士,死后同乡们可以加以“私谥”,有官职的人由皇帝加以“官谥”。对某种珍物,也可以私自谥它一谥。而这位方大名士对小脚之美,竟然谥上了四十个字之多,而且每个谥字之下还要“品”她十句二十句话,又分为四类:第一类为形之美,第二类为质之美,第三类为姿之美,第四类为神之美。全部文字,极尽其玩弄女性、侮辱女性之能事。原文有些太荒唐了,我把它删除,其余的节录如后。
  甲、形之美
  “纤”——纤者,小也,足以莲名,嘉其小也,小小莲瓣,一握不盈,可云纤矣。
  “锐”——锐者,尖也,莲端宜尖,是在严其拇趾,迫之使然,细瘦如指,锐似解结之锥,玉笋尖尖,触肤若刺,其妙无穷。
  “瘦”——瘦者,瘠也,四趾既蜷伏足底,足面只剩大趾骨,是瘦无可瘦,自然苗条可爱,所谓“尖尖窄窄,怜他瘦生,似牡丹初出红芽”是也。
  “弯”——弯者,曲也,莲之曲线美,在底曰弓,在面曰钩,弓弯大要拗骨屈筋,底弓曲,玲珑有致,再加紧束,使之尖瘦上翘,浑如新月一钩,凌云欲仙,益臻美化,故莲钩一弯,最堪寻味。
  “平”——不凹不凸,莲背宜平,是在缠时得法。不令足背凸起,与莲钩之弯势相称,曲线调匀,斯为美矣。
  “正”——莲趾端正,毋左右拐;莲身平贴,毋内外歪;莲底周整,四面鉴赏,俱堪入目。
  “圆”——莲既纤弯,又妙在圆,初束趾端,自扁平达于尖圆,状如小指,继勒四趾,跪折足心,盘绕上卷,几与足面相并,使莲身成一圆锥体形,宛如春笋一枚,入握圆转自如。
  “直”——莲趾瘦纤平正之外,复求其直,不致有纡回歪曲诸病,则莲样自美矣。
  “短”——莲贵三寸,一味蛮缠求短,当在三四寸之间(约十至十三点五公分),盈盈一握,使人意消。
  “窄”——窄者,狭也,指莲之宽度而言。是在缠时使足趾尖细而足眼亦窄小,不逾长度三之一(北方缠足,有用竹片夹入行缠者。),并将四趾紧勒,则弓底纤如秋叶,令人爱煞。
  
名士狂言又长又臭(2)
“薄”——薄者,低也,指莲之厚度而言。是必紧束足背,压之使低,然后有如片玉浮香,轻盈尽致。
  “翘”——翘指莲之拇趾尖瘦而翘然如钩者,式样益见俊俏,缠时以带专束拇趾,扳之向上微翘,宛似新月一弯,转觉媚人尤甚。
  “称”——称者,宜也,纤得中,修短合度,俏俏伶伶,窄窄弓弓,允称完璧。
  乙、质之美
  “轻”——莲形既美,莲质自轻,两瓣秋叶,贴地无声,弓鞋细碎,罗袜轻盈。
  “匀”——莲钩一弯,式样玲珑,肥瘦得宜,瘦不露骨,趾敛跗平,方登上选。
  “整”——玉莲之美,其功端在行缠,用力以渐,持之以恒,使其逐步就范。
  “洁”——玉莲次尚净洁,洁者,不仅勤于洗濯及缝间趾隙了无纤垢为足,更须求得其净,庶为净品。
  “白”——肌肤白皙,本为选美条件,何况莲肉。白莲无有不白者也,洁身如霜,粉堆玉琢,其白雪之白也欤,抑白玉之白也欤?
  “嫩”——莲肉无有不嫩者,累年不见风日,深藏严束,终岁未经霜露,正似嫩芽初茁,含葩未放,琼钩一掬,实为最美最妙之精皮细肉,最堪消魂荡魄者也。
  “腴”——腴者,肥也,香莲三贵,曰肥软秀。肥居其首,脚犹是脚,肉脚亦求廉纤,丰若有余,斯为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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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润”——润者,泽也。莲肉腴而不泽,一经抚摩,滑泽如玉,润之至也。
  “温”——莲足久经缠束,血脉不畅,温度本低,是以温凉如玉,愈耐摩挲;温软若绵,愈耐把玩;温馨如兰,愈耐寻味。温之义,大哉矣。
  “软”——软者,柔也,为香莲三贵之一。肥秀以外,复谋其软,软斯柔媚,行缠有法,佐以熏沐,使骨酥肌柔,达于绵软,然后“靡靡绵绵,有若无骨”,入握软致,别有情趣。
  “香”——莲而曰香,其珍可知。馨香之德,出自净洁,大抵妙莲既成,不易出汗,沐以香汤,散以麝屑,反有一种温馨之味,涤人肺腑,荡人心魄,否则臭气难闻,不可向迩,安能握于掌而接于鼻耶。
  丙、姿之美
  “娇”——莲形纤纤,弱足伶仃,细步行来,动人怜惜,笑泥檀郎搓摩,则更有一种娇憨羞怯之情致。
  “巧”——双跌廉纤,花间小步,湘裙微蹴,香泥浅印,尖尖窄窄,小巧玲珑。
  “艳”——裙下双钩,瘦小端丽,御红缎绣履,白罗锦袜,红白相映,绚烂夺目,款步婀娜,红尖微露,楚楚消魂。
  “媚”——尖尖莲钩,贴地轻盈,裙边出没,踽步娆娆,极苗条柔媚之致。
  “挺”——挺者,劲也,劲则有力,步履矫捷,足愈小者,行缠愈紧而愈得劲。
  “俏”——莲姿挺者,无有不俏,然必使趾尖瘦细而上仰,峭若菱角翘如笋尖者,始得俏字诀,举步盈盈,风致嫣然。
  “折”——莲步之姿,美在莲折,即所谓折足腕也,其近足面处,且内挫而呈微折状,行时人体重心不易着落,隐约在弓弯穹窿之中,故姗姗行来,欲前又却,既进似撤。
  “捷”——莲足愈小者,行路便愈捷,瘦踱细细,莲步翮翩,势如惊鸿之俊快,圆如走珠之流利。
  “稳”——趾纤矣,而举步未稳立足不定者,仍属瑕不掩瑜,故行缠时力求结构端正,缠后必强之走动(俗名亮鞋),以练就举止自然之习惯,端庄稳重之步骤,斯然后可。
  丁、神之美
  “幽”——春弓一掬,魂销千古,昔日妇女,对自己金莲,视为最神秘,深遮密护,为夫婿所专有,决不轻以示人,绣履、睡鞋、罗袜、足纨、藕覆,等等,亦必一一秘藏不露,一弯莲钩,安得不令人长相思哉。
  “闲”——“守身如缠足,闲足以闲心”,可见当时女子缠足,不仅为美观起见,并寓有防闲之意,故大家闺秀,缠足一事,尤为讲究,是盖养成女子幽娴贞静之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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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狂言又长又臭(3)
“文”——文者,静也,缠足女子,性情大都温良,举止自然文静安详,莲步姗姗,端庄流利,仪态万方,所谓“渊如沉珠,湛然莹彻”是也。
  “雅”——莲姿美者,其神必雅,凌波细步,静雅无声,真是“神如秋水,不染俗氛”。
  “超”——莲姿超逸绝尘,步武似玉盘走珠。
  “秀”——秀者,也,秀骨天成,瘦锐尖弯,玲珑剔透,令人心醉。
  “韵”——韵者,风韵之谓,韵不在纤而在风度蹁跹,意态窈窕,纤纤翘翘,款步缓移,恰似回雪流风,自然目寓之而成色,神遇之而为韵。
  上面一段文字,可以作为古来名士称赏缠足文章的代表作。我不厌其详地录出,但是已将注释项下删去了一半有余,因为全文实在好像王大娘的缠脚带——又长又臭,而且有许多文句,太不像话,所以未能尽录。
  
荒唐记载遗臭万年
古今书籍中,赞美缠足的,出于私人的写作,是无聊文人的狂言,还情有可原。中国最有名的一部康熙皇帝敕命纂修的《古今图书集成》,都是翰林进士纂修的,历时十年,直到雍正初年方以殿版铜活字排印,印了不知多少年才问世。全书有一万卷,每卷如以一万字论,即有一万万字之多。从前中华书局曾影印出版,我单单抽购了一部《医药典》,已有二十余册之多。这里面也有一件荒谬的事情,就是在《闺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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